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直出长宁宫,都没有人上前捉拿他们问罪。
萧楚沉手上一直紧绷着。
秦芷去紫宸殿,他被送出宫。
宫门大开,他看见萧楚淮正从外面进来,与白日一样,萧楚淮仍是与他擦肩而过。
而后在不远处停下来,偏头吩咐身边宫人,“送他回去。”
萧楚淮说完没有停留。
这如牢笼一般的吃人深宫,他仿佛早已习惯且麻木。
幼时萧楚淮代替萧楚沉被抵押在这里,如今又代替他走进深不见底的阴森深宫之中。
萧楚沉凝眉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他呆几月就厌恶无比的地方,萧楚淮被打碎拼合,带着无坚不摧的硬骨呆了半生。
或许母亲说得对,他不该执着的认为,他想要的都在这皇城里。
我与我。
周旋久。
*
洛笙这一晚睡得不安生。
她从睡梦中惊醒时,枕边早已没了男人的影子。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萧楚淮时常半夜有事便出去。
洛笙伸手摸了摸被褥,凉的。
他怕是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洛笙呆坐在床榻边,看着蒙蒙亮的天色,出了很久的神,才慢吞吞的挪下床。
她没叫含双,简单穿戴好,推开房门。
清晨深蓝色天空的尽头一片清澈明黄,一轮红日浮于京城上方,艳丽云层从红日一角蔓延铺开。
含双见洛笙出来,正要上前,外面穿着丧服的宫人赶来。
洛笙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心里咯噔一下。
她刚要问,就见宫人俯身行礼,而后道,“先帝驾崩,留遗诏,五皇子萧彻人品贵重,继帝位,太子妃洛氏持躬淑慎,继后位。”
第118章
宫人扬高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
洛笙耳中贯过接二连三的消息, 还未等反应过来先帝突然驾崩的死讯,后面的消息就让她再度一愣,整个人愣在原地。
大抵是所有的一切来得太快, 洛笙麻木地上前接旨。
握着冰凉的遗诏旨意, 站在原地。
萧楚淮昨夜突然离开,是不是因为这个事。
皇帝这半年来, 身体是越来越差, 可前阵子看起来也还算是康健, 怎么说死就死了。
含双也是第一次见这般大的事, 好在文兰有些经验, “娘娘恐怕得赶紧换孝衣进宫。”
她说着, 让洛笙先回屋等候, 去取孝衣服制。
洛笙入宫跟着宫中宫人示意, 来往忙了多日, 才算是听全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起因是祯妃暗中杀太子被陛下发现,意欲调遣祁王曾用反兵, 毒害陛下造反, 被祁王压制,收监关押处斩。
事情有些复杂, 理起来有些难以理解, 但从另一个角度理就清楚了。
这只是一场戏局。
最终结果是皇帝被毒杀。
洛笙也不懂朝廷纷争,但她知道那日萧楚沉突然决绝地把东西留给她, 当晚萧楚淮深夜入宫, 皇帝驾崩,她隐隐也能猜到一些。
但是这些并不重要, 她只需要听他们安排就是了。
相比于这些,洛笙更不适应的是, 突然降下来的皇后册封旨意。
旨意摆在桌上,屋内是正在收拾准备送进皇宫的东西。
洛笙在桌前坐了很久,怀里抱着棉棉,一直还没能接受这个现实。
棉棉探着脑袋,好奇地看桌上的黄色卷轴。
还时不时伸着脖子去嗅上面的气息,又转头去看洛笙,毛绒绒的耳朵蹭着洛笙的衣襟。
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和萧楚淮的询问声,“收拾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娘娘就在屋里呢。”
萧楚淮进门,看见洛笙还坐在桌前。
旁边放着收好的东西。
萧楚淮简单地看了看旁边摆放的箱子,视线落在还在发呆的洛笙身上。
他走上前问着,“怎么了?”
洛笙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苦恼地看了看旁边的旨意。
她将棉棉放下,起身拿过桌上的圣旨。
洛笙轻抿薄唇,朝着萧楚淮走过去,尾音绵密拖长,听起来有些不安,“萧楚淮……我觉得我做不了皇后。”
萧楚淮看她,“为什么?”
“这旨意册封上说要勤谨持重,以助帝王执政。”洛笙声音越说越低,“可我太笨了,我怕给你添麻烦。”
“话不能只看一半,”萧楚淮拿过她手上的旨意,“性秉温庄,应正母仪天下;勤谨持重,以助帝王执政。”
“君主,乃万民之父,皇后,乃万民之母。我要做的事情,是前朝理民政,无非是批复文书这等手上的闲散功夫。笙笙可能就辛苦一些,需要替我耗心力,爱子爱民,行为母之道,母仪天下。”
洛笙听着他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但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正想着,腰间一紧,她被抱上桌子。
“这皇家执政,需要恩威并施,于我一人难以周全,笙笙了解我的性情,只怕长期如此,会过于严苛引人不满。”
萧楚淮神色平静地将这件事情说得很是严重,因此看起来极为有可信力,“往小里说,只是朝廷有怨言,往大里说,民间有异心,就会引发国家动荡。”
“笙笙性子恰好嘉柔温良,近来许多重臣时常想让你劝着我些,以免招惹祸患。”
洛笙听得一愣一愣地,她指了指自己,“我,还这么有用吗?”
听萧楚淮的意思,这皇宫没了她,就会朝廷不安,国家动荡。
“自然,”萧楚淮说话仍是往日一本正经的样子,隐约带了点严肃,仿佛真的在跟她说一件很重要的事,“除了这些,这前朝纷争功利乱人心智,有时还要笙笙时常提醒我,不要忘子民之本。”
“先帝早年为何政绩出色,如今沦落至此,就是因为这些年帝后不合。缺了皇后协助,因而众叛亲离。”
如此一来,洛笙深为信服。
毕竟曾经的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娘娘,当真是很好的人。
若是先帝从前能多和娘娘说说话,夫妻同心,肯定也不至于如此。
萧楚淮看着她的表情,轻弯了弯唇角,将旨意重新放回洛笙手里。
他这辈子在这皇城中,看厌了虚与委蛇,伪善算计,“相信不会有人比笙笙更能解释,性秉温庄,嘉柔温良,爱民如己出。”
“所以这后位,非笙笙不可。”
*
新帝需要等皇帝出殡下葬后再登基继位,这些时日京中禁文娱,但皇城之中民众并没有因为皇帝驾崩而生出太久的悲痛。
大抵是继位新帝的名声早早就在民间有所流传,因此京城百姓也算是心下踏实,并不需要担心太多生计。
京城长街上除了不能有明显的欢庆活动与喜事,一切照旧。
夏初日光澄澈,将青葱树影投落在文渊阁层层叠叠书架上。
文渊阁里外不乏前来买书借书的人。
书柜边女子小腹隆起,一身素色,整个人身形轮廓在日光树影下都显得温婉柔和。
屋外有人走进来,她还翻着手中书卷,问着,“想找什么书?”
那人脚步沉缓,直到她面前,挡住了她书卷上的光影才停了下来,“我找人。”
沈星遥听见声音,翻书卷的手猛然一僵。
她眼睫轻抖,意外地抬头。
*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前,洛笙也暂时不需要着急进宫。
她又回家住了几日,想来进宫以后,她就不可能随意回家了。
洛笙还很是舍不得。
春末夏初,天气正好,洛府里里外外都在想着帮洛笙添置入宫的东西。
祝千帆左思右想,也想不到自己能送什么别人不会送的东西。
他只道,“我还有一个月离京去西北,也不知该给你留些什么东西傍身。”
祝千帆顿了顿,“我就给你在朝中留了两个我的得力副将,过命的兄弟,如今都是御前武将,在京任职。”
他递过去一封信件,“他们都认得你,有事你联系他们随时可以找到人。”
洛诗怡听得睁大眼睛,“你这还不知道留什么傍身啊?”
他们留得都是一些闲散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