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将这剑放回剑冢,找个结实的地方埋起来。”
长弈:“……”
他不理解,他大为震撼。
虽说他从来都没真正理解过这位尊主的行为意思,可这也太超越人类的极限了。
长弈的手微微颤抖,但是有什么办法,命令还是得听。
他取过剑,道:“此事,属下一定亲力亲为。”
沈宴淮不在意地回应:“无妨,这魔剑已经认主,谁去都行。”
长弈沉默,但他还是继续说起另外的事,“近来有些魔修和妖修想为尊主做事,不知尊主是否要召见他们?震慑告诫一番,以免人心浮动徒生事端。”
沈宴淮沉思片刻,“也好。”
既然小鹤马上到魔界来,那他也可以着手开始准备一切了。
长弈俯身,“那属下立即去准备。”
偌大的魔殿重新恢复寂静,唯有坐着的少年伏案阅书,竟显得有些孤寂。
……
药田里,一个小巧纤细的身影采着药植,背上硕大的竹篓将她衬得更为娇小。
在魔界这样多是阴沉色彩的地方,能看见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致,实在稀奇又罕见。
一抹深紫色的身影倚墙看着这一幕,美丽又妩媚的脸上满是欣慰。
“阿姐~”药田里的小小身影转过来,才发现是个幼小的女童,并且这女童头顶长有毛绒绒的狐耳,身后也有一团毛绒绒的尾巴。
“阿杏……”女子柔软地唤了一声,将奔跑过来的女孩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顶,“今日可完成嵇先生交由你的事务了?”
苏檀杏重重点头,“阿杏记得的,会努力干活,求得嵇先生的医治。”
苏檀乌看着苏檀杏沾了灰的鼻尖,心中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没人性,轻轻抹去那点灰尘,“好,阿姐相信你。”
自来到魔界已经有一t段时间,她也依照玄露所言找到了名为嵇苍的医师,却没想到,玄露对这人的描述完全不掺水分,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难搞!
幻术无用,勾引不行,偏偏要阿杏亲自采药抵债,简直是人渣!
苏檀乌气得深呼吸了几次,脸上绽出亲切的笑,“那今日阿杏想吃什么……”
忽然,一道文气疏离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苏檀乌表情一顿,竟是那名为长弈的魔修。
长弈,是她来到魔界后经过观察,特地找到的人。
她最为擅长的,除了惑人之术,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寻到当地最为强盛的势力,加入并融入对方。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只要有所庇护,她就能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
本以为这魔修手中的滔天权势都是归属于他自己的,却没想到,对方竟是跟随了一个人……据他说,那是魔界未来的尊主,会昭告四海八荒的魔尊。
既然如此,她也不会犹豫。
苏檀乌迅速投诚,宣誓忠心,意外的是,对方答应了她,并令她静静等待。
这还是对方头一次说要见她,而且是在魔殿,难道是那尊主……
抱着混乱的思绪,苏檀乌对阿杏道:“阿姐忽然有事,阿杏乖乖的等一下好不好?”
苏檀杏乖乖点头:“好!”
根据记忆中的路线,苏檀乌找到魔殿,出示身份后走了进去。
一进殿堂,她便为里面的情形所震撼。
只见众多魔修都汇聚在此处,其中有两界赫赫有名之人,也有单凭气息就知道不好惹的。然而,纵使聚集在这里的都是足以令外界胆寒之人,也全都静谧无声地站立在这,等待召唤他们之人开口。
这次的魔尊……似乎很不简单。
苏檀乌是妖,在人间修炼时却也了解过魔界的情况。
魔界从来都是动荡不安的地方,哪怕有魔尊在位,也是纷争不断。唯有上一任魔尊用极端手段镇压了魔界短暂的时间,但后来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就此毙命,魔界便像压抑久了之后猛烈反弹,带来更可怖的景象。
但经历了魔界这么久动荡的魔修与妖修,面对这人都是心悦诚服。她向来会察言观色,如今还没观察到任何一个虚伪或愤懑的面孔。
和其他魔修一样,进入殿内后苏檀乌就没敢抬头往最前方看,据说前任魔尊会肆意杀死直视自己的人,谁知这一任又会是什么脾气。她找了个空隙插进去,站在密集的人影之中。
终于,那个名为长弈的魔修走了进来,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这让她有些想笑,都不知道一个魔修,怎么这么会打人间的官腔。
半晌过后,一道声音响起,听起来温和又舒缓,却有着不能忽视的压力与威势。
只是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苏檀乌终究忍不住,悄悄抬起头。
只一眼,就僵硬在了原地。
前方,她曾见过的少年端坐在那里,一张尚带着青涩的面孔褪去了单纯的温和,眉眼间蕴藏着足够被觉察到的危险之意。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对方的视线移动过来,与她正正对上。
少年像是也有些诧异,而后流露出似是而非的笑意,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嘘。
第89章 她……来错地方了?……
魔界边域。
茫茫山峦绵延不知几千里,嶙峋险峻的峰顶覆盖着厚实的积雪,不远的前方,猛兽血盆大口般黑洞洞的入口隐匿在阴影中,与周围的结界紧密联系在一起。
原先的游历计划因沈宴淮被掳到魔界而中止,不得不提前来到这旅途的终点。
从琉光宗到魔界的距离并不近,化身白鹤的玄露紧赶慢赶,花了近一天的时间,终于再一次来到这个她熟悉的地方。
周围寂静无声,就连一丝野兽出没的踪迹也寻不到,尽是乱石与白骨,以及形状怪异的植株——越是接近魔界的地方,魔障越是浓厚,普通兽类与植物无法存活,也就只剩下了借魔气异变的那些。
玄露站在这算是熟悉的入口附近,仰头张望了一圈。
魔界不是一个完全开放的地界,而是有东南西北四个“门”——有些是黑洞洞的山洞般的入口,有些是不规则的一片森林或湖泊。剩下的地方则是由天然的屏障包裹,直到后来被历任魔尊加了结界,形成了坚固的“围墙”。
在她的记忆中,踏碎虚空的力量只存在于一些强大的魔修身上,其中大部分属于动乱之际很不安分的魔修。这些魔修也是后来基本被沈宴淮铲除或收服了,没有第三条路。
而现在的沈宴淮,被这样的魔修抓走……
玄露不自觉地抿了下唇,脸色变得凝重许多,她想了想,手心展开,一柄灰白的纸伞便骤然出现。
当年她与沈宴淮在这周围遇见了不少魔物,进入大门之后魔物的数量更是数不胜数,直到最后演变成她载上他飞往安全的地方,才得以脱身。
想必这次也不会相差多少。
玄露轻轻呼了口气,握伞的手紧了紧,利光一闪,那伞尖便从平滑的盖状变作尖锐的利刃。
眼下没有趁手的武器,她也只能用一用这把伴生的伞——早知道她就该让沈宴淮买一把剑给她,或者她前世也契约一把魔剑,这一世就可以早点去拿到它了。
不过想这些都已经太晚了,玄露穿过幽深而晦暗的山洞,感受到四周从单纯的冷变得阴冷而压抑,便知她已经进到另一个世界来了。
随着视线开始稍微明晰起来,玄露已然做好了看见一群魔物的准备。
她记得入口的魔物还好,身形不大不小,既不会庞大到难以对抗,也不会敏捷密集到难以招架。大概是与外界离得近的缘故?入口附近的魔物长得很像人世的兽类,实力也平平无奇。
然而,当玄露完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眼前这片广袤粗糙的暗红土地安静得出奇,别说魔物,就连一块人骨都没有见到,只有一些蠢蠢的多足虫沿着石头缝爬过——这些是异化过的虫子,与外面的相比,除了长个儿之外没什么变化。
她……来错地方了?
玄露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就这么呆立了一会儿,玄露迈开脚步,踩到糙硬而又带着些诡异的柔软的地面上。遍地颜色各异的植株连成一片,分不清到底哪个有毒,但只要有胆子吃下,想要活过明天基本是奢望。
想到这里,玄露脚步顿了一下。
装有食物的芥子还在她这里,距离沈宴淮被抓走已经过去了一天,他万一饿了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该怎么办?
说起辟谷,沈宴淮辟谷是到魔界之后的事,而且是找到魔功,开始闭关修炼之后。
早知就该让他早早辟谷,别成天跟着她吃点心。
玄露飞快地经过入口这一段路,来到横跨在眼前的一条深渊边缘。
沈宴淮先前的千里传音已经透露出他在哪——一条河,河边有紫色的花,定然是长生河。
魔界河流众多,但有花的地方很少,何况是紫色的花。单这两个景致,足以指明他的位置。
曾经,她和沈宴淮在那条河旁驻扎了不短的时间,那是一条罕见的水能喝的河,里面还有鱼,可以吃,完全没理由不多呆几天。
若想去往那条河边,只需跨越这条藏有魔蜥的深渊,再走过底下流淌着岩浆的石桥,再穿过一处粘稠的沼泽,就能到达。
她如今只身一人,又能隐匿气息,自然不用艰难地寻找道路,直接飞过去就是。
但是……这条深渊里的魔蜥呢??
飞过深渊上空的玄露被底下空空如也的渊谷看呆了眼,里面的魔蜥会伏在暗处,只要有活物飞过,就会用舌头直接将其卷入口中。而且,里面还有一条很少出来的巨蟒,她和沈宴淮遇到了。
但现在,她能直接望到这渊底部亮晶晶的河流,悬崖两侧干净得像是被人擦拭过。
她真的没有进错门吗?
玄露困惑地又回忆了一下,还是说不同时期的魔界差距有这么大?只要她当初和沈宴淮晚来一些时间就什么都碰不上?
想着沈宴淮的倒霉体质,玄露真的把这答案归为待定,继续朝目的地飞行。
雪白的鹤在阴暗的环境中极为显眼,这也是玄露曾经不能随意载着沈宴淮乱飞的原因。
否则,就是暗中虎视眈眈魔物突袭将她和沈宴淮一并吞吃,方便得都不用捉两次。
架在岩浆上方的石桥上没了会喷火的蛟龙,粘稠的沼泽也没有能释放毒气的毒蜂,魔界像是沉睡了,变成了表面恐怖实则无害的……景观?
偶尔,玄露也能察觉到几团不同的魔气,但不知为何,t她竟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一丝惧意。
可能是先前有强大的魔修经过吧……
想想魔界前期动乱的程度,凡是不够强的都要东躲西藏才能保住一条命,玄露觉得也可以理解这种鸟兽群散的状况。
很快,长生河反射的深蓝色的亮光远远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即使许久未见这条蜿蜒细长的河流,玄露还是倍感亲切,加快速度认真寻找。
终于,她在一只魔物的遗骸那看到了沈宴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