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消雨歇后,她几乎是绵软着身子,伏趴在太子肩头,太子轻抚着她的背脊,道她兄长凯旋回京时,他定然也回来了,届时同她一道去迎。
裴芸无力答他,只低低“嗯”了一声。
虽得疲累,但她不得不承认,适才的滋味很是不错,没有一丝想象中的疼痛不说,她竟隐隐有些理解,何为嬷嬷口中的水乳交融。
裴芸想着,像这般一月来个两三回,似乎也能接受。
就是不知,太子究竟是从何处习得的这些。
裴芸已无气力去想,被太子小心翼翼放落在榻上后,她几乎一闭眼就生了浓浓睡意。
迷迷糊糊间,就听耳畔响起唤水的摇铃声,裴芸干脆任自己睡去,索性书墨也不是头一回帮她擦洗身子了。
候在外头的书墨和几个宫人推门进来时,皆是低垂着脑袋,耳根通红。
这殿内动静这般大,哪里听不见,且书墨在合房日守过几次夜,都没有这回来的时间长。
莫不是应了那句小别胜新婚。
她们手脚麻烦地搁下干净的巾帕和水,几乎是逃也似地退出去。
听到殿门合拢的声响,李长晔适才搅了帕子,将盖着裴芸的衾被掀开一角,轻柔地替她擦拭。
然一寸寸拂过那若凝脂般的玉肌,李长晔呼吸愈发沉了,他动作稍快了几分,又小心翼翼将干净的寝衣替裴芸穿上,唯恐吵醒她。
做完这些,他快步入了浴间,凉水浇落,方才去了些许燥热。
虽已许久不曾碰过裴氏,但李长晔深知纵欲伤身,从来节制,绝不来第二回 。
待从浴间出来,虽已退了大半火气,但李长晔还是选择在书案前坐下,欲读上一卷圣贤书,令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然寻圣贤书时,他无意瞥见了那封搁在角落的书信,信封上赫然写着“太子亲启”。
这是写给他的。
李长晔拿起,底下还压着一封,正是他寄来的家书。
想来这便是裴氏给他的回信了。
既他人就在这儿,自也不必再千里迢迢送到粟州去。
信封还未封口,李长晔取出其内信纸,展开前,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顿了顿,方才展信而读。
信的内容简单,可李长晔却一字字读得尤为细致。
其上,裴氏就他先头所书,一一答他。
先是她腿伤已然痊愈,谌儿谨儿安好,而雍王大婚的贺礼她也已提前备好。
最后又嘱咐他切记保重身体,莫太过劳累,她会打理好东宫诸务,让他不必忧心。
至此,戛然而止。
李长晔攥着信纸,看着最底下的落款,不禁剑眉蹙起。
裴氏这家书写得似乎并无问题,也尽数解答了他的疑惑,只……
缘何她未在上头写盼他回信的话呢。
第31章 脖颈间的红梅
裴芸起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透过天光估摸着时辰,料想太子当已离开了。
书砚为她梳妆时,就见一宫人匆匆而入,递给她一张请柬,是平南侯夫人邀她明日去参加在府上举办的赏花宴。
见得“平南侯”三个字,裴芸扯了扯唇角,露出些许讽笑。
前世她也收到过这请柬,巧的是,当年进京完婚,参加的第一个宴会也是这位平南侯夫人所办。
也是在那儿,她初次见到了太子。
只那时,裴芸一开始并不知晓,这平南侯夫人并非好意,而是听闻京中众人对她颇为好奇,这才将她请去,让她像猴一般供那些贵妇贵女们观赏。
书砚草草瞥了眼那帖子,心下似也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气极,平素那些公侯家的夫人设宴,也不见请她家娘娘的,怎的他们国公爷凯旋的消息甫一传开,这请帖就来得这么快呢。
“娘娘,您可要去?”书砚扁了扁嘴,“教奴婢瞧着,您倒也不是非要给这些个趋炎附势的面子。”
裴芸笑了笑,将帖子搁在妆台上,“去,缘何不去。”
她不但要去,还得欢天喜地地去。
赏花宴当日,裴芸令书砚书墨帮她好生装扮了一番,就抱着谌儿,同李姝棠一道出宫往平南侯府而去。
她之所以知晓李姝棠也会受邀,因着前世也是如此,但那平南侯夫人实则要请的是李姝蕊,请李姝棠这个不受宠的公主不过是顺道罢了。
但这一世不同,李姝蕊被送去了远在瞿页的女学堂,或是发觉庆贞帝近日对李姝棠这个女儿似也多关切了几分,那向来见风使舵的平南侯夫人哪里会不请李姝棠的,指不定再不久这位就代替先头那位成了最受宠的公主。
李姝棠少有参加这般宴会的,坐在马车上竟是有些紧张,裴芸看出来,安抚道:“莫怕,你是公主,只有旁人巴着你的份,你又何需忧愁,若是不想与那些个凑上来的说话,你就与嬿嬿芊儿他们一块儿,与她们你总归熟些。”
李姝棠点点头。
平南侯夫人早早便等在了府门口,见得裴芸的马车前来,登时殷勤上前施礼,“臣妇见过太子妃娘娘,见过二公主殿下。”
瞥见裴芸怀里的谌儿,她低低“呀”了一声,旋即赞叹道:“这便是三皇孙吧,臣妇上回见三皇孙还是百晬宴的时候,没想到三皇孙竟已这般大了,生得当真是粉雕玉琢,分外讨人喜欢。”
裴芸在心下暗嗤,和前世一样,她嫁入东宫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平南侯夫人对她展露这么大的笑脸。
她敷衍着回了两句,便由平南侯夫人领着,去了侯府后花园。
那沿湖的长廊底下,已坐了不少贵妇。
乍一见得裴芸,不禁都愣了一愣,看得出她今日施了粉黛,本就生得娇艳的人儿,如同锦上添花,这会儿更是昳丽夺目,教人移不开眼。
再看站在她身侧的李姝棠,这位向来总默默跟在大公主后头,不爱与人说话的二公主,也不知何时开始,竟与太子妃的关系愈发好了。
且打大公主出事后,二公主相较于从前的畏畏缩缩,变得开朗爱笑了许多,反有了几分公主的样子。
湖风大,平南侯夫人见裴芸还抱着孩子,特意寻了个避风处让她坐。
裴芸甫一坐下来,那些个贵妇们便跟着围坐在了她身侧。
李姝棠本想挨着裴芸而坐,但裴芸却指了指不远处那片花圃,“我看京中不少贵女都在那儿,棠儿你也过去吧,嬿嬿她们当也在那里。”
这里都是妇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坐在这儿略有些不合适。
李姝棠与那些人不熟悉,本不愿意,但想起裴芸在马车上说的话,也不欲让旁人觉得她一个公主扭扭捏捏,便道了声“好”,微抬下颌,大大方方由府内侍女领着往那花圃去了。
那些贵妇人们,偷眼互相瞧着,似欲与裴芸交谈,但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见着裴芸怀里的李谌,方才有人顺势道:“三皇孙也快有六个月大了吧?”
“快了,也差不了几日,眼下到了爱动的时候,躺在榻上,总要防着他滚落下去。”裴芸笑着,轻拍了拍坐在怀里并不安分的谌儿。
在座少有没孩子的,忙借此打开了话茬。
然谌儿似是并不喜欢这般场合,他烦躁地扭了扭身子,捏着裴芸衣襟的手重重一拽,登时拽松了裴芸的领口。
阳春三月,天气暖融,裴芸的衣衫早已换薄,教谌儿这么一扯,登时露出那被半遮的脖颈和一小片右锁骨来。
四下蓦然一片死寂。
众人悄然对视着,眸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纵然裴芸手快,一下拉起歪斜的领口,但奈何那白皙脖颈间星星点点的红梅,早已被人看在了眼里。
在座的都不是未通人事的小姑娘,哪里会不知这究竟是什么。
听闻太子才回来两日,但看这痕迹,便知有多热烈。
当真瞧不出,太子平素那清冷淡漠的样子,在床榻上……
也是,太子妃生得这般好皮囊,太子又没有侧妃,既是正常男人,怎可能不宠幸呢。
再看那三皇孙,当年太子妃生下大皇孙后,五年都不曾再有身孕,外头都说,是太子不喜太子妃,冷待于她。
彼时太后还未去昭连山祈福,孝仁皇后薨逝,而高贵妃只是代掌后宫,自不好置喙太子之事,太后便将太子召到跟前,提出要替他纳一个侧妃,太子拒了。
那之后不久,就传出太子妃遇喜的消息,所以说那些个传闻也不可尽信。
都说太子一直记挂着那位早逝的沈二姑娘,可还不是同太子妃有了两个孩子后,仍独宠于她。
且不说太子还会不会充实东宫,宠幸旁人,但只消没有意外,这太子妃将来便是皇后。她那兄长镇国公如今又战功赫赫,一时风头正盛,不管这裴家以往如何,将来定是那京城独一份的尊贵。
怕是如今的三大世家都比不上的。
裴芸将衣襟理好,又用手压了压,虽得她自己看不见,但看这些人的眼神,便知她们都瞧见了。
她不禁在心下怨怪起太子来,那夜伏在她脖颈间,似是要将她吃了一般,她第二日在镜中瞧见时都吓了一跳。
见谌儿实在坐不住,裴芸将他交给乳娘,让云砚陪着一道出去逛逛。
恰在此时,就听有人道:“听闻镇国公不日便要凯旋,在邬南戍守了那么多年,国公爷似乎还未成亲吧,太子妃就没想着趁此机会给国公爷娶妻。”
裴芸等的就是这话,因着前世亦有人对她说了类似的话。
那时也是因着兄长,裴芸尝到了被人阿谀奉承的滋味,便道她正有此意,想给她兄长寻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此言一出,那些个贵妇人就争先恐后向她推选自家还未出阁的姑娘。
她本想从中好生挑选,可不想待她兄长凯旋,她当时说的话却反让自己成了笑柄。
故而这回,裴芸却是道:“有我母亲在,此事还真轮不到我操心,且娶妻这事,重在我兄长钟意,家世倒是其次,毕竟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才好长久地过日子。”
她这一席话算是彻底绝了那些个贵妇人的心思,见谋算不成,众人只得强笑着连连称是。
太子是在四月中旬回来的,他回来的第三日,裴栩安便带着大军抵达了京城。
庆贞帝命太子前往德胜门迎接,而裴芸则与母亲、妹妹一道,等在了镇国公府门口。
庆贞帝念裴栩安多年未与家人相见,便特许他先回国公府小聚半个时辰,再进宫面圣。
打裴栩安即将回京的消息传来,周氏就因激动几乎夜夜难眠,虽平素有书信来往,可毕竟她已有十余年未曾亲眼见过她这儿子了。
大军凯旋,万人空巷,德胜门那厢喧天的欢呼嘈杂声似都能传到国公府这头。
周氏伸长脖子,等得望眼欲穿,直到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提起一颗心,眼看两匹骏马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其中一人她自然认识,是太子,至于另一人,周氏眯起眼辨认了片刻,眼眶一热,眼前骤然模糊起来。
那人勒马停在国公府门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快步行至她跟前跪下。
“母亲,儿子回来了。”
周氏几欲哭出声,一把将裴栩安拉了起来,“回来便好,回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