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正准备下马,面前突然伸过一只手, 她定神看过去, 发现是祝千帆。
洛笙扶住他的手臂,借力下马。
祝千帆开口, “诗怡去帮你领吃的了,托我带你去休息。”
“哦好, 多谢。”
祝千帆带她走着,片刻的沉默后开口问,“洛姑娘生母是哪里人?”
洛笙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祝千帆很坦然,“就是觉得洛姑娘像是南方姑娘,不像是北方的。”
洛笙也不知道自己生母是哪里人,动了动唇,关于自己的身世,也不好透露太多,“我是在南方长大,生母去的早,别的我也不记得了。”
“那你生母应当挺惦念你。”祝千帆顿了顿,“她有没有给你留什么念想。”
洛笙总感觉祝千帆话中带了点别的意思,但却又辨不分明。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祝千帆又开口,“比如我们那,会留平安扣串成手钏,上面刻上孩子的小字,随身佩戴。”
他的话听起来,还是有些没头没尾。
洛笙茫然摇头,“我没有这些,可能是我们那没有这样的习惯。”
祝千帆眼帘压低,“都是小事,有没有倒也无妨。”
不远处传来洛诗怡声音,招呼他们过去用午膳,“堂姊!今朝!快来!”
*
一片混乱的营地里,来来往往的禁军侍卫,收拾规整着东西,准备着提前结束围猎。
皇帝坐于高位,怒目盯着下面的萧云衍,甩下卷轴,“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卷轴砸在萧云衍身前,字迹铺展开,上面皆是行刺被抓捕黑衣人的口供。
字字句句将太子和萧楚淮所遭遇的刺杀和谋害,全部指向萧云衍。
萧云衍脸色奇差,挺直腰板,抚衣而跪,“父皇明察!儿臣怎敢在外国使臣面前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不知这些人是受谁指使,既要谋害太子又要诬蔑儿臣,此等一箭双雕之计实在是恶毒!”
皇帝拍桌而起,正要发作,屋外祯贵妃匆匆赶了进来,“陛下!”
祯贵妃上前,跪在前列,“陛下明察,别说云衍不可能有忤逆之心,即便是有,又为何要在此等众目睽睽之下行事?!云衍何以蠢到如此境地!”
“父皇,”萧云衍跟道,“这真正的幕后主使恐怕还逍遥法外,他是想谋害太子与五弟,然后再嫁祸到儿臣头上,这样朝中必定大乱,国之根基也会被动摇!父皇万不可听信这群人的口供!”
皇帝听来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扶着座椅盘龙扶手,气息深沉。
屋外禁军侍卫跑来,“陛下,五殿下回来了。”
皇帝闻言,面上突然间舒缓过来,焦急地起身,“回来了?”
他二话不说,快步下了台阶,“快,朕去瞧瞧。”
祯贵妃与萧云衍还跪在原地,看皇帝离开,也跟着起身。
“不过是当年一个孤子,生母都被罚出宫,他至于吗……”祯贵妃往外走了几步,“你父皇既没捉拿你,那就还有余地。你该庆幸你如今是本宫的儿子,他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应当不至于直接定你的罪。”
萧云衍跟上,淡淡垂眸,并不真心,“谢母妃。”
“母妃觉得,此事究竟是谁做的?又是谁要陷害我?”
“你的事情问我?”祯贵妃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喝了一口茶静神,“你可有头绪了?”
萧云衍低头,“我打听到,听说萧毅他们中了那些人的埋伏,本来凶多吉少,结果被洛家那个小丫头带着人冲了进去,将他们救出来。”
“又是她。”祯贵妃抿唇,“那小丫头平日里装得文文弱弱、蠢蠢笨笨。关键时候,总能做出点大事,怕也不是这么巧。”
萧云衍辨别着祯贵妃的话,“母妃是怀疑,他们是早有预谋?”
祯贵妃把玩着手边玉如意,“这朝中,除了他们,哪里还有忌惮你的人。说不准是他们做出来的戏,这两人受些皮外伤就能轻而易举的扳倒你。”
祯贵妃扫向萧云衍,“恕我直言,你这些时日常往宫外跑是做什么呢,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察觉?”
萧云衍垂眸,“一些京中事务。”
“别是外面养的哪个小妖精绊住了你。”
萧云衍身形一顿。
“喜欢就娶回来,”祯贵妃撑着额角,“我兄长元太尉被削权厉害,你要是再这么不上进,陛下虽然盛宠本宫,本宫也未必能帮得了你。”
“是。”
萧云衍正要出去,忽然又被祯贵妃叫住,“等等。”
祯贵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外面那个,改日给本宫带回来瞧瞧。”
萧云衍顿了下,并未回祯贵妃的话,径直往外走。
他还未走远,径直被几个禁军侍卫拦住。
屋外萧云衍的随身侍卫紧张地上前,“这是做什么?”
禁军侍卫拿出抓捕令,“陛下有令,先关押祁王殿下,听后问审。”
萧云衍看着四面围上来的侍卫,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低声叮嘱身边随侍一句,“先去照顾好她。”
随侍微顿,看着过来的禁军也不敢应声,只能退下。
萧云衍主动上前,“这件事,本王清清白白,不怕你们查。”
说着,直接跟着禁军侍卫离开。
*
皇帝匆匆赶到萧楚淮的营帐,见他坐在榻前,连忙道,“你怎么没歇着?”
萧楚淮拉过刚换好药的衣衫,“不过是些皮外伤,不劳父皇担心。”
皇帝沉沉叹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朕都不知该如何交代。”
萧楚淮意味莫名的看他一眼,又平静收回视线。
“云衍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萧楚淮沉吟着开口,“既此事与我有关,还请父皇恩准,此事由我清查。”
皇帝点头,“你办事清楚,自然是你来查。”
“不过你伤着,也不便过于操劳,再加上大理寺吧。”
萧楚淮深吸一口气。
大理寺卿是祁王的人,皇帝怕是担心他压祁王太狠,找来制衡他的。
萧楚淮早就猜到了这个凉薄帝王的习惯,皇帝应当是想惩戒萧云衍,但也不想完全废掉萧云衍,给他和太子架空皇权的机会。
皇帝想到了什么,“诶对,洛家有个小姑娘,听说是为了救你们一起摔下山崖的,她如何了?”
萧楚淮微顿,“她无碍。”
皇帝点头,“洛家的孩子应当都不差,庶女也是个好孩子。”
萧楚淮听着皇帝的话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
正巧,张公公从外面进来,小声提醒,“陛下,月蚩公主来与您议事。”
皇帝似乎早就知道,简单与萧楚淮说了两句话,就出去迎客议事。
皇帝走出营帐,看见尉迟珈蓝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笑着上前行问询,“五殿下可好些了?”
“瞧着精神不错,应当没有大碍,难为公主关心。”
尉迟珈蓝笑了笑,她并不关心这个,“听说此番也确实多亏了洛姑娘,不然太子与五殿下怕是凶多吉少。”
皇帝点头,“那确实是个好孩子。北仑一家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毒辣。洛家养的孩子,都天资聪颖、良善真诚。”
“我还担心那姑娘,方才去看了一眼,好在没有受伤。”尉迟珈蓝看向这中原帝王,“本来是该前两日就与陛下议定这些事,但是因为刺杀一事耽搁了,现在大家相安无事,不知您这会儿是否有空,我们好好聊聊?”
皇帝笑道,“这自然是没有问题。”
“北仑也是个大家族,家产丰富,手握重兵,又是月蚩驻守边关的重臣,他们既看上了洛家女,那是她的福气。”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绝妙的安排,月蚩人婚姻结构特殊没有嫡庶之分,只听是太子妃的妹妹就觉得尊贵无比。牺牲一个庶女,不止他们和月蚩之间的边关关系能稳定,就是日后应对丹尧,都要顺畅许多。
这是一件,只对洛笙不好的事。
除此之外,一本万利。
尉迟珈蓝客气道, “只是听闻你们中原嫁女不愿意远嫁,我们怕洛家人不同意。”
“这有什么不同意,他们高兴着呢,”皇帝手背在身后,“公主且放心,朕会安排促成此事。”
灯火通明的营帐里,洛笙正一口一口地喝着陶晗喂的鸡汤。
她心下发虚,偷偷看了看陶晗。
只见陶晗一脸心疼,“乖乖受委屈了。”
洛笙细声细气地转圜,“也没怎么受委屈。”
“你与母亲说实话,”陶晗拉住洛笙的手,小心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们俩在一起,那禽-兽有没有对你……”
洛笙更心虚了,她动动唇,“没有,母亲。”
陶晗有些怀疑,“当真?”
“他伤着了,不能对我做什么。”
洛笙抿唇,试探性地补了一句,“反而,他还挺照顾我的。”
“哎呀,那是假象。”陶晗将碗“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你可千万别被这点假象骗了。”
“你想想,那太子都被他骗了,从前对太子多好,结果说翻脸就翻脸。”
陶晗想起前世两个女儿,一个生产在鬼门关,一个被拴上锁链关在囚笼,她绝对不可能再相信萧楚淮。
陶晗板起脸来,“这次就罢了,日后离他远着些,别惹祸上身。”
洛笙见陶晗面色不悦,也不敢再说别的。
毕竟母亲前世应当受到了切实的痛苦,她不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否决母亲的痛苦,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