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彻夜难眠
此话一出,容煦也觉出了沈宴淮的意思,他眨了眨眼,茫然无辜地看了看玄露,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暖黄色玉瓶。
“这是我上次说好给你的谢礼,里面被机关隔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补气丹,一边是还神丹。这都是我擅长炼制的丹药,效果应当不错。”
说着,容煦给玄露示范了下如何旋转瓶盖打开机关。
示范完,他又觉得不太对劲:怎么会下意识给一只鹤演示?她又打不开瓶子。
于是容煦又走近沈宴淮,给他示范了一遍。
沈宴淮眼皮一跳,推却容煦的赠礼:“这些丹药我们用不上,你还是带回去吧。”
沈宴淮对几座峰内的规矩有些研究,一双眼睛审视地看着容煦,“况且,你私自赠人丹药,是违反峰内规矩的吧?”
即使看不到瓶子里的丹药,但瓶口溢出的清香与细微的灵光,足以证明这得是上品品质了。
容煦沉吟半晌,“嗯……话是如此没错,但我只能想到这件比较有价值的东西了。而且,只要你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他还笑了笑。
沈宴淮感觉这笑容异常刺眼,像在对他挑衅一样。
好想举报。
但他终究没再说什么,只看着容煦把玉瓶搁在桌上、将吃干净的几个小点心碟放进食盒,又抬头笑道:“拿几个盘子过来吧,餐盒我还得带走,把这些留下。”
还真当是你家啊?
沈宴淮很是怀疑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记忆里那个容煦,毕竟气质与行径相差太远,认错人了也说不定……但看玄露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憋着气去厨房拿了盘子和碗过来。
那些没吃完的点心和菜被容煦分别拨进碗和盘子里,之后他将整个食盒收拾起来,再度提在手中。
期间沈宴淮再也没把目光分给他一点,生怕忍不住想把他踹出去。
“等膳堂再出新品,我再给你送来。”容煦脸上洋溢着温暖明亮的笑容,话也说得很暖心。他用这话跟玄露道别,又跟沈宴淮颔首示意,在一人一鹤的注目下离开了落瀑阁。
待到容煦的身影消失再视线里,玄露走到沈宴淮面前,用眼神询问。
刚刚干什么呀你?
此刻,沈宴淮整个人不再暴躁,却陷入了一种极度的冷静之中。
他微微一笑,更加贴近了白鹤,手掌温柔地托住她的脑袋,语气沉静,“没想到小鹤你出去,还结识了这样的‘朋友’。”
玄露被温热的手心腾得舒服得眯起了眼,没有反抗地任他挠了挠下巴。
“想必忘忧峰的餐饭很好吃吧,不然那天中午你也不会忘了回来。”
玄露心虚地睁开了眼。
也没有特别好吃……就是从来没吃过比较新鲜。
玄露眼神游移过去,脑袋也想动弹,沈宴淮手上加了力道不让她动,面上却一副失落的样子,“是我厨艺退步了吗?还是已经吃腻味了?既然如此,我以后会努力研究些新的花样,或者去别处讨教一番……”
玄露生怕沈宴淮真的去研究做菜不专注修炼了,连忙摇头:还是你做的好吃。
沈宴淮笑弯了眉眼,指尖在白鹤脸颊的绒毛上轻轻划过,目光却深邃了许多:“既然不是,那……小鹤是喜欢那个人吗?”
那二字在舌尖呆了许久才弹出来,沈宴淮笑意依然轻和,眼睛却深深地注视着玄露的眼睛,唯恐错过其中蛛丝马迹。
空气好似在一瞬间凝结,连呼吸的声音都放大了数倍。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
他收到了白鹤“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眼神。
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上一世下山后经常被玄露目光抨击的沈宴淮开怀地笑了,心情舒畅得整个人都鲜明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将白鹤拥入怀里,抚着那柔软修长的脖颈轻笑:“我说笑的。小鹤这么好,怎么会喜欢无关紧要的人。”
玄露惊讶得忘了挣脱,脖子贴在沈宴淮不算宽厚的肩上。她探过头,看看少年温柔安然的神t色,心中一时间闪过一丝抓不住的异样。
但随即她的注意力转到了这句话的后半句上,异常无奈,那可不叫“无关紧要的人”。
到了晚上,玄露奇怪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吃到中午的“剩饭”,反而是沈宴淮新做了不少新鲜的糕点和菜肴。
容煦送来的都吃完了?
玄露脑海里闪过这个疑问,接着就被从未见过的花样和从未尝过的味道俘获了。
晚饭后,是散步消食的好时候。
就在玄露乘着凉风在院子里走动时,沈宴淮悄无声息地来到竹舍,幽幽目光朝着一众仙鹤。
人类食物滋味丰富,凡是灵兽都爱尝尝,只不过平时只有玄露有这特权,其他鹤只能苦逼地吃饲料或者自己抓鱼啃野果。
但今天不同了。
沈宴淮举起手里的盘子,瓷盘边缘光滑,被月亮映照出诡异的光。
“你们不是一直想吃这些吗?今晚加餐。”
……
沈宴淮彻夜未眠。
他思考了一夜如何才能把玄露绑在身边——只是短短一段时间没留意,小鹤就能认识个人找上门来,若是时间再长些,跟着别人跑了也未尝不可能……
用修习引羽阵为借口?可引羽阵只差最后一篇,学完也只不过是一天的事。
修习别的鹤阵?可别的鹤阵再复杂也复杂不过引羽,当初他选择引羽阵,本意就是为了想跟小鹤多相处一会儿。即使学再多阵型,以小鹤的聪颖程度,恐怕也拖不了多久,甚至可能因为太累适得其反遭到厌烦。
堂堂魔尊头一次感到如此心慌,他躺着盯了一夜横梁,终于在天将将放亮时想到了办法。
又去问剑峰?
一大早,听见沈宴淮话语的玄露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上次去问剑峰是去跟宋峰主讨论剑法,这次是又遇见什么难题了吗?
但是也不对啊,沈宴淮现在练一小篇鹤阵比他做顿饭都快,没看到他最近有什么难题可言。
疑问归疑问,玄露还是带着沈宴淮来到了问剑峰。
今日不巧,宋峰主没在登高远瞩,高台上空无一人。
不过问剑峰的弟子依旧惯例地聚集在广场上,白花花的一片。但因峰主不在,大部分人也没有平时那么紧绷,除却练剑的,还有一些讨论剑法的、点到为止切磋的,甚至还有不少在给鹤梳羽的。
每个梳羽的白衣修士身边都跟着一只黑白长颈大仙鹤,两者依偎在一起,举手投足都颇有意境。
沈宴淮目光在梳羽的弟子身上停留许久,脸上露出一些淡淡的遗憾,随后他转过身,抬手对玄露指了个方向:“我们去那边。”
他指的是梳羽弟子们身旁的一处高地,临近广场,却比广场高出一截。在那里,既能看见广场大部分景色,又能不与问剑弟子分隔太远。
玄露眨了眨眼,几息就带着沈宴淮落到了那边,众多问剑弟子接着发现了他们,纷纷抬头议论。
“咦?这不是御灵峰的弟子么?他怎么来这了……”
“那是沈宴淮啊,今年入宗不久就成功炼气的那个!”
“他来这做什么……?”
“不就是炼气吗?这不是也没动静了吗,谁知道他境界有没有动弹,清蕴宗开始厉害后来泯然众人的‘天才’还少了?”
玄露耳聪目明,一下就听见了底下纷杂的声音。她担忧地看向沈宴淮,担心他被这些风言风语扰乱了心境,结果没想到对方一脸平静,似乎对此毫无波动。
她松了口气。
倒是她多余担心了,沈宴淮一直都很厉害,年少时是内心,长大后连带着实力也一并强大起来了。
只是不知道沈宴淮今日来做什么……找宋峰主吗?但他又没动身的意思……
就在玄露疑惑的时候,沈宴淮缓缓地从袖中摸出一把羽梳,就地盘坐下来。
“小鹤,过来。”
玄露愣住,继而怀疑地看向少年,根本不懂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掏出羽梳。
沈宴淮一本正经:“我练了这么久的剑法,却发现我的剑法中缺了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玄露果然上套了。
沈宴淮:“剑意。”
玄露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的剑意都能吓哭小朋友了好吗。
沈宴淮:“御灵峰无人用剑,若想观百家之长,再走出自己的一条路,必然要多看多思,待到觉悟,才能突破心境。”
简言之,他得在问剑峰广场多看看。
沈宴淮伸出手,示意玄露靠近过来,“我观问剑弟子除了练剑,最爱侍弄自己的仙鹤,这或许也是他们提升心境的方法。”
这……你不要什么都学啊。
玄露向下望了望,所见之处都是与仙鹤玩闹聊天梳羽的弟子,好像显得沈宴淮说得也没毛病。
剑修的标配就是一剑一鹤,他们与剑契合,与鹤共处,自带一股境界安然的氛围。而沈宴淮虽然不是剑修了,但御的灵兽就是仙鹤,似乎比剑修更适合与仙鹤拉近距离。
这么一想,玄露也就配合地来到沈宴淮身前,任由他为自己梳羽。
于是,在场的问剑弟子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御灵峰弟子来到他们问剑峰给鹤梳羽,那副熟练的架势,简直比侍候了仙鹤上百年的资深弟子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动静很快也引起了正在练剑的弟子的注意,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所有人都瞧见这大清早来这给鹤梳羽的沈宴淮了。
其中也包括贺逸文。
他定定地看着远处的人影,眼底涌动着连自己也不能察觉的嫉恨。
徐泉自然也看见了,他试探地喊了一句:“……贺师兄?”
“不就是炼气吗,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贺逸文语气冰冷,看向沈宴淮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冷意。
徐泉弯起唇角,“贺师兄不要气了,你的资质也是万里挑一,又有家里照拂,引气入体只不过是运气的问题。”
贺逸文又冷冷地看了徐泉一眼,“不会说话便不要说。”
这也是贺逸文难以忍受的地方,他家世优渥,祖父那代便开始接触修仙,如今已经有所成果了。
家中不少门客是来自各门各宗的修士,符箓随意便能求得,丹药小时候当糖丸吃,等他拜入清蕴宗,母亲更是会时常给他寄来丹药,让他不要委屈自己。
母亲是早产生下的他,因此他出生就元气不足。年幼在家时,母亲常说对不起他,想尽办法为他护根养元,效果也很显著:他高出常人的资质,助他一跃成了问剑峰峰主亲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