宜敏轻笑一声:“额娘,她们从来就没有甘心过,不过如今她们暂时被皇上的大动作吓住了,不敢轻举妄动,过段时间必然还要出幺蛾子。不过,我需要的只是这段时间而已,这后宫早不是她们一手遮天的格局了,何况女儿的本事别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吗?”她对慧妃和赫舍里太了解了,绝对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人。
瓜尔佳氏拍拍宜敏的手,感叹道:“额娘当然知道敏儿你是个有成算的,只是这女人嫁了人,一生就逃不了一个斗字,可不管手段高低、输赢如何,只有一点要牢牢记住,你的枕边人是皇帝,他一辈子有用不完的女人,无论你斗倒了多少个女人都是没用的,终究会有新人进宫,只要有选择地留下对你威胁最小的女人占居高位才对你最有利,就像现在后宫里皇后失宠,慧妃无子,即使她们位份再高也无法真正威胁到你,这样的局面就很好。
反倒下面那些出身好、能生养的女人才是你要担心的,一旦时机成熟晋了位可就是你的大敌,只是你对付这些女人可以,千万不可以对付孩子,子嗣是每个男人的禁忌,即使普通百姓都容不得,何况皇家血脉,只要你不去碰这个底线,皇上就会睁只眼闭只眼。其实女人一辈子最需要斗的是自己的男人,只要赢了他的心,就没有哪个女人能斗得过你!”
宜敏看着额娘自信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额娘,她能让丈夫把所有的儿子都养在她跟前需要何等的智慧和胸襟,单单气量就不是寻常女人能有的。她前世若能好好听额娘的教导,想必不会落到那般田地,只是当年的自己被宠坏了,把额娘的话当耳边风,以为所有人都会让着她宠着她,直到被现实伤的体无完肤才蓦然反省,可惜已经迟了。
瓜尔佳氏见宜敏有些发愣,便像在家时那样伸手摸了摸宜敏的发顶,语重心长地道:“敏儿跟额娘不一样,额娘可以跟你阿玛举案齐眉、鹣鲽情深,但皇上不同,他高高在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江山社稷,这宫墙之内是最容不得真心的地方,所以我儿要好好把握自己,千万千万不可陷下去,温柔和深情可以是手段,却绝不能是真心,我儿定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心,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啊!”
面对瓜尔佳氏苦口婆心的劝导,宜敏心中感动,这样的话前世额娘曾说过一遍,如今再次重温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深意和额娘的爱,宜敏对皇家的无情和皇帝的冷血早已刻骨铭心。
无论为了家族还是孩子,皇宫都是自己的选择,宜敏淡然道:“从踏进紫禁城的那刻起,我告诉过自己,这后宫佳丽无数,我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即使看着位份尊贵,也不过是个妾罢了,即使皇上看着对我宠爱万千,但是他的心深不见底,女儿决不会傻傻地认为自己可以绑住一个帝王的心,这些我早就有所觉悟了。”
瓜尔佳氏眼眶有些红,她的女儿一直都是千娇万宠的,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屈,如今却要在这吃人的地方日日算计、步步为营,与亲人隔着一道宫墙却无法相见,即使见了面也是尊卑有别。她宁可自己的女儿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至少谁敢欺负女儿就让儿子们打上门去,可是进了皇家莫说给女儿出头,见了面还得口称奴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能忍……
宜敏将头枕在瓜尔佳氏的肩上,安慰着瓜尔佳氏:“额娘不必为女儿不平,如今我已是皇后之下最尊贵的位份,除了皇上和两位太后谁也不敢给我脸色看,比起其他家族的姑奶奶已经是好上无数倍了。
何况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皇家需要马佳氏的女儿入宫,这是无法改变的大势,不然阿玛也不会那么拼命地在战场上立功,不会违背自己的本性一心钻营以求高升,不会拼命鞭策哥哥们刻苦习武,赶着年纪轻轻的哥哥们到军队里摸爬滚打,额娘也不会拉下脸面在宗族和京城贵妇中四处应酬、左右逢源…………”宜敏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那滚烫的感觉好像家人的心意一般,她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她今生决不能重蹈覆辙。
“这些女儿都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女儿绝不会让你们的心意白费的,女儿如今能高居妃位,顺利生下孩子,不是因为女儿手段很高明,而是她们都忌惮马佳氏的强势,忌惮额娘在瓜尔佳氏的影响力,所以女儿可以有恃无恐,可以从容应对……”
说着宜敏已经泣不成声,她欠家里人太多太多,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两辈子都是依靠家人无条件的庇护和支持才能在宫里安稳度日,这样的付出让她无以为报,她只能奋力在这后宫里挣,在权谋里斗,只要她能稳稳地把持后宫,好好教养儿女,那么前朝那些眼红阿玛得势的人才会有所忌惮,只有让自己的孩子最终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才是对家人最好的回报,否则失败者唯有黯淡收场,家族也免不了树倒猢狲散的结局,这样的事她绝不容许!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坚定不移的目光,知道她可以放心了,这样的女儿绝不会被后宫的权势和皇上的宠爱迷花了眼,只有聪明理智的女人才能在后宫里长久地生存下去。
这时尚嬷嬷抱着承瑞回到了寝宫,高兴地道:“主子,皇上为小阿哥赐了承瑞的名儿。”尚嬷嬷心里是极高兴的,如今这宫里可就咱们主子所出的阿哥得了名儿,皇后和慧妃的那两个还叫着排名呢,甚至连个小名都没有,尚嬷嬷一想到皇后和慧妃那铁青的脸色就乐得不行。
宜敏听了也是心中高兴,这孩子果然还是叫承瑞这个名儿好,若是换了她该不习惯了,瓜尔佳氏听了也是一喜,连忙道:“看来皇上果然对小阿哥是极看重疼爱的,快把小阿哥抱过来我看看。”她刚刚站在命妇堆里可是眼巴巴地看了很久,可惜在外面怎么也轮不上她抱自己的外孙。
宜敏笑着示意嬷嬷把襁褓送到瓜尔佳氏怀里,瓜尔佳氏细细端详着自己的金孙,很快就喜笑颜开,这宝贝外孙果然长得白胖可爱,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一点也不认生,眨着眼睛瞅了瓜尔佳氏好一会,就开始转动着小脑袋一直往宜敏的方向扭,让瓜尔佳氏忍俊不禁,连声道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个孝顺的,这么小就知道找额娘了。
宜敏闻言自然开心,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一边解衣襟一边笑道:“孩子这般小哪里知道就什么是孝顺了?这是饿了呢,这孩子不但一出生就个头大,胃口也不小,每隔一会就要吃一次,连晚上也要起来好几次喂它。”宜敏嘴上虽抱怨其实心里甘之如饴,前世她就是想被孩子折腾都没机会呢!
瓜尔佳氏见宜敏熟练地给孩子喂奶,有些担心道:“敏儿,额娘知道你是为了孩子好,可是这孩子要是吃惯了你的奶,将来可能不肯吃奶嬷嬷的可怎么办?何况等出了月子,你难道不用伺候皇上了,到时候你怎么喂孩子?”她养的儿子多了去了,对于小孩子的一些习性可是清楚得很,一旦习惯了可是很难改的。
宜敏闻言倒是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低头看了看孩子,她真的不想让孩子吃别的女人的奶,只是额娘说的话在理,万一到时候真出现这种情况,她肯定舍不得孩子饿肚子,到时候肯定要继续喂,这可就瞒不过康熙了。
瓜尔佳氏看宜敏烦恼的样子,不由一笑:“我的敏儿这是当局者迷啊,你说说为何定要自己喂养孩子,总不会是为了让孩子将来能更亲自己吧?”
宜敏摇摇头,她怎么可能单单为了这个坚持亲自哺乳:“怎么可能!我亲生的将来岂会去跟别人亲,何况现在孩子这般小懂得什么?我只不过是从仙境的书中得知,母体越是健康对孩子越好,那些奶嬷嬷哪里能跟我比。”何况她很清楚皇家的阿哥格格对奶嬷嬷的感情都是非同一般的,她怎能容许那些奴才分享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地位。
瓜尔佳氏点点宜敏的额头:“这不就结了,你的身体之所以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仙境里的东西吗?只要在她们喂养小阿哥的期间,给她们些好处不就结了?到时候这些东西吃进她们肚里自然会惠及到小阿哥身上,而且这些奴才都是马佳氏绝对的心腹,即使给点好处又何妨?她们还能借此翻了天不成?”
宜敏恍然,自己果然是当局者迷,如今简单的事情怎么没想到,几个奴才罢了,就算得了好处又如何,不过调养了副好身体罢了,无碍大局,最重要的是孩子能得到最大的好处,拥有一副健康有力的身子骨,看来这些奶嬷嬷倒是不能完全撇开,还要好好想个周全的法子才好。
过了好一会承瑞才吃饱喝足,打了个响亮的奶嗝后就小眼微眯开始犯困了,宜敏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到床边的小摇床上,轻轻推摇着小床哄着承瑞入睡。
瓜尔佳氏欣慰地看着,她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如今也当母亲了。因为怕声音太高惊到了小阿哥,瓜尔佳氏特地压低了声音道:“刚刚额娘注意到那两家的福晋脸色可是极为不好,看着小阿哥的眼神可是不善的,恐怕要使什么下作手段,敏儿可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宜敏压低声音道:“额娘放心,女儿知道该如何做!如今宫里的风吹草动逃不过我的耳目,加上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关注,暂时没人敢随便出手,只是额娘回去之后要提醒阿玛,那两家一旦发现在宫里动我不得,恐怕会把目标放在宫外,无论如何要小心家人的安全,尤其几个哥哥在军营,更是要堤防,以免有所意外……”
瓜尔佳氏心中一惊,忙追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军营可是咱们两家的大本营,还能有什么错处?何况他们这么做,难道不怕敢我们两家撕破脸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不成?”她对自己的儿子可是骄傲自豪得紧,每一个都是在她跟前长大的,真要出了什么事那可跟剜了她的肉没两样。
宜敏冷然一笑:“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对错,谁的实力强谁就说的算!自从马佳氏和瓜尔佳氏公然倒向皇上的时候起,赫舍里氏和钮钴禄氏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如今随着四辅臣的失势更是风云飘摇,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肯定会想方设法打击我们……”
瓜尔佳氏听得有些胆寒,她一直以为家族倒向皇上不过是为了让女儿在宫里站稳脚跟,就算跟赫舍里氏和钮钴禄氏对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后宫之争由来已久,何况那两家也代表不了整个宗族,比起马佳氏和瓜尔佳氏的团结,不过是一盘散沙,只是她却忘记了势力是此消彼长的,皇帝多了两大家族的支持,底气更足的同时,对另外两家就不再那么依赖和信重了。
而两家中的赫舍里氏刚刚失去了索尼这跟擎天柱,宫里皇后又后位不稳,生出来的嫡子更是体弱多病的,家里的男丁个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一个索额图原本前程远大,只是索尼一死,就需要守孝远离朝堂,这势力可就受到了眼中的打击。
钮钴禄氏也好不到哪里去,本就族内宗派林立,好不容易遏必隆这支有出息,又是仅剩的辅政大臣,偏偏宫里的慧妃是个不能生的,两家如今都没了上进的希望,自然要着急上火,这狗急了还要跳墙,人逼急了会干出什么事还真是难以预料。
宜敏安抚地对瓜尔佳氏一笑:“额娘无须担忧,这些事情相信阿玛他们早有心里准备,而且赫舍里氏和钮钴禄氏也不会真的一条心,慧妃对皇后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吃了她,不给皇后使绊子就不错了,不用指望她跟皇后握手言和,而且马佳氏正如日中天,这两家子不是傻子,绝不敢硬拼,只是私底下的小动作是免不了的!
如今咱们家子弟是公认的有出息,更是两个家族未来的希望,赫舍里氏和钮钴禄氏想要打击马佳氏和瓜尔佳氏只能从小一辈下手,毕竟老一辈个个位高权重,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不敢下手,否则就真的不死不休了,所以我才要您告诉阿玛他们务必小心谨慎,必要时忍一时之气也不可着了别人的道,总有讨回来的一天。”
瓜尔佳氏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这样额娘就放心了,只要他们不明着来,谁怕谁啊,我瓜尔佳氏的铁卫可不是好惹的,你阿玛手中更是握着京城兵权,家里的小子们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想找麻烦也不怕嘣倒他们的牙,你几个哥哥如今可都是藏拙的,没那么容易对付。”
宜敏见瓜尔佳氏有些自满了,忙严肃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怕的是被人使阴招,无论如何都要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告诉阿玛,阿玛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他们也不敢直接从武力上动手,只怕会从军务上下手让哥哥们犯错,到时候军令如山谁也救不了他们。”
瓜尔佳氏悚然一惊,连连点头:“你说的不错,倒是额娘疏忽了,额娘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阿玛,你郭罗玛法那里也要提醒,你的几个表兄弟可也都在军中的。”
宜敏点点头:“阿玛和郭罗玛法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她倒是不担心外公那边的人,毕竟她的几个舅舅都是狠角色,在军中说一不二,更是出了名的护短不讲理,谁敢动几个表哥?只怕还没说出个理来就被一帮大老爷们给打闷棍了。
第32章 疯狂的计策(作者有话)
“对了,郭罗玛法的身体如何?”宜敏对自己的郭罗玛法有些担心,虽然郭罗玛法前世一直到康熙十八年才过世,可是他老人家从十一年起身体就不好了,郭罗玛法作为开国五功臣费英东的嫡子,他老人家可是瓜尔佳氏的擎天柱,更是震慑其他家族的定海神针,只有他安在两家才能有恃无恐。
瓜尔佳氏眉头一松,笑着道:“放心吧,你郭罗玛法身体好着呢,这些年有你给的各种灵药膳食调养着,看起来年轻了十多岁呢!”自从有了女儿仙境里的东西,两家的老人身体都调养得极好,一个个都精神健旺得很,马佳氏老太太也就是宜敏的乌库妈妈,如今是族里辈分最高的,都九十多岁了,要不是宜敏小时候拿着仙境的灵药硬生生地调养过来,现在只怕不在了。
宜敏松了口气,只要有郭罗玛法在,其他家族就不敢轻举妄动,家里自然也稳如泰山。自从告诉额娘仙境的事情后,她就一直通过额娘为郭罗玛法调养身体,还生怕自己进宫之后鞭长莫及,在选秀前她还特地偷偷将避毒珠和养灵丹让人包上一层薄薄的檀木,混在佛珠里串起来送给郭罗玛法,更为了不让他老人家拿下来特地哭了一场,说是自己这个外孙女进了宫不能承欢膝下,希望这串佛珠能代替她陪着郭罗玛法,结果把这个一辈子刚硬铁血的老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对那串佛珠宝贝得不得了,从不离身。
宜敏放下了心中最记挂的事,开始有心情和瓜尔佳氏说些家中趣事,才聊了一会,正其乐融融的时候,尚嬷嬷走了进来,有些为难地看着瓜尔佳氏:“福晋,这出宫的时辰快到了……”。
宜敏听了这话脸色一变,不舍地紧紧攥住瓜尔佳氏的手,难得有机会见额娘一面,却这么快便要分离,心里再次诅咒着康熙定下的烦人规矩,先帝爷那时多好啊,命妇可以随时进宫,宫妃有孕还能让额娘陪着,哪像现在难得见上一面还要规定时辰!
瓜尔佳氏自然知道宜敏满腹不情愿,她又何尝不是呢?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如今连见一面都难,只是这皇宫规矩大如天,她不能给女儿惹麻烦。瓜尔佳氏拍拍宜敏的手,站了起来,见女儿眼泪汪汪的,俯身抱了抱女儿如今丰腴的身子,不舍地对着宜敏看了又看,好像要把女儿的模样刻到脑子里一样。
直到时辰到了才跟着尚嬷嬷走出去,宜敏眼巴巴地看着额娘一步一回头地蹭着,眼眶红红热热的,等终于看不见额娘的身影时,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心中暗恨这后宫无情的规矩,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东西再也无法拘束她,只是现在她只能忍,只能等……。
宜敏坐在床上微微探身,看着小摇床上睡得正香的宝宝,眼神慢慢回暖,温柔如水,至少这宫里还有孩子能陪着她。宜敏伸出手指轻轻点着宝宝娇嫩的脸颊,声音微不可闻地道:“额娘的乖宝贝,你可要快快长大哦,额娘实在是等不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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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哐当——
长春宫的瓷器一样样的被赫舍里砸在地上,此时的她早已没了皇后的风仪气度,眼中满是疯狂的怨恨和嫉妒,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地上砸,口中狠毒地咒骂着:“凭什么!凭什么那个贱人的孩子就能得到赐名,凭什么皇上的眼里只看得到那个贱人的孩子,我的儿子才是嫡长子,我是正宫皇后,我的儿子才是最尊贵的!那个女人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妾罢了,凭什么爬到我头上……”
许嬷嬷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皇后疯狂的举动,却一句也不敢劝,皇后自从生了皇长子之后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完全没了当初母仪天下的从容气度,更是喜怒不定,时不时地就会发脾气,弄得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胆战心惊,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会发作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长春宫里被送到慎刑司的宫女太监多不胜数,甚至被当场下令杖毙的也不少,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长春宫的人都换了好几批了,这让宫里的奴才都视长春宫为畏途,生怕被指派到长春宫服侍,到时候不说飞黄腾达,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如今长春宫服侍的宫人一见皇后发怒就跑,几乎都成了惊弓之鸟,如非必要绝不出现在皇后面前。
如今也只有许嬷嬷和四个贴身的大宫女能好好地待在皇后身边,好歹她们都是赫舍里家的绝对心腹,更是皇后在宫中少数能完全信任的人,赫舍里如今看到谁都觉得是别人派来的探子,整天都惊疑长春宫的人是别人的眼线。
所谓物极必反,赫舍里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凡事了如指掌,早年手中掌握着大半康熙遍布后宫的探子和眼线,加上赫舍里家在内务府根深蒂固,令她能够对后宫的一切了如指掌,心中有数自然能从容应对一切,陡然间所有的势力都被根除,就像一个耳聪目明的人突然失明失聪一般,整个人变得不安惶恐,疑神疑鬼。
一年以前她还是高高在上,受尽宠爱的皇后娘娘,只是如今一切都变了,都怪纳喇氏和慧妃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本来太皇太后这些年基本上不管后宫的事,而她的手段又极其隐蔽,根本不虞被发现,若不是慧妃低劣的手段纳喇氏捅到太皇太后面前,怎么会连累她功亏一篑,落到这步田地,简直可恨!
因为这次事发,赫舍里家几代人在内务府发展的势力被清洗殆尽,仅存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根本无法给她什么有用的情报,族人对她连累家族多年的心血布置已经十分的不满,加上玛法的过世更是给她尴尬的处境雪上加霜,最令她心寒的是皇上非但没有怜惜她祖父新丧,反而更加愈加冷漠起来。
如今她在宫中已经举步维艰,空有一个皇后的名头和一个病歪歪的嫡长子,只是这个嫡长子还能活多久她自己都没把握,除非……除非她能再生下一个健康的嫡子!赫舍里眼中慢慢浮现光芒,她决不能这样认命,她还有机会的,皇上是个重视嫡庶的人,只要能有一个健康的嫡子傍身,她就有机会重新站起来,到时候那些女人她自然会好好报答她们!
赫舍里心中打定主意,又恢复了从容的姿态,她慢慢地走到寝宫里唯一完整的床边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自己乱了的鬓发,唤了宫人进来打扫地上的碎片,然后挥退了内室所有的人,只留下许嬷嬷和司琴。自从司琴在她难产的时候,果断地取了千年人参帮她捡回一条命之后,她就格外地倚重和信任司琴,甚至很多隐秘都不避着她。
许嬷嬷见赫舍里突然恢复了正常,心中有些不安,生怕主子又生出什么奇怪的念头,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可是有什么吩咐?”她最近真的被这位主子折腾怕了,之前根本无法想象自小温顺贤淑的格格会变成如今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这还是人称“四全姑娘”的赫舍里家的明珠吗?
她为此劝了主子不知道多少次,可是根本就没用,主子根本听不进去,甚至因此开始疏远她了,她如今是不敢再劝了,可是她心中忧虑更深,主子再这样下去,别说得回皇上的欢心,恐怕连后位都保不住啊!
赫舍里根本无法理解奶嬷嬷的苦心,她只是一心想着刚刚那个突然泛起的念头,只要能抓住这一线生机,她就有希望了,赫舍里带着些兴奋地道:“嬷嬷,你可记得在本宫封后之前,我们府里进了个神医,自从他帮着玛法诊治之后,玛法的身体就好了起来,之前不知道多少太医看了都说玛法熬不过去了,结果这个神医硬是帮玛法从长生天那里救了回来,更延了好几年的寿命!”
“主子说的可是余神医?”许嬷嬷倒是对这个神医印象深刻,毕竟当初老太爷的情况可是十分危急的,府里的人都担心老太爷撑不过主子出嫁呢,到时候恐怕赫舍里家的皇后之位就飞了,结果就是这个余神医硬是把人救了回来,还帮着将那副老朽的身体从康熙四年硬是拖到了八年,简直称得上是整个赫舍里一族的恩人了。
“对,就是这个神医,你说如果是他的话,能不能帮我调养好身体?”赫舍里摸着自己的小腹,脸色带着希冀的神色看着许嬷嬷。
许嬷嬷心中一寒,连忙道:“以神医的医术想来定能让主子康复的。”赫舍里眼中的寒光让她心悸,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就会被迁怒,她看得出主子根本不接受肯定之外的答案。
这时候司琴轻巧地上前一步,正好帮许嬷嬷解了围,轻声细语地道:“主子,这余神医的厉害是咱们赫舍里家都知道的,奴婢自然也有所耳闻,可是他身在宫外,远水救不了近火呀,何况这调养身体可是长时间的事儿,主子身为皇后根本无法轻易出宫,只怕这个余神医的医术再高也无济于事呀!”
赫舍里赞许地看了司琴一眼:“本宫不能出去,难道神医还不能进来嘛!”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和口气,让许嬷嬷和司琴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们都听出来赫舍里的言外之意,许嬷嬷有些颤抖地问道:“主子,这深宫内苑可是进不得男人的,除非……除非……”司琴眼神瑟缩了一下,有些艰难地接着道:“……除非他是位公公。”
两人都为赫舍里的心狠震惊不已,莫说余神医还是赫舍里家的恩人,就算是个普通人,谁会放着好好的男人不做,进宫做公公的,心中都转着一个念头,主子莫不是疯了?这样的主意也想得出来!
赫舍里眼角一挑,目光含着煞气道:“做公公又怎么了?本宫如今需要他的医术本事,那是看得起他!他不过一介草民,进了赫舍里家不就是贪图荣华富贵么,只要他能治好本宫,本宫自然许他泼天的富贵!他是个神医又怎么样?神医也是人,不想死就只能听本宫的吩咐办事,否则他这辈子也不用想离开赫舍里家了。”
许嬷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赫舍里,赶紧垂下目光看着地面,还是试探着劝了一句:“主子,若是用强迫的手段只怕……只怕这神医心怀怨恨,到时候反而对主子不利,这……主子可是千金之躯,岂能轻易犯险呢?”许嬷嬷终究不希望主子恩将仇报,这可是作孽的事情,会遭报应的。
赫舍里眉头一皱,她倒是没想到这个,毕竟从小她就是金尊玉贵的,从她出生起玛法已经是国之重臣,家里对她更是捧到了天上,要星星不给月亮,进了宫直接就是大清国母,皇后之尊,谁敢拂逆她的意愿!可是这医术在别人脑子里,若真因为心怀怨恨做点手脚,她岂不是非但无法如愿,反倒将自己置于险境?
司琴看了看赫舍里紧皱的眉头,知道她犹豫了,便凑得更近了些,几乎附在赫舍里耳边道:“主子,奴婢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当不当说……”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赫舍里眼睛一亮,连忙拉着司琴的手,激动地道:“好丫头,快快说出来给本宫听听,你素来聪明,主意定然是好的!”赫舍里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搏的机会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抓住。
“主子,这强逼着人家做公公是万万不能的,毕竟那些个公公的心里都是有些问题的,要是把人逼急了,对主子不利岂不是得不偿失……”司琴小心地看着赫舍里的脸色,发现她只是若有所思,没有发怒,这才大胆地接着道,“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余神医冒名顶替,只要顶了某个公公的名儿进宫,到时候皇后将他调来长春宫可不就名正言顺了?”
许嬷嬷大惊失色,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堵住了,赫舍里十分的开心,不停地夸赞司琴:“司琴你果然是个聪明的,本宫怎么没想到呢?咱们赫舍里家每年都要送些人手入宫,想要从中做点手脚送个人进宫还不容易?只要人到了长春宫,本宫就有希望再怀上个阿哥,更不怕被宫中的太医动手脚了……好!这个办法好!简直再好也没有了!”
赫舍里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调养身子是件长年累月的事儿,不但需要高超的医术,更要随时调整药方膳食,若不能时时诊脉,这调养反而有害无益,可是这宫中的人手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连太医院都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医术更是不值得她信任,当初她难产的时候可不是一点用场都派不上?若非司琴机灵用了千年人参,恐怕如今她们母子早已一起去见长生天了,将来她若是再怀上一胎,有个心腹神医更能帮她生下一个健康的阿哥,简直是一举数得啊。
许嬷嬷在一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了,站在一边冷眼看着皇后和司琴讨论着如何将一个大男人扮成太监送进宫,讨论着如何将这个假公公不着痕迹地调到身边,看着那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几乎恨不得明天就让人进宫来。
许嬷嬷心中渐渐冷了下来,主子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这后宫是什么地方,是除了皇上之外决不能出现第二个男人的地方,一旦事发就是秽乱宫闱,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仅次于谋反呀!主子只想着事情成功了如何美好,怎么就不想想万一失败了呢?赫舍里一族将面临灭顶之灾呀!主子这是要拿全族人的性命去赌呀!她已经无法阻止主子了,希望府里的爷们能断了主子这种危险的念头吧……
第33章 满月不大办?
女人坐月子是件难受地事情,不能洗头不能洗澡不能吹风,总之宜敏一个月都只能窝在钟粹宫内室发呆,幸好还有承瑞小宝宝陪着她,让她忙的不亦乐乎,从给承瑞喂奶洗澡,到给它换衣服、换尿布等等一系列事情她都亲力亲为,仿佛要把前世的份都给补回来一般,让承瑞的嬷嬷们几乎无事可做。
而承瑞宝宝似乎也知道额娘的辛苦一样,时不时依依呀呀地冲着宜敏挥舞着小手小脚,留着口水无齿地笑着,看得宜敏心中软成一片,抱起来就是一阵从头到脚地猛亲,然后听着小家伙根本毫无意义的咿呀声傻乐着。
等承瑞快要满月的时候,宜敏已经能够听到承瑞宝宝除哭以外的声音了,那就是笑,承瑞是个很爱笑的宝宝,从能发出笑声的时候起,就总能听见他咯咯的声音在钟粹宫里响起,承瑞宝宝笑起来的时候,小眼弯弯只剩下一条缝儿,没长牙的小嘴大大地咧着,口水哗啦啦地滴在衣服上,让宜敏和身边的嬷嬷看了爱得不行,即使总要因此给它换沾湿的小衣服、小被子也是甘之如饴。
如今宜敏也不排斥这些奶嬷嬷靠近承瑞了,毕竟她们至少要在承瑞身边待上三五年的时间,而皇家的阿哥一般到两三岁还在吃奶呢,既然绕不过奶嬷嬷,干脆就把奶嬷嬷的心收到承瑞身上,这才让这些嬷嬷跟着她一起照顾承瑞宝宝。
至于内务府拨过来伺候小阿哥的,除了份例并入钟粹宫之外,服侍的宫人足有四十个,本来是应该伺候着小阿哥另外居住的,但是宜敏的钟粹宫大得很,除了宜敏这个主位就没有别的低位嫔御了,所以空房间多的是。
康熙发了话把她们都安置到西侧殿,那里本就是康熙为承瑞特地整理出来的住处,刚好跟钟粹宫东侧殿的书房相对,只是如今承瑞还小,宜敏也没出月子,他和宜敏都不放心小承瑞跟着嬷嬷和一堆宫人住东侧殿,便一直都把承瑞放在正殿里养着,康熙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他如今对于宫中这些奴才是不怎么放心的,经过之前那么多次的刺激和背叛,他早已认识到这些奴才的表里不一,面子上看都没问题,谁知道他们背后站着谁,还是宜敏这个亲额娘看着他才放心。
宜敏对于康熙的识趣很是满意,不枉她时不时地给他上眼药,不过她自己为了给孩子喂奶的事情也是绞尽了脑汁,更是扎在仙境的经楼里翻找了好长时间,才发现有种药物最适合给那些奶嬷嬷用。
这种药物能够最大程度地将一个人体内的精华溶入乳汁喂给孩子,找到这个记载的时候宜敏惊喜万分,她仙境里的好东西不少但都精贵得很,真要平白便宜这些奴才她还是不乐意的,自然要把最大的好处给承瑞宝宝,只要给奶嬷嬷服了这种药物,那么不管她们吃进去多少好东西也不过是多拐一道弯送给承瑞宝宝而已。
既然好处都给了承瑞,她自然对那几个奶嬷嬷大方起来,只要书中记载的对小宝宝有好处的,不管什么仙果灵物等好东西,统统被她喂进了这些奶嬷嬷的肚子,弄得三个奶嬷嬷受宠若惊,对主子的大方感激不尽。虽然好处大部分都进了承瑞的肚子,不过就算剩下的一点也足以让这些奶嬷嬷身轻体健了,倒是康熙见了这些精神头十足的奶嬷嬷心中感叹了一把宜敏挑人的眼光。
而康熙自从承瑞落地的那天起,钟粹宫是每日必至的,每天下朝给两位太后请安后,康熙就雷打不动地直奔钟粹宫看孩子,虽然他不能进寝殿的内室,但是在寝殿外间弄出一个暖阁还是很简单的事情,这个暖阁与宜敏的内室仅仅一墙之隔,宜敏在内室床上说话,康熙能在暖阁里听得一清二楚,康熙对此觉得极为新鲜有趣。
每次来钟粹宫虽然见不到宜敏,但是两人隔着墙说说话倒是颇有种私会的乐趣,刚开始天气尚暖宜敏也不妨碍康熙抱承瑞宝宝,只是如今已然入冬,康熙从外面进来身上必然带着寒气,宜敏自然不干了,必要康熙在暖阁里呆上一刻钟,烤火去了寒气后才让他抱承瑞宝宝。
康熙一点也不恼,反而大赞宜敏的细心周到,寒冬的冷气连大人都受不了容易生病,何况是没满月的承瑞呢?所以康熙对于宜敏每天都让他干等上一刻钟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借此这点子时间跟宜敏说说话,过去他们经常在书房里喁喁私语,如今则隔着内室的墙壁谈天说地,倒也别有一番滋味,让喜欢新奇的康熙乐此不疲。
“敏儿,承瑞就要满月了,你这个当额娘的可有什么想法?”这天康熙依然隔着墙壁跟宜敏说话,宜敏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感到有些奇怪,以康熙对承瑞的宝贝必然是大办满月宴的,为何会来问她的想法?宜敏猜不透,只能尽量用平常的口气道:“妾身能有什么想法?有两位太后和皇上做主,臣妾自无异议。”
“朕想知道你的意思如何?毕竟孩子满月的时候你这个当额娘的可是不能缺席的,朕想着热闹些也不错。”康熙的口气有些漫不经心,却让宜敏心中一惊,这样的口气似乎表示康熙不想大办了?为什么?莫非他又在试探她什么?事情不太对,看来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
宜敏心中电光火石间快速思虑着,突然想到这段时间康熙办了件大事,那就是颁布了《圣谕》十六条,以此拉拢汉臣,其中有一条是“敦孝悌以重人伦”这孝悌人伦可不就是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么,那起子汉臣最是崇尚嫡长子继承制的,如今皇后所出的皇长子虽然身子弱,但是毕竟是嫡长子,去年的满月宴因为身体太差草草了事,如今承瑞若是想要大办,就会越过嫡子去,看来康熙也是因此不想大办了,只是怕没面子不肯自己说出来,想要借她的口找个台阶下。
宜敏心中有气,当初是谁让承瑞满身风光,又是谁满口答应要大办满月宴的,如今倒是又想起那个病歪歪的嫡长子了?恐怕前朝那些汉臣所宣扬的嫡长子尊贵论,这让康熙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起来了!承瑞洗三后不久,康熙也为皇后和慧妃的孩子赐了名,皇长子承祜,皇次子承庆,倒是让前朝后宫的风浪平息不少,投在承瑞身上的嫉妒目光也少了许多。
宜敏轻轻拍了拍怀里的承瑞,心中冷笑,罢了罢了,跟两个注定养不大的孩子有什么可计较的,承瑞如今太小,若荣宠太过反倒是祸不是福了,只要康熙心中始终最重视承瑞便足够了,其他人的看法无关紧要,嫡子又如何?从古至今不得皇帝欢心的嫡子下场从来凄凉,她挣得又不是这朝夕间的荣耀,只是不能便宜了康熙,他这么做等于是委屈了承瑞,若不让他有所补偿,她的承瑞岂不是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