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躲。”小姑娘找着借口,“我手脏了,恐沾染殿下。”
萧楚沉想着,她好像以为自己很聪明,但那点小心思和委屈都写在了脸上。
“没躲,那今晚就来我房里伺候。”他意味莫名地扔下一句,“今晚洗干净点。”
他的意思是洗干净她弄脏的手,但偏不说明白。
小姑娘那瞬间慌乱和紧张的小表情映入眼底,萧楚沉又报复性地心情大好。
她晚间去的时候,果真是沐浴后去的,整个人拘谨又无措。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男人坐在桌前,手臂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吓了一跳。
萧楚沉若无其事地抬头,“来了。”
她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萧楚沉没再说话,只自顾自的往伤口上倒酒。
那少女果真看不下去了,小步跑上前,“殿下,不能这样弄的。”
她接过萧楚沉手里的酒放在一旁,擦拭着他手臂上流淌的鲜血和烈酒,似乎难以理解,“不疼吗?”
萧楚沉看着她,“疼不疼的,谁在乎。”
小姑娘眉头紧锁,“你自己在乎不行吗。”
她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伤口,涂药,一如白日里照顾棉棉那般。
萧楚沉撑着额角看她。
恍惚中觉得,她的姿容是少见的艳丽,偏偏气质却与这复杂宫城格格不入,干净清澈。
她好像天生迟钝,不容易察觉到什么苦痛,也不容易记得什么苦痛。
又是他所艳羡的天赋。
“不是讨厌我吗?”
眼前人动作一顿,听上去心虚不已,但不妨碍她擅长撒娇,“妾身那是在胡说八道,殿下别介怀。”
萧楚沉看着她给自己包扎好,有些太快了。
以至于让萧楚沉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割得深一点,让她多给自己包一会儿。
他缓慢地找着其他借口,又敲了下砚台,“会伺候吗?”
他意指磨墨。
但只见那小姑娘懵了一瞬,怯生生的点头,委屈又羞赧地上前——
坐到了他的腿上。
萧楚沉敲砚台的手一僵,身上的人规规矩矩地坐好,手指绞紧,“我会伺候,殿下别生气,我今天不是故意骂你的。”
她见识过他的手段,大抵是怕自己也被扔出去喂狗,所以求得情真意切。
萧楚沉其实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只觉得哼哼唧唧、绵绵密密地在耳侧,她身上那股浅淡的荔枝香气萦绕鼻尖,扰人心魂。
他神色很不自在,打断了她,“叫你磨墨。”
她吓了一跳,“哦好。”
她乖巧地拿过砚台磨墨。
但没起身。
萧楚沉撑着额角在后面看她,嗯,不仅是个胆小鬼,还是个小笨蛋。
他阴郁内心渐渐升起恶念,他想弄脏这份简单干净,毁了她的顿感天赋。
陪他一起堕落沉沦,下地狱。
他恶意地颠了她一下,少女手里的墨块没拿稳,飞溅出星星点点的墨迹。
恰好落在旁边的纸张上。
她略显惊慌,看着被弄脏的折子一时间手足无措。
萧楚沉却幽幽一句,“弄脏了我的折子,要怎么赔?”
她想得简单,手忙脚乱道,“妾身给殿下换一个。”
他不肯,按住她腰身,慢悠悠道,“你得让我也弄脏点什么,才算公平。”
萧楚沉清楚地知道,她不喜欢他。
但无所谓。
他只想要也被她抚平伤口的感觉。
哪怕是她为了求生装出来的。
再或者,是为了她的家人、朋友,任何缘由都好。
他这里有她的牵制,她就不会走。
起先他还只是用些小把戏,企图让她注意到自己,关心自己。
再后来,他越来越贪心,他想要她爱他,只爱他。
这梦离奇。
萧楚沉能梦见他们相处的一切细节,却独独无法看清她的脸。
他渐渐放弃挣扎,又对梦中一切不屑一顾。
他要的是这世上所有欺辱他的人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要所有压他一头的人都匍匐于他面前。
有什么必要为了一个人那虚无缥缈的感情,而浪费时间和心力。
说到底不过是一场走火入魔的梦。
何必在意。
直到那日,清明时节朦胧细雨中,他与棉棉在菩提树下一同淋雨。
一柄油纸伞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世界,那是他第一次见洛笙,第一次看见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瞳。
他甚至能听见外面雨水打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声声震动。
挺奇怪的小姑娘。
怎么看见陌生人淋雨都能送伞。
就不怕他是坏人吗?
果然,她压根没敢多待,放下伞就跑了。
还是个胆小鬼。
萧楚沉察觉到自己这个想法时,抱棉棉的手猛然一顿。
被他遗忘已久的梦境,忽然间再度汹涌而上。
那天,他第一次没有淋雨。
但却得了诡异的梦魇。
每每夜间那面容模糊的少女就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越是想要看清,她就消失得越快。
直到后来,他受伤躲在长明寺后面的树林里独自包扎时,她再次闯了进来。
如梦境般那样惊讶,但还是把她的药送了过去,又小声嘀咕着,“肯定很疼。”
萧楚沉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有人在乎的伤,疼起来才有意义。”
她仍是那般蹙眉,“那自己在乎不行吗……”
那一瞬间,梦境中所有模糊的面容都变得清晰起来。
一如他死气沉沉的阴暗深渊,突然间盛开了满墙的花草,仿佛他曾经所疑惑的一切都有了答案和归处。
他看了她许久,在她准备离开之时还是没忍住问了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答。
但她母亲来找她,叫她怀夕。
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萧楚沉曾经所不屑的一切,又像是着了魔一般去追寻。
他不得不承认,他开始贪恋梦境中,她属于他的所有时刻,他被人在乎的时刻。
他觉得是梦里他们的相识,他太过粗暴,所以这次他准备了礼物。
在他做好一切准备去见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和他的兄长暗通款曲。
他试图接近她,意外得知她好像也会和自己一样,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
她甚至也和梦里一样,为了求生而去接近示好。
但可惜,她认错了人。
原来她是认错人了。
不是不要他了。
萧楚沉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喜悦大过所有。
甚至她和哥哥的一切起源都是因为他。
他就说,她的生命里,总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萧楚沉跟皇帝提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她。
这一次他要名正言顺,又合乎礼法的拥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