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近日来在工部有诸多事情要做,我不想他在百忙之中还要为了我的事情烦忧,所以这件事先不告诉他,若是哪天知道了,我也不会让他怪罪你们。”
知道沁雪在担心什么,宋云棠紧紧捏着手中的白瓷杯盏,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谢豫跟了自己一路,及时救了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可就是因为谢豫救了自己,才让她心里更堵。
她不知道为何谢豫突然像疯了一样盯上自己,想起他是太子那边的人,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想要借着勾搭自己,好让郎君知道,进而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她背后不仅有宋府,更是有裴家,宋府不好明着帮郎君与萧淮,可是裴家却不同。
而且上次沈蔷也阴差阳错帮了小舅舅一个忙,让他没有着了杜萱月的道,日后若郎君找上小舅舅,以小舅舅的人品,说不定还真会助他一回。
所以只要谢豫故意横插在的中间,或许还真的能挑拨一二。
可她又不是傻的,前世对谢豫的怨恨还未消,且他们二人也各自成了亲,他就算是在她面前说得再深情,也不会让她动摇一二。
与郎君相比,谢豫算什么东西?
她与旁人不同,既然认定了郎君,就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杯盏。
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前世太子登基,父亲被人参了一本后被迫停职在府上,而裴氏一族也因为四皇子的事情被牵连。
她想去宋府求祖父救救裴氏,可是当时的宋府已经是大伯父在做主,他连大门都没有给她开,最后裴氏一族的下场可想而知。
其实她也去求了谢豫,不过谢豫连面都没见,等她好不容易等到他,却见他扶着已经身怀六甲的苏韵,在侯府的花园里散心。
为了救外祖一家,她舍下面子当着苏韵和几个下人的面跪下求他,他有从龙之功,说不定能在皇帝跟前说上几句话,不求皇帝放过裴氏,只求不要赶尽杀绝,可谢豫却无动于衷,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在苏韵说了句见了身子突然不适之后,让下人将她半拖带拽的送回了她的院子。
那一日,整个侯府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裴氏一族被流放之后,她的病情也随之加重,没几个月就郁郁而终。
这一世她以为改变了自己和郎君的命运,可却忘记了,太子和三姐姐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那么她和郎君的路,又该怎么走?眼下有诸多未知的因素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轻叹了一声,她道:“今日之事,能瞒着便先瞒着,暂且先不要让郎君知道了。”
沁雪还未应下,就从门外传来沈砚一如既往清润的嗓音:“不让我知道什么?”
她一转头,就见身姿如松竹的郎君立在门框边上,眉梢微挑,显然是将她方才的话全听了去。
“奴婢去厨房看看今晚的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
沁雪识趣地退了出去。
看了眼缓步朝着自己走来的沈砚,又看了下还未暗下的天色。
她面上有些诧异:“郎君今日为何归来得这般早?”
自从中秋宫宴后,他又开始忙了起来,听青堰说是因为制造重弩的材料他需要亲自去选,且制造的过程中工匠有不明白的地方,也需要他解决。
明明交给下属就可以的事,但是他偏偏要自己在那看着。
许是不放心别人,不过这样谨慎,倒像是他的作风。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沈砚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然后在同一张榻上坐了下来。
他看着少女有些放空的眼神,伸手替她扶了一下歪掉的簪子,“明日要启程去一趟屏州,所以回来收拾东西。”
闻言宋云棠一愣,半晌才问:“去那里做什么?”
沈砚并未回她,而是又问起她方才说的要瞒着他的是何事。
宋云棠轻轻摇了摇头,强压着心里的后怕:“没什么,不过是碰上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看出了她在说谎,沈砚那双黑眸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一眼,却看见她浅粉的袖子上,有一小块颜色较深的地方,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那污渍他一眼就看出了是什么,结合她略显苍白的脸,沈砚眉头紧锁,欺身靠近她,深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藏着什么。
“你受伤了了?”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眼帘有些心虚道:“郎君为何这样问,我并未受伤。”
他瞥了一眼低头想装鹌鹑的宋云棠,嗓音低沉:“不肯说实话?你袖子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不是我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她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想要继续辩驳,可在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之后,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再也压不住了。
她猛地扑进沈砚的怀中,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这血是谢豫的,赵以晴带着匕首想要趁着我不妨的时候伤害我,被谢豫拦了下来,所以这血不是我的。”
她确实也被谢豫手上流的血,以及面目狰狞的赵以晴给吓到了。
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轻颤,沈砚抬手将她搂紧,他大约也能猜到,她今天差点被赵以晴伤到,其中就有自己的责任。
如果当初不是他送赵思源进了刑部大牢,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虽然听见是谢豫救了她心里生出烦闷的感觉,可到底她没有事,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有愧疚,于是温声安慰她:“没事了,莫怕。”
宋云棠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红着眼眶抬起头楚楚可怜地问他:“郎君,以后是不是还有人会对我们不利?”
说完挂在眼睫的泪珠终于滴了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沈砚知道她是被吓到了,用指腹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轻声同她保证道:“抱歉,是我没有处理好,差点害你受伤,以后不会了。”
温热的指尖摩挲着她的眼角,宋云棠将脸顺势贴在温暖的掌心:“不关郎君的事,反正我现在也没事。”
赵以晴口口声声说着报仇,可她知道就是因为她父亲,公爹才会去世的吗?
所以她并未怪郎君,一报还一报,郎君也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已,赵以晴凭什么还想着要报仇?
宋云棠心中虽是这样想,可面上却是伤心害怕的模样,看得沈砚心里一紧。
想着他此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今天赵以晴行刺岁岁的事情让他很不放心,最重要的是谢豫对岁岁的态度,今天他还救了岁岁,让他不得不防,怕他趁虚而入。
他不是怕谢豫会抢了岁岁,而是怕谢豫会利用岁岁来掣肘他。
虽然怀中的少女不喜欢谢豫,可到底今天是谢豫救了他,有这恩情在,或许岁岁不会再排斥谢豫,万一哪天对他没设防,一不小心入了对方的圈套,那就不好了。
眼下太子与四皇子之间的争斗已经愈演愈烈,一旦四皇子倒下,太子必定是稳坐储君的位子。
而萧淮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很关键的棋子,要是用好了,足以扳倒其中一人。
萧淮这一趟的祁州剿匪之行,必然凶险万分,沈砚猜到萧翊和萧隋必定不会让他死在山匪的手中,而是想他死在对方的手中,借此在皇帝跟前状告对方残害手足。
皇帝虽然乐意见膝下的几个皇子间明争暗斗,可是却不允许发生残害手的事情,这是他的底线。
所以为何这一趟剿匪,萧翊和萧隋都冠冕堂皇地把萧淮推了出去,打的是什么主意沈砚略一深想就明白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除却霍凌之外,暗中还有暗卫保护萧淮,可是这一次萧翊和萧隋都派出了暗地里培养的死士,带着必须杀了萧淮的任务而去。
所以除了暗卫之外,沈砚还找上了霍宁,让她跟着霍凌,任务却是只保护萧淮一个人的安危。
有霍宁在,萧淮的命能保住。
霍宁的身手不在霍凌之下,京中知道她真实实力的人却没几个,因着霍夫人怕她将来嫁不出去,所以一直让她隐藏着自己的实力,免得吓到了未来的夫君。
一开始听见说要暗中保护萧淮的时候,霍宁还老大不乐意,觉得萧淮那个废物死了干净。
可这是沈砚托付的事情,想着沈家和霍家的关系,霍宁虽然心中仍旧不愿,可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安心在家。”
沈砚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脸,眼中带着眷恋。
“嗯,我等夫君回来。”
宋云棠望进他眼底的温柔中,缓缓点头。
他没告诉她,这一去或许会有许多的凶险,可为了以后,再如何凶险他都要活着回来。
只因岁岁还在这里等着。
第84章
自沈砚离开之后,因为睡觉的时候身侧少了个人,宋云棠有些不习惯,甚至在半夜睡着的时候做恶梦梦见沈砚葬身火海的场景。
这是她连着第三天做这样的恶梦了。
“姑娘,你怎么了?”
守在外面的沁雪听见里间传来宋云棠压抑着的呼叫声,忙点了蜡烛进来。
撩开帐子却发现她拥着被子双目失神地坐在床上,额头沁了一层薄汗,脸颊两边似乎还有泪痕。
沁雪挂好帐子,坐在床边,满脸地担忧:“姑娘方才可是又做恶梦了?”
这时宋云棠才从梦中的惊惧中回神,她喃喃道:“我梦见郎君的住处被人纵火,郎君没能逃出来……”
沁雪将装了温水的白瓷杯递给她,安慰道:“梦都是相反的,姑爷去并州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眼下已经过了半个月,姑娘昨天还收到了信,说明姑爷现下是安全的,要是让姑爷知道姑娘这般睡不好,怕是会担心,姑娘且放宽心,姑爷很快就会回来了。”
喝了一口温水,宋云棠又重新躺了回去,只是因着做了恶梦,此时睡意却没了。
她侧身躺在榻上,看着身旁空落落的位置,心绪逐渐飘远。
也不知道郎君如今在并州如何了?
远在并州的沈砚,此时正因为驿站半夜起了火而不得不被迫搬离。
他站在火光通天的驿站前面,身上披着一件外衫。
驿丞战战兢兢地站在沈砚的身后,见这位年轻的大人没有因为起火一事而迁怒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擦了擦汗,走到沈砚的身边,道:“此次起火是下官的疏忽,等火灭了,下官一定查明失火的原因。”
秋风起了之后,天气日渐干燥,这火约莫是从柴房开始着的,只是尚有疑点需要进一步查证。
不知为何,今晚宿在这里的人都格外睡得沉,要不是沈大人身边的那位小厮半夜将他摇醒,说不定他已经被困在了里头。
这火,或许不是巧合。
驿丞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既然你也觉得这火有些蹊跷,那便报了官好好查一查。”
略微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驿丞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瞳,方醒悟过来对方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