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治疗类的术法,她基本只修习了内伤和外伤,是她针对沈宴淮经常受的伤特意学的,而对病理类的毫无办法。
毕竟在那种紧急的时候,能迅速恢复伤口和毒害才是最重要的,生病发烧一般也是由内外伤引发,要往后稍。
至于单纯的生病……她还真没涉及过。
玄露想要探探沈宴淮额头的温度,伸过脑袋后想起自己没手可用,只好又往后退。
但未等她退回去,床上的少年就撑起身来,额头轻轻贴了过来。
玄露怔在原地,接着便听见他道:“你瞧,是不是没什么事。”
玄露这才垂下眸去,从这个角度,少年俊秀的脸庞近在咫尺。半晌,她恍恍惚惚回过神来,想起重点是贴在脸侧的温度。
滚烫。
这下可以确定是发热了。玄露向后退开,转身去桌上把茶壶提过来。
沈宴淮眼中划过一丝遗憾,再看时便什么都没有了。
生病还是得多喝热水才行,玄露不好倒水,只得推推沈宴淮的手背。
好在床头的柜子上本就放着茶盏,少年自己拎起茶壶,温热的流水潺潺倒入杯中,还往外溅出了一点儿。
但是光喝水也是不行的,玄露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吃药最有效。但药从哪来又是个问题……
玄露想到了之前吃剩的渡厄还魂丹,眼睛微亮,随即又否定了,不行,吃那个太大材小用,以后再需要不够就难办了。t
那用之前从秘境带出来的草药?她当时采了不少,不过——基本也都是敷治外伤的,偶尔有些排毒清热的,也不知能不能用。
而就算能用,煎药煮药又是个问题,总不能她化成人身煎个药,等端给沈宴淮再变回去吧。
这么想着,玄露给了沈宴淮稍安勿躁的眼神: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至于去哪拿,当然是上一世已经确认过很靠谱的忘忧峰,找容煦。
玄露拍拍翅膀,就要活动筋骨来个加急取药,却不料刚要走动,就被人从旁拉住。
“小鹤,别去。”
少年比方才更坐起来了些,散开的墨色长发由肩头垂至胸前,衬得那清俊如玉的面容愈发温和脆弱。
他手掌由外向内地使力,把玄露轻轻带回床边。
白鹤柔软的绒羽手感极好,沈宴淮留恋地触碰了片刻,才收回手说正事:“我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略微发热,从前在山下时是再寻常不过的病症,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足够了。”
即使这么说,玄露也不太相信。沈宴淮有过前科,中毒受伤偏说自己没事,结果嘎一下昏了三天,吓得她那几天几乎没合眼。
谁能保证他这次生病只是小病,随便拖拖就好了?
面对玄露不信任的眼神,沈宴淮也是苦笑,看来他的信用已经耗光了,一时半会得不到谅解。
但他依旧说:“真的。”
玄露看着沈宴淮,那对浅色的眸子像一泓清澈又深邃的泉,其中的坚持与诚恳让她不由得退了一步,选择相信他。
她先是监督少年暖暖和和地躺回被窝,又遂了他的心愿从床边的蒲团上坐下来,闭目养神,作出要守着的架势。
过了片刻,她听见少年轻轻的询问声:“小鹤,你方才想到哪里去?”
玄露睁开眼,朝忘忧峰的方向抬了抬脑袋。
然后她就看见沈宴淮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
病情难道加重了?
玄露惊得立马站起,过来又探了一遍他的体温,果然比先前又烫了几分,甚至刚刚还苍白着的脸颊都泛起了一层红。
就说不能听他的吧!玄露又想走,接着听见一阵凄惨的咳嗽声,便赶忙去把茶盏叼给他。
沈宴淮拿着茶盏,喝了一口水,再抬头时便似乎精神了许多,“……刚才只是不小心呛到了。”
玄露又被他贴近,发现刚才滚热的温度竟然降下去了,少年脸上的绯色也不像病态的红,而是健康的气色。
玄露稍稍放下心来,犹豫地坐回蒲团。
她看少年把茶盏放回柜子,又缓缓躺了回去,然后说道:“我想睡一会儿了,小鹤,你在这陪我吧。”
也好。
隔着墙壁,似乎能听见外面风吹枝头的沙沙响声,再配上今日阴沉的天气,简直不能再合适睡觉。
玄露看看紧闭的窗户,又看看被她进来时就已经插好的门闩,倚在铺着柔软被单的床边,慢慢合上了眼。
而本该睡去的沈宴淮睁眼凝视了半晌横梁,悄悄转头看向床边的鹤,面上浮现出一丝温柔至极的笑。
玄露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沈宴淮不知何时坐到了桌前,披着衣服,执笔写着什么。
少年肩膀比从前宽厚了几分,视觉上却还是瘦削,加上刚刚生过病,挺直的腰背仿若被寒冬袭过的松竹一般,看似脆弱却又不可动摇。
玄露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注意到对方起身,呆呆地对着那背影出了神。
是平静太久缺乏警惕心了吗,还是因为沈宴淮在身边太安心了……
玄露不置可否。
她轻轻走过去,少年似乎没发现她,依旧写着,那如玉般的指尖抵在深色的乌木笔杆上,比之前还要苍白几分。
真的好了吗?
玄露有些不信,于是忍不住碰了碰他,沈宴淮这才回过头,眼睛在看向她的时候涌出笑意,“小鹤,你醒了。”
泛着晕黄的烛光下,少年原本较浅的眼瞳被染成了更为瑰丽深邃的颜色,看人时本就像是会说话的眼睛,变得像是引人沉迷的漩涡。
玄露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
她先是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里面还盛着半杯热水,又看了一眼沈宴淮,对方衣服紧裹,看起来是认真照顾自己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沈宴淮说:“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少年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听得出气息平稳,的确没什么大事。
玄露眼中的不信终于消退了大半,她来到桌前,看到了沈宴淮刚才写下的东西。
准确的说,不是写,是画。
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跃然于纸上,只是那鹤在蒲团上闭着眼,一看就睡得很香。
玄露以前从来没见过沈宴淮画画,没想到他画得这么好,但是——
……怎么把她睡着的样子给画下来了?
玄露心底冒出几分羞恼,转头瞪了沈宴淮一眼,但少年毫无所觉地凑上前来,又说起了话。
静谧的夜色里,玄露看着眸光明亮的少年,心底泛起一丝名为怀念的涟漪。
这般情景又让她想起他们初入魔界的时候,那时她和沈宴淮的关系大抵是最为亲密的了,如今情景重现,也让她不忍推开他。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画小鹤化人后的模样。”少年带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也许可以?玄露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但还是幻想了那样的场景,觉得自己可能不会那么老实地站着给他画。
……
几天后,沈宴淮的身体差不多痊愈了。
听学,修炼,一切都照常进行,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玄露知道,这只是狂风骤雨来临之前的假象。
因为,待到明年二月,沈宴淮就要被逐下山去了。
关于下山之后的事,玄露想过很多。
上一世,沈宴淮离开清蕴宗只带了一柄剑,吃的用的都是奔波路上艰难得来的,饥一顿饱一顿自不必说,银钱也是运气好才能存一些。她跟在沈宴淮身边,万幸自己还是只鹤,不用注意太多。
但即便如此,那样的艰苦也很难习惯忍受。
如今又快要再次经历下山,她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万全准备,保证下山后的生活质量。
就像……沈宴淮说不需要吃药,她就不能听他的,反而越多越好。
要开始做准备了。
第56章 行李打包中
说到做准备要立刻着手。
玄露也担心临到节点再动作会太迟,于是平日里便开始思索下山后所需要的物件,以求准备充分。
首先,她盯上了沈宴淮的衣物。
虽说修士都会学祛尘诀祛除衣服上的灰尘,以达到洁净的目的,但总归不是长久的选择。
一个人,倘若整日风尘仆仆,歇息时却没有热水沐浴修整,时间一长,总会觉得不舒服。尤其是——夏天暖和的时候还好说,冬天就真是纯找罪受。
趁着沈宴淮独自参加林峰主的心法讲学,玄露悄悄进了沈宴淮的卧房,打开了他盛放衣服的柜子。
“……”
看着五套一模一样的御灵峰弟子服,玄露沉默了。
弟子在清蕴宗是穿各峰统一的服饰,可每个人箱底也有自己的私服,一般是为了方便下山云游,或是去往人间历练。沈宴淮被赶下山后肯定不能再背着清蕴宗弟子的名号,衣服自然也只能穿自己的。
但沈宴淮的衣柜里居然只有弟子服……哦不对,还有刚上山时穿的一件。
玄露翻出了少年入宗那日穿的衣服,质朴的青色,袖口和衣摆还打有补丁。
嗯,小了,肯定不能穿了。
玄露将其和弟子服比较了一下,发现果然已经短了一块,当即摇摇头,叠放回去继续压箱底。
——上一世沈宴淮就穿着这件不合身的旧衣走的,她那时还没注意,后来才发现袖子袍角都短了一截。
既然沈宴淮目前没有可穿的衣服,那就该去准备了。
玄露对此并不伤脑筋,因为清蕴宗内就有专门对弟子开放的制衣坊。
只要将需要裁制的衣服和数量告诉制衣坊的弟子,再付够灵石,等待一段时间,就能去拿成衣了。
灵石……不是问题。玄露翻了翻,从芥子里掏出了大堆灵石。沈宴淮每次领了月俸都存到芥子里,而锦囊样的芥子自从给她,就没再被收回。
虽然不知道沈宴淮为什么这么做,但不得不承认,这样对她来说做什么都方便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