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啊,你倒是说句话,这可是大罪啊,怪罪下来我们要砍头,你们也不可能轻……”嬷嬷焦急的绕过屏风,看见洛笙坐在桌前,旁边打翻的笔墨被她捡了起来,放在旁边。
嬷嬷疑惑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嬷嬷,”洛笙抬头示意了下旁边架着的大幅屏风纸张,这个东西本是围猎开始后,用来展示在外面围猎彩头情况的。
洛笙看向嬷嬷,“这个能给我一个吗?”
宴席上,歌舞升平,分成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月蚩来客献艺,另一部分是中原歌舞。
月蚩王室的歌舞文化与中原极为不同,偏向于豪放狂野,且献艺者多为男子。
两方歌舞交叉呈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台下众人越看愈发有兴致,月蚩剑阵结束,月蚩王上大呵一声“好”,下面人跟着鼓掌赞叹。
祯贵妃勾唇,看了一眼月蚩王上,“这月蚩的剑阵果真名不虚传。”
月蚩王上也不谦虚,“那是自然,不知你们下一场是什么?”
“这您可就问对了,”祯贵妃瞟了一眼那边的皇后和太子,“下一个听说是我们太子妃的妹妹,为您献舞《龙吟》。”
月蚩王上微微偏头,听身边翻译解释。
等同于未来皇后的妹妹,他恍然,“果真能入你们皇家的人,都不一般啊,这太子妃的妹妹一定与太子妃一样优异。”
月蚩王上大抵是出于客气,将还未出来的洛笙捧得极高。
皇帝听来倒是很高兴,“她们也是听说你们来,特意准备的。”
但皇后听着他们有来有往的对话,隐约有些不安,深深的看了祯贵妃一眼。
祯贵妃并不接皇后的视线,只端着身份坐在一旁,眼尾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第63章
旁边一个小太监过来, 在祯贵妃身边低声耳语片刻。
祯贵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整理着衣摆等着看好戏。
在这等场合出糗,那就是明摆着昭告天下,太子妃的妹妹一无是处, 太子妃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为皇后之位令人存疑。
当年太子迎娶太子妃可是力排众议,十里红妆满城喜酒又人尽皆知。
这笑话闹出去, 丢的可不仅仅是洛笙的人, 丢的那是太子的人。
在邦国面前颜面受损……
可有皇后和萧毅受的。
祯贵妃斜靠在座椅上, 饶有兴致的准备看戏。
这中间的空档时间长了些, 几个宫人被叫下去。
祯贵妃摇着扇子, 好整以暇的问着, “她怎么还没出来啊, 该不会是临场生怯……”
祯贵妃话还没说完, 洛笙便从场地一侧出现, 提起裙摆走上台面。
祯贵妃脸上的笑意缓慢凝固,牢牢的看着洛笙身上的衣裙。
宴席上, 近乎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洛笙的舞裙。
一旁的尉迟珈蓝颇为新奇的夸了一句, “你们中原这舞裙还挺好看的,我能也要一件吗?”
祯贵妃缓慢的捏紧扇骨, 眉头紧锁。
几丈之外, 少女身量纤纤,玲珑有致。
身上舞裙层层叠叠, 每一层墨迹不同, 叠在一起竟成了一副恢弘壮阔的水墨画!
在她走动间,每一步都是翩然仙气的风景, 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她妆容素雅,面若桃花, 更像是开在这千里江山水墨画上潋滟生姿。
洛笙眉心一点红色行龙简纹,她问礼绵柔,叫人身体发酥,“臣女献丑。”
说话间,宫人已经将那巨幅的屏风白纸放在了后面。
许久未开口的北仑公爵看着那台面上的少女,突然出声,“你们中原说话还挺有意思,这样还叫献丑。”
祯贵妃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侧办差的宫人,却见他也愣在原地。
她平复心绪,仍端着笑脸,“这好像和先前说的舞不太一样。”
皇后打断她,“看看不就知道了。”
御用礼乐师得了示意起音,仍是用的《龙吟》乐曲,曲目恢弘,波澜壮阔。
这曲子意象龙吟山河,并不适合群舞,只有独舞才能将极强的龙行天姿展现而出。
前半段曲调悠扬,少女步点流畅,翩跹水袖宛若游龙。
水袖旋转而起,仿佛是她身边富有生命的精灵,将她玲珑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
祯贵妃深吸一口气,看了一遍周身的人。
倒也是北仑家族中一人悠游问一句,“是她吗?”
“是,与画像上一样,翩若惊鸿。”
祯贵妃听到北仑公爵夸奖凝眉,“好看是好看,只不过这舞她跳的太柔,缺了些……”
祯贵妃话还没说完。
曲调突然由平转扬,骤然抬高,洛笙水袖跟着鼓点甩出,随着她快速变动的舞步重重的打在偌大的屏风白纸上!
仿若一时间敲在了众人的心口。
水袖沾墨晃过一道虚影,她再次成为众人视线中的绝美焦点,唯一声色。
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近乎被洛笙牵着鼻子走,在她和屏画之间来回转换,最后只剩惊心动魄的震撼。
重重的一声琴音迸发,一轮红日点在屏画上空。
一副龙吟山河画卷跃然纸上,呈现在世人面前。
她的柔软与身后张扬恢弘的龙吟山河画卷,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张力。
屏画前,少女比上空红日还要明艳几分。
洛笙近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听到自己一下比一下重的气息声。
她真的好久都没有过这么大强度的活动量了。
洛笙行礼,月蚩王上突然一声,“好!”
才唤回所有人的注意力。
皇帝也跟着大笑,“赏!”
祯贵妃脸色已然难看到极致,深呼吸着平复自己的心绪。
洛笙适才松了一口气,“谢陛下,谢王上。”
不远处高台上,萧楚淮垂落在膝上的手,缓慢的转动着掌心的红琉璃佛珠。
指尖力气一下比一下大。
他身边不远处,再度响起北仑兄弟三个问身边宫人的声音,“你方才说,那姑娘叫什么?”
萧楚淮转动佛珠的手指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的捻动着其中一颗。
其中一人用蹩脚的汉话重复了一遍,“洛笙。”
话语间,兄弟三人将她的名字反复咀嚼研磨。
萧楚淮将佛珠收拢,握在掌心,而后起身离席。
旁边萧云衍好整以暇的轻抿手中茶盏,观察着萧楚淮的动作,“萧彻怎么走了?”
他说着,又看向了正被人扶着准备下场的洛笙。
心下存了几分试探意图。
萧云衍朝身边宫人招手示意。
宫人上前。
洛笙直到全然离台,浑身筋骨才舒畅不少,她轻轻顺着自己的小心脏。
她问着身边宫女,“我刚刚没出什么岔子吧。”
宫女也会说话,“姑娘且放心吧,我瞧着陛下他们可高兴了。”
“我真的紧张死了。”
琴棋书画洛笙都会一些,但是非创作类的照葫芦画瓢,她更擅长一点。
这水袖作画的技法,小时候也学过。
毕竟干那一行的,要的就是让客人保持新鲜感,她什么新鲜玩意都得学。
“放心吧,姑娘做得非常好了。”宫女正要带洛笙去换衣服。
迎面一个教坊司的姑姑上前,笑眯眯的朝她们行礼,“还请洛姑娘先跟奴婢过来领赏,奴婢也给姑娘准备了更换衣物。”
宫女闻言撤开些,“有劳姑姑。”
洛笙跟着教坊司姑姑离开七拐八拐,拐到了皇家营帐的位置。
皇家安置选取的位置要比百官好很多,这一片山清水秀,还有些小溪流。
教坊司姑姑停在了一个营帐前,“还请姑娘在此等候片刻。”
洛笙应声进屋。
屋内比她的小营帐要宽敞很多,甚至区分厅堂寝卧和雅间,就是这屋内的熏香有些熟悉。
洛笙深吸一口气,是有些松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