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马氏与宜敏是远方亲戚,向来很听宜敏的话,时常递牌子入宫与宜敏叙话,平日里行事都学着宜敏的做派,在家中从不捻酸吃醋,行事大方得体,将王府内外事物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常宁虽然是个混不吝,但也是知道好歹的,对于自己的媳妇儿简直不要太满意,连带着行事也成熟稳重不少,与宜敏这个皇嫂也亲近,不像前头赫舍里氏当皇后那会,明明年纪不大却时常端着架子管教常宁,叫常宁心里腻歪得很,连带着对与赫舍里氏相交莫逆的前福晋纳喇氏不待见,平日里对着赫舍里氏这个皇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她哪都不顺眼。
当初同意与纳喇氏的婚事也是为了早日出宫开府,避开赫舍里氏的唠叨,结果把自己坑了个半死,纳喇氏可是典型的满洲姑奶奶做派,在家中骄纵得很,又与皇后是手帕交,刚进门就想学着赫舍里氏管束常宁,可不就踩了常宁的雷区,大婚当天就直接就掀了桌子,甩袖而去。
纳喇氏大婚之日得了这么大一个没脸,自然心里憋着火气,第二日就入宫向赫舍里氏告了状,结果常宁被康熙和赫舍里氏一顿教训,这下子更是炸了毛,在宫里没有发作,一回到府里就挥起马鞭给了纳喇氏一个狠的,谁知纳喇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硬是忍着剧痛抓了常宁一个满脸开花。
当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夫妻两扭打成一团,看傻了满府里的下人,连忙拉人的拉人,劝架的劝架,还有机灵的连忙跑去宫里搬救兵,等康熙匆匆赶到的时候,整个贝勒府邸就差没被拆了,气的康熙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得捏着鼻子收拾烂摊子。
后来两人实在闹得太过火,加上赫舍里氏事发后被禁足长春宫,纳喇氏在宫里没了倚仗,惊惧忧怕之下直接投缳自尽,虽然被及时救了下来,但是常宁也被吓坏了,不敢再继续闹腾。
直到宜敏当了贵妃,执掌宫务,她与康熙商量彻底解决这小两口的事情,于是传来常宁和纳喇氏,确定二人没有像话本里那样打闹出感情来,反而相看两厌之后,准了两人和离,从那以后常宁这心眼子就一直偏着钟粹宫,等马氏嫁进来以后,那就更是偏得没边了,连康熙都要退一射之地。
有了裕亲王和恭亲王带头敬酒,底下的王公大臣也都放开了,纷纷举杯敬酒,跟身边的人敞开了话匣子,至于身边的女眷也是纷纷找附近相熟的人攀谈起来。
等气氛开始热烈起来后,康熙和宜敏也走下了丹陛,端着酒盏四处走动,用轻松闲适的姿态与众人攀谈,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一些与宜敏较好的福晋也开始敬酒搭话,宜敏对此倒是来者不拒,尽显大方得体的气度,加上前头有了佟家的前车之鉴,也没有人敢在这种日子跳出来触霉头。
随着敬酒的人越来越多,西鲁克氏和马氏紧紧跟在宜敏身后,为她挡酒应酬,她们都是亲王福晋,丈夫还是康熙的亲兄弟,因此她们如今在宗室里女性中地位极高,自然没人敢太过放肆。
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是蒙古镶蓝旗人,族中在蒙古巴林地方颇有势力,不过在朝为官者也不少,裕亲王福晋的阿玛明按涂原为顺治身边二等侍卫,后来下放地方先为浙江知府,一年后升任守巡道员,再三年累功升至游击将军,如今已经是正二品兵部侍郎,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了。
恭亲王福晋马氏,其父马义仓原本五品吏部员外郎,后升任四品郎中,女儿指婚恭亲王后,历年累功升至三品通政使,是个极为清贵的职务,加上有马佳氏的关系在,倒也仕途顺遂。
看着身边的两人,宜敏心中颇为感叹,这是受她影响最大的两个女人,原本西鲁克氏嫁给福全后,生过二女一子,全都幼年夭折,她自己也哀毁过度,缠绵病榻,自此便极少出现在人前,王府诸事皆交给侧福晋瓜尔佳氏主持。
对于西鲁克氏她仅仅是救下了昌全,便足以改变这个女人的一生,因为她与福全感情极好,即使前世因为孩子的事情不问世事,即使侧福晋生下了承爵的王府继承人,福全也不曾让人动摇过她嫡福晋的地位,如今嫡长子还活着,那么西鲁克氏根本无需她多做其他改变。
而马氏却不同,前世的马氏虽然也是常宁的继福晋,但是却挡着一个与常宁情深缘浅的嫡福晋,纳喇氏前世与皇后赫舍里氏是闺中密友,在指婚之前就在赫舍里氏的牵线搭桥下与常宁相识,等康熙指婚之后自然感情深厚,偏偏纳喇氏是个福薄短命的,没两年就得了急症没了,死在了最美的年华里,留给常宁一辈子的惦念。
后来被指婚进门的继福晋马氏自然不得常宁待见,除了大婚那段时间,其余时候都与她相敬如宾,若非马氏运气好,大婚没多久就生下嫡长子,恐怕连落脚的地都没有了。
今生宜敏早早就盯上了赫舍里氏,自然不会漏过纳喇氏,这个不过十六年华便香消玉殒的女人称得上是赫舍里氏的最大助力,为了她,常宁一直对赫舍里氏恭敬有加,即使赫舍里氏难产而亡,常宁也暗中对太子颇多照拂,
通过一些暗示与引导,纳喇氏早早就对母族的一位表哥芳心暗许,自然对赫舍里氏想要为她与常宁牵线的提议不乐意,偏偏这种事她也不敢跟赫舍里氏通气,结果阴差阳错之下还是被康熙指婚给了常宁,顿时满心怨愤不甘,更是看不上纨绔浪荡的常宁。
这段前世堪称凄美的感情被宜敏横插一脚,从此走向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不过纳喇氏也因为时不时与常宁打架干仗,导致频繁召太医入府,倒是避过了那场要了她命的急症,和离之后也在宜敏的安排下,与那表哥到江南之地双宿双栖。
最终得益的马氏其实早早就与宜敏相识,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常宁的性格爱憎分明,只要马氏能拿捏住他,那么常宁就能为宜敏所用,事实证明她的计划很成功,马氏如今地位稳固,成婚十多年一直与常宁感情极好,没有经受感情折磨的常宁不会自暴自弃,将来也会有更好的发展前途。
她可没忘记康熙的两个兄弟未来都是会手握兵权,领兵出征的,不知会有多少马佳氏儿郎在他们手底下听命,他们只需稍加照顾,下达命令时有所侧重,就能多不少儿郎从战场上安然归来。
宜敏跟着康熙游走在大殿之中,时不时与官员夫人寒暄,她本就提前调查过这些人的背景,加上前世的记忆加成,自然很快就能与对方相谈甚欢,即使遇到与自己立场相悖之人,也绝不会冷脸相待,毕竟身为皇后就有超然其上的心胸气度,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她一直屹立不倒,这些人难保不会有一天成为自己人。
一场赐宴从黄昏一直持续到华灯高悬,许多人酒后难免出现各种失态,但是康熙都很是宽容大度地视而不见,毕竟喝喜酒就该敞开来喝,醉了不是很正常吗?
最后就连康熙都有些喝高了,拉着明珠等心腹开始高谈阔论,若非瞥见他眼底还有一丝清明,宜敏还以为他真醉了呢!她两辈子加起来就没见康熙真正喝醉过,他的自控能力向来惊人。
于是,这场盛宴在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后,终于在宾主尽欢中落下帷幕,大多数人走路都有些飘忽,在自家夫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等出了宫门自然有马车接送,至于彻底喝倒下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毕竟谁也不是愣头青,在皇帝面前有谁敢真正醉倒呢?
第263章 母仪天下(十二)
康熙躺在坤宁宫的美人榻上,满身的酒气熏的宜敏皱眉不已,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热毛巾,为他擦拭脸和脖子,无奈地道:“皇上起身更衣可好?不然这身衣服睡着容易硌着。”
康熙翻了个身,一手揽住宜敏的腰肢,将头靠在她腹部,闷闷的道:“敏儿,朕不想起,头疼得紧!”
宜敏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没好气地道:“谁让皇上喝那么多?过去不是都控制的挺好,今儿居然喝上头了,能不难受吗?”却还是伸出手在他头上的穴位上压按起来。
康熙仰起头享受着宜敏的按摩,双手箍住她的纤腰,低声呢喃道:“朕高兴啊!这么多年了,朕终于能将你正式娶过门,从此生同衾、死同穴,再也不分离。”
宜敏手微微一颤,缓了缓,便换了个位置继续压按,没有开口回应,心中却泛起涟漪,生同衾?死同穴?王实甫这句话确是美好,不知收买了多少天下有情人的心?叫多少女子心甘情愿从此画地为牢,为了夫君奉献一生?
但是有多少人能看透西厢记中得益的只有一个穷书生张生呐!崔莺莺牺牲了名节、放弃了疼爱自己的父母,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家族,整个故事以一个名门闺秀的牺牲奉献来成就了的所谓爱情,宜敏嗤之以鼻!
康熙怕是最近话本子看多了,或者是读多了纳兰性德即将编撰完成的《饮水词》书稿,真把自己当称诗词话本里的情圣了?哄哄后宫其他女人大概管用,自己这里就免了吧,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满身的鸡皮疙瘩。
天下男儿皆薄幸,即使因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名动天下的纳兰性德都不例外,在悼念原配夫人卢氏之时,并不耽误他续娶了官氏,还有颜氏为侧,面对友人介绍的江南名妓沈宛同样来者不拒,甚至将之接到京城金屋藏娇,这位根本不曾如诗词中那般深情真挚!
前“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纳兰性德是世人眼中情深不寿的代表,在宜敏看来却不过是个伤春悲秋的才子,他的才情或许绝世,痴情却是未必。他自以为的深情在明眼人看来不值一提,纳兰性德在康熙身边当了许多年的御前侍卫,平日里也与巴克什和巴图鲁称兄道弟,宜敏对他也算了解颇多。
在宜敏看来纳兰性德是个极为矛盾的人,身为纳兰明珠的长子,是满人少有的进士出身,更是正三品一等侍卫,随康熙南巡北狩,游历四方,奉命参与重要的战略侦察,平日里与康熙唱和诗词,译制著述,多次受到恩赏,是人们羡慕的文武兼备的年少英才,帝王器重的随身近臣,前途无量的达官显贵。
但作为诗文艺术的奇才,他又打心眼里厌恶官场的庸俗虚伪,虽“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孤傲之气,也许正是这种矛盾的出身和思想才令他迸发出无数的灵感吧?
宜敏同样对他的诗词爱不释手,但是却不欣赏他本人,对于康熙曾经拿着纳兰性德的诗词来哄自己的事情更是深恶痛绝,明明就是后宫三千粉黛的帝王,偏偏在自己面前戴上了情深似海的假面具,简直让宜敏恶心坏了。
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前世深宫寂寞,曾经将饮水词反复品味,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如何不知道纳兰性德的文风?康熙这种无聊且没品的做法,彻底让宜敏将这对君臣的印象跌入谷底。
如今康熙又开始借酒装疯,对着自己满口深情,真当自己是初入宫的小姑娘了?宜敏按耐下心中的烦躁,康熙对自己或许有三分真心,但是这点感情只能作为平凡生活中的点缀,却无法左右一个帝王的决定和做法,自己若是当真了,那可真是离失宠不远了。
这时雀儿端过来一个小碗,上面还微微冒着热气,宜敏见状微微推开康熙的纠缠,用哄孩子的口气道:“皇上,进碗醒酒汤吧,不然明儿该头疼了,误了早朝可不好。”
康熙原本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里面带着几缕朦胧的睡意,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宜敏立刻端过醒酒汤,放到康熙的嘴边,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闭起眼,捏着鼻子地仰头喝了干净,喝完有些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碗,砸吧了两下嘴巴,显然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宜敏见他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这是大师傅改良过醒酒汤,里面放了乌梅山楂,喝起来酸甜可口,以后皇上可不怕喝这个了吧?”
她知道康熙不爱酗酒的原因,还有大部分是因为醒酒汤的可怕味道,他是个勤政的皇帝,为了不耽误政务,即使前一晚喝了酒,第二天依然会准时上朝议政,这醒酒汤自然是免不了的,堪称少数能令他闻之色变的东西了。
康熙满意地点了头,宜敏见他睡意稍减,连忙让人服侍他起身沐浴更衣,好一通折腾后,等康熙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酒意上涌,很快就鼾声大作,沉沉睡了过去。
宜敏坐到床边,仔细端详着康熙的模样,分辨着他的呼吸频率,等确定他没有装睡之后,宜敏猛地松懈下来,身子一软,往后靠在床柱上,捂住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
今早服下控制伤势的药效早已消失,刚刚在酒宴上她都是靠着意志力强行忍耐下来的,幸好康熙今晚喝了不少,她又让雀儿在醒酒汤里加了点安神的药物,否则今晚她怕是又要浪费一颗灵药了。
莺儿和雀儿来到宜敏身边,担心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将其搀扶起来:“主子,您没事儿吧,奴婢扶您去洗漱一下吧?”
见宜敏点头,两人扶着她来到寝殿后面的汤池边,舀起热水为宜敏擦拭全身,小心避开了她手上的伤口,莺儿心疼地道:“主子今儿肯定难受极了,幸好提前把您的酒水换成了蜜水,否则影响了伤口可就坏了。”
雀儿面色也有些难看,低声抱怨道:“皇上不是总说心疼主子,刚刚酒宴上怎么就没替主子挡挡酒?难道皇上不知道喝酒不利于伤口愈合吗?”她们两人一直在酒宴上随侍,自然把全程都看在眼里,康熙明知道宜敏手上烫伤严重,居然也不拦着点主子喝酒,可见根本没真正上心过。
宜敏闭着眼睛养神,口中却轻斥道:“你们跟着本宫这么多年了,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平日里皇上与本宫一同参加的国宴家宴还少吗?当时皇上的做派和今日的举动,你们难道看不出端倪么?”
两女脸色一变,连忙凝神细思,好半响才低头羞愧道:“原来皇上早已知道主子喝的不是酒,亏得奴婢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竟然早已被皇上看出来了。”
雀儿跪在宜敏脚边,给了自己一巴掌,惭愧道:“奴婢真是该死,不但没注意到皇上今晚从未给主子斟一杯酒,竟然还大放厥词诋毁皇上,请主子降罪。”
她是真的痛恨自己的自大疏忽,明明皇上平日里总是在酒宴上与主子互相斟酒共饮,偏偏今日不曾取自己的酒壶为主子斟酒,显然是知道主子不能喝酒。
宜敏睁开眼看了雀儿一眼,目光在她那通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显然是用了大力气扇的,微微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并没有怪你,你忠心护主并没有错,只是不可妄议皇上,免得落人口实。”
“疼吗?”宜敏说着,伸手轻触雀儿脸颊伤处,感觉指尖下的肌肤微微瑟缩了下,不由得有些心疼,“真是个实心眼的丫头,不过是教导你两句,居然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本宫真是白疼你了。”
雀儿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却疼得有些龇牙咧嘴,捧住宜敏的手蹭了蹭:“主子不生气,奴婢就放心了。这等小伤不算什么,回去涂点药,明儿就消肿了,绝对没人能看出来。”
“你啊,平日里千灵百巧的,这会倒是犯起了傻劲!”宜敏抽回素手,点了点雀儿的额头,没好气地道。
莺儿这会也绷不住脸,露出来一点笑意,缓缓道:“雀儿这是关心则乱,不过主子教训得是,奴婢等确是疏忽大意了,以后皇上在场时,奴婢定然不会再犯了。”
如今她们已经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尚嬷嬷年纪大了,迟早是她们几个接手坤宁宫和钟粹宫的内务,若是在这么没眼色,万一被皇上发作了,到时候丢的可是主子的脸,她们万死难辞其咎。
宜敏满意地点了点头,莺儿一直以来管着钟粹宫的人际往来,对于这方面的人情世故显然更为通透些,雀儿更为专注内务和服侍自己,自然对这方面要薄弱些,但是刚刚她们都能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之处,可见并非无能,只是疏忽大意了而已,毕竟她们要兼顾的事情多,不可能如自己一般全心观察康熙的一举一动。
“主子,明天在漱芳斋举办家宴,皇太后真的会出席吗?”莺儿一边服侍宜敏换上寝衣,一边皱眉问道,她对那个深藏不露的皇太后颇为忌惮,这位当初可是给她们上了生动一课,什么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
宜敏神情淡淡的,似乎有些不以为意:“皇太后毕竟是长辈,若是一直不露面反而不美,平日里还能用伺候太皇太后作为借口,可是如今是本宫的封后大典,若是两宫太后一个都不出现的话,宗室怕是会有微词。”
莺儿闻言有些恍然,面上却露出些许难色:“漱芳斋那边是提早安排好了的,若是皇太后要出席,怕是还要调整座次和菜色。”毕竟皇太后的地位摆在那里,真要出席肯定是在康熙御座左侧加一席,但是原本的安排都是帝后同席,这就会导致皇后的座次比太后高,有些不合礼仪。
“那就在御座两侧各加一席便是了,本宫单独列席,反正家宴来的都是宗室和自家孩子,无需特意讲究夫妻同案了。”宜敏摆了摆手,座次这种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无所谓,便是让皇太后坐上首尊位又如何?难道她就真能因此比自己尊贵了?
她想了想又吩咐道,“另外让御膳房单独做一桌席面送到慈宁宫,请那些太妃们过去陪陪太皇太后,顺便让戏班子找两个唱腔不错的,送过去慈宁宫唱几段助助兴。虽然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下不得床榻,但是看看热闹,听听戏还是可以了。”
莺儿听得连连点头:“奴婢都记下了,稍后就吩咐下去。”还是主子想得周到,既周全了皇太后突然到场的尴尬,又圆了太皇太后的脸面,宗室爷们对此也没话可说,总不能让人把瘫痪在床的太皇太后抬过来看戏吧?
“主子,您还是早些歇息吧,这伤口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您可要保重身体呀!”雀儿为宜敏的手重新上完药,有些忧心忡忡地道,这烫伤药可是极品,正常来说大半天就该抚平水泡,凝结伤口了,可是主子这伤口处简直就像刚烫到似得,新鲜得很。
宜敏收回自己包好纱布的手,垂眸看了看,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想办法解决啊,不然一天两天还好,日子久了怕是就要惹人疑心了。
阿哥所
承瑞和赛音察浑领着一群弟弟妹妹围成一桌,气氛十分热闹,他们虽然不能喝酒,但是各种果汁饮品管够,新鲜出锅的菜色一盘盘送过来,用的都是新式器皿盛装的,热腾腾,香气扑鼻,勾的一众阿哥格格们食指大动。
大格格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是一众皇子皇女中最年长的,她端起杯子柔声道:“皇阿玛和皇额娘大喜,吾等身为儿女,当浮一大白。”她是贵人张氏所出,但是从小就与宜敏亲,一直当自己是钟粹宫的人,格外疼爱阿鲁玳,跟承瑞和赛音察浑也从不见外。
承瑞如今身为嫡长子,自然不落人后,也很给大格格面子举起杯子,朗声道:“长姐言之有理,我们一同举杯,祝皇阿玛和皇额娘举案齐眉、百年琴瑟。”
此言一落,顿时所有阿哥格格都踊跃起来,纷纷举杯,异口同声地道:“祝皇阿玛和皇额娘举案齐眉、百年琴瑟。”说完同时一饮而尽,兄弟姐妹几人互相看了看,不由得笑了起来,彼此招呼着喝汤吃菜,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这些年后宫添了不少孩子,阿哥以承瑞,赛音察浑为首,接着是惠嫔所出胤禔、僖嫔所出胤礽、德贵人所出胤禛、纳喇贵人所出胤禶、淑嫔所出胤祺、成嫔所出的胤祐,总共八个阿哥。
格格则有六人,张氏所出的大格格和四格格,养女三格格,贵人兆佳氏所出五格格,宜敏所出的六格格阿鲁玳和贵人郭络罗氏所出的七格格。
一桌皇子皇女大的已经十五岁,小的如胤祐和七格格不过两岁多,还被乳母抱在怀里,却也在热烈的气氛下咯咯笑着,拍着小手高兴不已。这些年在承瑞和赛音察浑的有意调节下,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都还不错,比起前世冷漠到形同陌路的情况好上太多了。
胤禛和胤禶这哥俩是同年同月所生,如今不过四岁多,虽然不是同母所出,但是从小就一起养在阿哥所,玩在一起的时候最多,这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听说前头几位哥哥过几日要跟着皇阿玛出宫,真好啊!要是咱们也能去就好了。”
“是啊,好想知道宫外是什么模样,肯定非常热闹好玩。”胤禶面露向往地道。
“那当然,每次大哥、二哥出宫都会给我们带很多宫外的好吃的,好玩的,宫外肯定特别好。”胤禛也是一脸羡慕的神色,还抹了抹嘴角,想念起之前吃到的那些特色糕点。
胤礽刚好坐在哥俩旁边,自然听到了他们的悄悄话,不由失笑道:“你们两个想这些还太早了,大哥和二哥是有皇阿玛特许的腰牌才能进出宫禁,就连我和三哥都没多少机会出宫呢,你们就更别想了。”
他们这些阿哥大概要到指婚之后,才能被赋予进出宫禁的权利,毕竟那意味着他们已经长大成人,可以参政了,等他们出宫开府之后才算是真正得到自由,否则就是如同笼中鸟,出入都要皇阿玛批准才行。
哪像承瑞和赛音察浑那样,自小就被康熙带着教养,出宫什么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等到了十岁上下就给了他们进出宫禁的腰牌,只要跟皇额娘报备一声就能自由出宫,可把他和胤禔羡慕坏了。
胤礽复杂的目光暗暗看向坐在侧面的承瑞和赛音察浑,心中暗暗叹息,可惜同人不同命,无论是出身还是圣眷,他们这些弟弟都无法与这两位兄长相比,更让人绝望地是,连学文习武都被甩了几条街,完全看不到后来居上的可能。
第264章 母仪天下(十三)
胤褆与承瑞之间隔着一个赛音察浑,他时不时抬头看看自家大哥,欲言又止,纠结片刻后又低下头,想了想又悄悄抬头再看一眼,显然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有些难为情,碍于身边人多,犹豫着不敢直接说出口。
若是平时承瑞自然会察觉到他的异常,进而体贴的主动开口询问,偏偏这会他跟赛音察浑都忙着照顾坐在两人中间的阿鲁玳,压根没空观察周围的人。
阿鲁玳这个小家伙别看年纪不大,个头娇小,胃口却着实不小,对桌上的菜肴每个都想尝一尝,偏偏又人矮手短,幸好还有两个哥哥让她指挥,虽然只能尝尝味道,但也吃的不亦乐乎。
奶嬷嬷吴氏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心里有些担心小格格吃多了不好,却又不敢上前阻止,毕竟阿哥所里用膳都是自己动手,没有让奴才布菜的规矩,她就算有心也无力。
阿鲁玳身边又有两位阿哥看着,吴氏也不敢上去指手画脚,幸好承瑞和赛音察浑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对那些不易克化的菜色是不会给阿鲁玳吃。
不过阿鲁玳这孩子性子执拗,想要的东西必然想方设法得到,难得能上桌吃大菜,当然什么都想放进嘴里尝尝鲜,而且她总有办法让两个兄长妥协,乖乖如她所愿。
就像这会阿鲁玳看上了离自己不远的一盘红彤彤的肉菜,闻着那香气四溢的味道,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停摇晃着赛音察浑的袖子,奶声奶气地道:“二哥,就让阿鲁玳尝尝嘛,就一口好不好嘛!”
她刚刚已经被承瑞严词拒绝过一次了,很会看脸色的小丫头不敢缠着威严日盛的大哥,只能去磨宠溺她的二哥。
赛音察浑无奈极了,他感觉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结果愣是没能说服阿鲁玳放弃,面对宝贝妹妹那祈求的大眼睛,耳边灌满了小丫头甜言蜜语磨得没办法,无奈只能用筷子沾了一点水煮的汤汁,轻轻点在阿鲁带社头上,不放心地嘱咐道:“小凤凰,这可是川蜀那边的菜色,又麻又辣的,你若是受不住可得赶紧吐出来,知道了吗?”
小丫头点头如捣蒜,很是珍惜地砸吧砸吧小嘴里的那点汤汁,结果因为量太少,她只觉得舌头有点小麻麻的,没感觉到二哥说的那种恐怖滋味,顿时胆子就大起来,意犹未尽地瞄一眼那一大盆菜,又看看正抬头与姐姐们说话的两位兄长,于是趁着众人不注意,从自家兄长碗里偷偷抓了一块红彤彤的肉片,动作迅速塞进自己的小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