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阿灵阿才是钮祜禄氏的正统继承人,以法喀那下作的德性,怕是迟早要被弹劾,到时候没准会被捋掉身上爵位,那阿灵阿必然是承爵的最佳人选,自己妹妹可不是现成的一等公福晋了吗?
“此事关系到妹妹的终身大事,本宫不能擅自做主,还需要与家人商议一番,姐姐且容我一些时日,成与不成到时候再分说不迟。”成嫔打定主意,缓缓地开口给出了回复。
温嫔顿时大喜,笑容满面地道:“有妹妹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此事不急,妹妹且与家人说说好话,阿灵阿是个好孩子,跟法喀那个孽障不同,这孩子从小就被嫡母严加管教,身边从不留婢女,对令妹更是一往情深,若是这桩亲事能成,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啊!”
成嫔嘴角也微微扬起,她会让家里人好好调查一番阿灵阿的品行,若是当真洁身自好又能对自己妹妹好,加上家世背景都无可挑剔,倒也不失为是桩良缘。
“不过本宫丑话说在前面,我那妹妹明年还要选秀,就算只是走个过场也不容轻忽,在此之前本宫不希望听到任何风声,否则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第279章 母仪天下(二十八)
成嫔有些信不过钮祜禄氏的人品,毕竟奇葩太多,万一家里不愿意结亲,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耍什么花样来达到目的,她可不希望自己那乖巧可爱的妹妹风评受害。
温嫔立刻连连保证,就差赌咒发誓了:“妹妹放心,本宫那弟弟是真心求娶令妹,何况两家是结亲又不是结仇,以后小两口还要过一辈子呢,我们岂会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成嫔一想也对,若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即使硬是将人娶过门,恐怕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结亲不成反结仇的蠢事应该没人会去干,何况温嫔若是不想得罪死自己,肯定也会知道分寸的。
这时,成嫔的大宫女走了进来,蹲身一礼禀告道:“娘娘,翊坤宫来人要寻温嫔娘娘,说是有急事要报。”
温嫔面色微凝,有些疑惑地道:“是何人前来?可有说是何事?”她出宫前就安排了各种事宜,特意嘱咐过要晚些回宫,无有要事不要来打扰。
大宫女恭敬回道:“来人是个小太监,说是良常在突然发动了,蓝嬷嬷让他来寻娘娘回去主持大局。”
温嫔面色一变,这下子再也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对着成嫔道:“妹妹,刚刚说的事你好生考虑一番,本宫这就先回去了。”
成嫔很是理解她的急切,忙回道:“姐姐快去吧,良常在临盆的消息怕是很快会传到皇上和皇后娘娘那里,你还是赶快回宫坐镇吧!”
温嫔点了点头,快步向着门口走去,成嫔也陪着往外走,显然是打算送客出门了,既然有可能结成亲家,那么态度自然与之前截然不同,只要利益足够,即便是仇人亦可冰释前嫌。
目送温嫔的步辇缓缓消失在宫道尽头,成嫔淡淡地吩咐身后的大宫女:“找两个人跟上去,打探一下翊坤宫的情况,顺便去探探漱芳斋的动向,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来报。”
“主子放心,漱芳斋那一直都有人远远看着,不会错漏任何消息,至于翊坤宫那边,刚刚唐嬷嬷已经安排人先一步过去查探情况了。”大宫女红枫紧跟在成嫔身后,低声回答道。
成嫔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家世上只能算是中流水平,但是她身边的人都很是能干,基本不需要自己操心就能办得妥妥当当,尤其唐嬷嬷更是人老成精,把整个永和宫管得水泼不进。
宫里头的消息传播向来是极快的,温嫔人还没回到翊坤宫,东西十二宫基本上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所有人都开始观望起漱芳斋的动向,结果所有人都失望了,漱芳斋一如既往歌舞升平,连个水花都没有冒出来。
直到漱芳斋家宴结束,送走了所有的宗室宾客后,帝后直接起驾回了坤宁宫,连派人前往翊坤宫问询一句都没有,不由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完全不像皇后素来的行事风格,众人只能猜测这应该是皇上的意思。
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良常在屋外坐等的温嫔顿时变了脸色,没好气地低啐一口:“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白瞎了本宫的好东西。”她本以为康熙好歹多次招良常在陪驾,应该多少有些情分在,正打算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结果就这?
蓝嬷嬷侍立在一旁,无语地看了温嫔一眼,低声提醒道:“主子慎言,皇上虽然不曾有过表示,但是主子的作为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等着抓您的错处呢!您只要尽心尽力,皇上自然会记得您的好。”
这宫里头连宫墙都会说话,温嫔是翊坤宫主位,她宫里的小主生产,若是顺利还好,万一出现意外,第一个被追究的肯定是主位娘娘,所以她必须摆出一副重视的态度来。
温嫔听了这话无奈地点头,道理她自然是懂得,但是这等待的时间可不好过,尤其是良常在那一阵阵惨叫声叫人寒碜得不行,如同魔音灌耳一般叫她坐立不安,恨不得拿团棉花塞住耳朵才好。
又坐了一会,温嫔实在忍受不了那永无止境的哀嚎,尤其是那一盆盆从自己面前经过的血水,让她忍不住想要作呕,不由得求助的目光投向蓝嬷嬷。
蓝嬷嬷叹了口气,抬头四顾,发现所有人都神情紧张严肃,但是却都躲得远远的,这良常在平日里看着怯懦柔顺,没想到叫起来竟然如此中气十足,连她老人家都有点扛不住,更别提温嫔这种没经验的年轻人了。
“良常在这一胎还不知道要多久呢,夜里风寒露重,主子不妨到对面章佳庶妃屋里坐坐,奴婢让人送点茶水点心过去可好?”
“就依嬷嬷所言。”温嫔顿时如闻天籁,立刻点头应允,从善如流地起身去了章佳庶妃屋里,那份急切连派人去招呼章佳氏一声都来不及。
等温嫔进了章佳氏的屋子,章佳氏猛然抬头,神色颇有几分愕然之色,连忙起身行礼:“卑妾见过温嫔娘娘,屋内简陋,还请娘娘海涵。”
她刚刚见温嫔在后院坐着,加上良常在那边兵荒马乱的,她完全不敢冒头,乖乖地缩在自己屋里,连晚膳都不敢派人去取,就怕冲撞了什么惹祸上身,万万没想到温嫔竟然会踏足自己这个陋室。
温嫔一进屋就感觉到视线一暗,屋里的烛火仅够看清东西,甚至比不上院子里的灯火通明,不由得眉头一皱,再一看这逼仄的小屋,不由得更是望而却步,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躲到章佳氏屋里了。
只是一想到隔着两道门那明显减弱的可怕噪音,温嫔终究还是忍住了:“免礼吧,本宫在外头等得心焦,便想找你说说话儿,倒是来的唐突,章佳庶妃莫怪。”
温嫔的语气倒是客客气气的,就跟她的外表一样,看起来满是温柔无害的模样,章佳氏却是身子微微一抖,连忙道:“娘娘看得上卑妾,那是卑妾三生有幸才是,就怕屋内逼仄委屈了娘娘。”
说完她连忙将炕上的东西快速收拾起来,让贴身侍女一股脑地抱进内室,重新铺上一个新做好的蒲团垫子,将主位让给温嫔,殷勤道:“这艾草蒲团是卑妾刚赶制好的,本打算过几日天热些就献给娘娘,如今便请娘娘先将就一下,还请上座。”
温嫔对章佳氏的细心识趣很是满意,她不急着坐下,反倒拿起那蒲团细细看了起来,她身边服侍的宫女连忙从院子里拿进来几盏灯笼,整个屋子顿时亮堂起来,连角落都照的纤毫毕现。
“不错,针脚细密,花样别致,都是有一双巧手,还有这料子是彩缎,该不会是皇上之前赏给你的那批布料吧?”温嫔伸手摩挲了一下面料,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
章佳氏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紧张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回娘娘,卑妾手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料子,幸而之前皇上赏了一匹彩缎,这才敢拿来做些物什送给娘娘,做出了几个坐垫和靠枕,不过还没完全做好,只盼娘娘莫要嫌弃。”
温嫔定睛看着眼前的章佳氏,她的容貌仅是清秀,远达不到美貌的程度,不过气质温婉柔顺,仿佛菟丝花一般怯弱无依,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章佳氏的眼神很正很干净,这让温嫔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你倒也舍得,皇上赏的那些东西都是按例发放,也就那彩缎算是难得的好料子,想来是给你做身得体衣裳的,你拿来做了给我,下次见了皇上你该如何交代?”
章佳氏有些懵懂地抬起头,似乎没想到这么多,对上温嫔难得带着善意的目光,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道:“卑妾并无多大志向,只觉得这等好东西用在自己身上也是浪费,若能用来讨得娘娘一点欢心,反倒更值得。”
周围伺候的奴才不由得用异样的眼光偷偷打量起章佳氏,这宫里头居然还有这么佛系的女人?不过回头想想,她不过是连位份都没有的庶妃,与其期盼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皇上,自然不如讨好当家的主位娘娘来得划算,至少平日里能过的舒服一些。
温嫔忍不住轻笑出声,看着章佳氏的眼神略带惊奇,吐出的言语却锋利如刀:“你倒是直白,这道理虽然翊坤宫人人都懂,但是像你这般敢在本宫面前坦言的却是一个都没有,本宫倒是看走眼了,真不知道该夸你胆大,还是说你鲁莽好呢?”
章佳氏还是那般微笑着,眼中并无慌乱,反而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卑妾家中并非大户人家,只是镶黄旗的普通包衣,小选入宫后只盼着老老实实熬过十年,放出宫归家团聚,不想阴差阳错得了恩典,此生再无出宫的机会。”
听到这里屋内的几名宫女都是心头一动,颇有几分感同身受,毕竟谁也不是生来就愿意当服侍人的奴才的,想攀高枝的宫女其实并不多,更多的都是期盼着能熬到出宫的那一天。
第280章 母仪天下(二十九)
“卑妾最后一次见家人时,额娘叮嘱过,家里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女儿能平安活着,让卑妾莫要被一时幸运迷了眼,当谨守本分,好生服侍主位娘娘,但求在宫中有一席之地安身立命即可。”章佳氏语气依然那样温软,眼神却很是清明。
温嫔听了这番话语,眼神却恢复了平静,她看着章佳氏淡淡地道:“你额娘倒是个聪明人,难为你一片心意,本宫便接下来,既然得了你的好处,以后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表忠心的话她已经听过太多了,并不会因此而动容,反倒是用新奇的眼光重新打量起章佳氏,没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闷葫芦,心里头倒是挺有几分想法,抓准时机就立刻打蛇随棍上了?
温嫔优雅地坐在重新铺就好的暖炕上,手边是宫女重新沏好的茶水,她看着肃立在身前的章佳氏满脸紧张的模样,不由得有点索然无味,小聪明倒是有一些,但是终究上不得大台面。
不过这宫里人看人看事向来论迹不论心,她从不相信皇上身边会有真正安份的女人,不过是迫于各种劣势没有得意的资本罢了,一旦真正得了宠,再有了子嗣伴身,所谓居移体、养移气,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行了,坐下吧!本宫不过是一个人在外头坐得腻味了,进来找你说说话儿,你不必多想。”温嫔重新挂上了那份温和的假面具,看得出章佳氏明显松了口气,不由得心中有些无语,自己对翊坤宫众人从不疾言厉色,怎么感觉她们都挺怕自己的?
章佳氏在温嫔下手的矮几上坐了下来,堪堪坐了个边缘,打叠起十二万分精神陪着温嫔叙话,她小心地观察着温嫔的神色,慢慢的也开始真正放松了一些,显然温嫔确实不在意聊天的内容,因为她明显神思不属,注意力都放在对面屋子里了。
每当对面传来一声尖叫,温嫔就会不自然地呷一口茶水,然后开始说话转移注意力,章佳氏对此倒是适应良好,毕竟在家里她是长女,底下的弟弟妹妹出生都是她帮着打点一切,对女人生产早已司空见惯了。
良常在这一胎直到天光大亮也还没生下来,温嫔面色变得非常难看,一方面是熬了一宿累的,另一方面也是有点发慌,生怕良常在出现个好歹,她一夜辛劳白费了不说,怕是还要在皇上那里吃挂落。
章佳氏反倒神色平静地安慰道:“娘娘不必太过担心,这女人生孩子大多都要一两日,若是遇上不顺的三日、四日都是有可能的,只要接生嬷嬷那里没有发话,那便是一切正常了。”
温嫔闻言稳了稳心神,看向章佳氏的神色带上了几分惊奇,不过想到自己调查过的那些情况,章佳氏有此表现倒也不那么意外,毕竟她阿玛虽然官职不大,却是妻妾成群的那种,章佳氏入宫时身后就已经有了十几个弟弟妹妹了。
这时蓝嬷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对着温嫔福身行礼,不等她开口,温嫔就急忙问道:“良常在那边怎么样了,还要多久才能生下来?”她从不知道等别人生孩子竟然这样漫长痛苦的一件事,早知道就不过来等了,简直自找苦吃。
蓝嬷嬷微微一愣,一会摇头道:“良常在情况不太好,宫口一直未开,折腾了一夜如今也不过开到了六指,还有的等呢!奴婢此来是想请娘娘做个心理准备,良常在这情况今天恐怕很难生下来。”
温嫔闻言脸都黑了,合着还没开始呢?看来这生产真不是短时间能完的事儿,早知道自己回寝宫,美美的睡上一觉再过来,怕是到时候都还没开始上正戏呢!她霍地站起身,气愤地甩着帕子就走,明显心情不愉的模样。
章佳氏等人连忙蹲身恭送,没人想去招惹气头上的温嫔,这位性子说真的可是不怎么好,也就在外头装得挺和善,实际上在翊坤宫内堪称是作威作福,加上钮祜禄氏家大业大,经得起她使劲折腾。
蓝嬷嬷在背后抬了抬手,忍不住苦笑起来,她就知道会变成这样,自己这个主子若论单家世背景和自身条件,那都算得上是后宫首屈一指的人物,但是外表装得再和善,也掩饰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自视甚高的傲气。
若是正常情况下,以这位的家世有点傲气倒没什么,偏偏入宫的时机选择得实在太差,加上还有慧妃那样一个拖后腿的姐姐,硬是将一手好牌打成稀烂,在皇上那里将钮祜禄氏的好感度降到了冰点,仅次于废后赫舍里氏,这种地狱开局,即使温嫔再能耐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蓝嬷嬷回头看向章佳氏略带歉意地道:“章佳庶妃,主子大概是累了,叨扰多时还望见谅。”若非她提议温嫔来章佳氏屋里,人家没准早就熄灯歇息了,毕竟她可不像温嫔需要管着自己宫里的小主,良常在能不能平安生产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章佳氏连忙摆手道:“嬷嬷客气了,能得娘娘赏光,我这陋室已是蓬荜生辉,求之不得呢!”她不过一个小小庶妃,还要仰温嫔鼻息过活,哪里敢有意见?
蓝嬷嬷和气地笑了笑,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告辞离开了,她愿意多说两句只是为了结个善缘,毕竟这宫里头起起落落她看得太多了,看好的人不一定能成事,曾经不屑一顾地小人物也许能绝地翻盘,成为最后的大赢家,谁知道呢?
曾经她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到小钮祜禄氏身边,在其初入宫备选时就准备大力培养这位,蓝嬷嬷作为秀女的管教嬷嬷,她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十分看好小钮祜禄氏,若是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一连串意外,这位应该早在太皇太后的扶持下坐上贵妃之位,与钟粹宫那位分庭抗礼才对。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太皇太后居然倒下了,栽在了当年还是贵妃的马佳氏手中,而小钮祜禄氏自然也没能一跃而起得封高位,反而憋屈地以庶妃之身待年宫中,好不容易几番谋算得来了温嫔之位,偏偏马佳氏已经登顶皇后宝座,两者间已经是云泥之别。
蓝嬷嬷叹了口气,穿过院子走到良常在屋外,听着那依然中气十足的叫声,不由得感叹人不可貌相,这位良常在也不是寻常人,不但有张美艳绝伦的脸,这身体也是倍棒,一般产妇折腾一整晚早该精疲力尽了,结果这位还是精神得很,真是人不可貌相。
凭着良常在的身体素质,即使想要难产都有点难,顶多是拖的时间就一些罢了,这才去温嫔那里想要禀告一声,谁知不等自己说完,温嫔直接气跑了。她实在有些看不懂这位了,有时候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有时候又会做出些沉不住的幼稚举动。
“嬷嬷,您忙了一宿了,先去歇着吧,这里换我盯着,有什么情况会立刻通知您的。”这时一名身着大宫女服饰的人走了过来,对着蓝嬷嬷笑吟吟地道。
蓝嬷嬷定睛一看,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是春蕊呀,怎么不在娘娘身边伺候?”
春蕊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轻声慢语地道:“主子身边有夏桑伺候呢,这会应该已经歇下了,娘娘让我过来盯着情况,好给嬷嬷帮把手呢。”
蓝嬷嬷呵呵一笑:“多谢娘娘惦记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健朗着呢,熬上一两宿没睡算不了什么,反倒是你这大忙人,娘娘怎么舍得劳动你了?”
这春蕊原是慧妃身边的大宫女,也是遏必隆大人培养出来的亲信,自慧妃没了以后,后宫里头所有钮祜禄氏的眼线都掌握在她手中,来到温嫔身边后自然受到极大的重视,轻易不会动用她抛头露面。
春蕊面色如常,依然笑意盈然:“看嬷嬷这话说的,您老才是这翊坤宫的顶梁柱呀,我呀!巴不得天天缠着您,向您多学些经验呢!听说这良常在这胎还有得等,我这是特地挑轻松的时候过来,等真正开始生的时候,还是需要您老人家在场坐镇才最让人安心不是?”
这话让蓝嬷嬷听得异常舒心,很快便答应了下来:“你呀!老身还真是说不过你,罢哟,那我便拿次大,先回去躺一会。不过先说好,良常在这头若是有任何异常,你可一定要让人过去唤我,可别藏着掖着,听着了吗?”
“是是是,保证不辱使命!我的好嬷嬷,您就快去歇着吧,累坏了可不是要叫娘娘心疼么?”春蕊笑靥如花地走上前,揽着蓝嬷嬷的肩膀,半推半抱地催着她往外走,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既显示了关心又不乏亲昵,叫蓝嬷嬷很是受用,便半推半就地顺从着离开了。
目送蓝嬷嬷离开的背影,春蕊面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她慢慢地转身回头,看向那声响不断的屋子,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冷意。
第281章 母仪天下(三十)
坤宁宫
寝殿内,宜敏手执书卷默默翻阅,一旁的康熙正在批阅奏折,因为这段时间的忙碌,他积累下来的政务堪称堆积如山,只能搬一部分到坤宁宫来批阅。
宜敏对于他的政务向来是不关心的,即使奏折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时而翻阅,时而抄录,等累了就会放下书卷,亲手煮上一壶好茶,在茶香环绕中舒缓心神。
这时康熙也忍不住放下了手中似乎永远批不完的奏折,缓缓踱步过来,坐到宜敏身边,看着她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欣赏的目光毫不掩饰,光是看着宜敏煮茶就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片刻功夫,康熙端起宜敏送到面前的茶杯,先是深深嗅闻一番茶香,将之吸入肺腑之中再缓缓吐出,接着含上一口茶水在舌尖来回滚动,只觉得入口丝滑无涩,缓缓吞咽而下,一股绵绵的回甘缓缓从喉间泛起,余韵悠长,回味无穷。
“敏儿泡茶的手艺当真绝妙,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技近乎道吧?”康熙喝完了一杯茶,脸上露出了陶醉享受的神色,看着宜敏的眼神满是赞叹,他本来对茶这种东西没什么感觉,茶叶好坏也就那样,反正贡茶怎么泡都不差的。
只是自从宜敏看不过他牛嚼牡丹的糟蹋好茶,当面给他上了一课后,他才发现这泡茶居然也有一门大道理,手艺的好坏居然能让同一罐茶叶出现天差地别的口感,进而对汉学更加好奇渴望了。
宜敏同样闭目感受着茶香余韵,好半响才睁开眼,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琴棋书画诗酒茶号称七绝,是汉人文化真正的精髓所在,其中的学问博大精深,浩如烟海,常人只怕穷尽一生也只能窥得冰山一角,这茶艺只能算是刚刚登堂入室罢了,当不得皇上如此盛赞。”
康熙哭笑不得地看着宜敏认真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敏儿实在太谦虚了,莫说宫里头无人能及得上你的手艺,便是那些汉人大儒朕也曾与之煮茶论道,同样差之甚远,难不成他们连这茶之一道的门槛都未曾进入不成?可见敏儿已经算是此道高手了。”
宜敏隔着茶水的烟气,看了眼康熙,见他似乎真的是这么想的,不由得轻叹一声:“皇上此言才是大谬啊,这茶之一道懂与会是两码事,烹茶讲究心静自然,恰如其分,无论火候、水质都是极有讲究的,多一分少一刻都会有不同的结果,而想要拿捏得恰到好处,需要反复斟酌试品,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精力,还要花费巨量的财富啊!”
康熙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说那些汉人大儒即使对茶能讲得头头是道,顶多也就是纸上谈兵,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家底来挥霍,所以他们是因为博学故而懂茶,却根本没有那个条件来琢磨烹茶的技巧?”
“是啊,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自古以来汉人的学子出生贫寒者众,除非出身累世豪门的书香之家,且自身天赋异禀,否则谁能在学得满腹学问之余,还能有这般闲情逸致入此杂学之道呢?”
宜敏笑了笑,提起茶壶下倾上提三次,将滚沸的水冲入盏中,看着茶叶在水中上下翻动,默数三个呼吸后,才将浓淡一致的茶水倒入茶海,然后拿起茶海分别倒入康熙和自己杯中。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才淡淡地接着道:“妾身只是闺阁女子,既无需如兄长他们一般负有报国守家的重任,也不必浪费时间学习各种经世济民的学问,在家中又是独女,自然有大把闲暇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才能学得一点足堪卖弄的技艺,并不值得称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