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太子玉契放在桌上。
清冷月色之下,大殿内外此时一片孤寂。
萧毅的声音浸染萧条月色,“或许是儿臣,没能力在这皇城中给她留清静之处。”
*
东宫偏院内,洛笙过完一整日的大起大落,魂不守舍地进了屋。
洛笙一整晚顾不上喝水,嗓子发干,她喝了一口清茶润喉过后,轻声问含双,“阿澈回去了吗?”
“宸王殿下方才带着人都走了,他好像不太喜欢留在这里。”
洛笙点头,“今晚是我错怪他了,也没跟他道歉。”
“想来都要成婚了,殿下不在意这些。”
洛笙轻转了下手中茶盏,“好在阿姊没事,就是恐怕她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
洛笙一想到晚间的场景,心绪就难以平静。
她屏退含双,独自坐在屋内。
不知怎么的鼻尖发酸,眼泪缓慢地盈满眼眶,又从她眼尾滚落。
一颗又一颗,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不知何时,脸颊边突然递过来一张帕子。
洛笙猛地吓了一跳,抬头径直看见那一身灰衣锦袍,神色幽冷的萧楚沉。
她鼻音哭腔浓重,轻拍了下他手臂以示不满,“你怎么来了也不吭声呢。”
男人伸手擦过她脸上眼泪,“看你在哭,就没出声。”
洛笙也没有拒绝,某一瞬间觉得,他的动作娴熟且仔细,又带了几分从容不迫。
不像是笨手笨脚的萧楚沉,反倒有点像他那个事事周全的哥哥。
洛笙猛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看眼前男人,触及他身上衣物时又收回视线。
不能,萧楚淮今晚穿的是玄色衣袍,不是这件。
他们兄弟俩其实区别很大,洛笙在清醒的状态下不容易认错。
虽然她的确觉得最近有几次萧楚淮气疯后,和阿澈的状态很像。
正好他又出声道,“你阿姊已经没事了,放毒鼠的人兄长也抓到了,正在问责。”
洛笙思绪又被拉回来,“抱歉,我今晚误会你了。”
男人垂眸,慢悠悠道,“不怪你,我本来就爱做坏事、恶贯满盈,被误解也是咎由自取。”
他骂自己骂得好狠。
洛笙听来不忍心,“也不是这样,你也不要这么说。”
他听来反倒没有高兴,幽幽一句,“心疼了?”
洛笙抿唇,并不回答这句话,“今晚还是要谢谢你的。”
她顺手给男人倒了一盏茶,递到他面前。
对面人看了一眼推过来的茶盏,“其实今晚兄长也在帮忙操持,宫中之事,后续处理都需要他。”
他说话间伸手拿过茶盏,露出的手腕间根本没有那血红赤莲!
但洛笙没看见。
她还以为他是在吃醋,“他是辛苦,你帮我代为感谢吧。”
对面男人喝下一口茶,慢条斯理打量了她片刻,“我这人很是宽宏大量,你也可以自己去谢他。”
洛笙才不信他宽宏大量,她怪紧张的,“我们就先别提你兄长了好不好?”
屋内气压只因为她这一句话低了下来,男人忽然伸手将人从她的座椅上捞了过来。
“好,不提他。”男人大概是气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们来聊我们的事。”
洛笙气息微滞,再缓过神来时,已经被箍紧腰身坐在了他腿上!
他们还没有这般亲密过。
他说着,宽厚手掌覆盖住洛笙的小腹,轻按了一下,“笙笙要是害怕,以后我们就不生了。”
小腹顿时被按得一阵酸麻。
话题转得太快,一下子提到生孩子上,让洛笙不太自在。
洛笙正好看到他俯身低头,视线描摹过她唇瓣,气息压了下来。
洛笙下意识的伸手抵住。
触及他眼瞳,看见了他眼底猩红的血丝。
他饶有兴致低问,“跟未婚夫不能做这种事吗?”
洛笙看着他的样子很是不安,这动作、语气、言辞,无一不与另一个人重合!
洛笙紧盯着他看了许久,冷不防出声,“萧楚淮,是你吧。”
男人挑眉,眼底反倒是浮现了一丝雀跃,握着她腰身的手更紧了几分,“笙笙还能认出来。”
他一承认,洛笙顿时头皮发麻!
她如坐针毡,像是突然意识到掉进陷阱的困兽,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牢牢箍紧。
洛笙想要叫含双,出口却是细弱一声,“救命。”
他好可怕。
萧楚淮现在真的好可怕。
他怎么能装成她的未婚夫,对她做这种事。
她差一点,差一点就任由他摆布。
那要是新婚之夜,他装成另一个男人,一熄灯不说话,他对她做什么事她是不是都不会发现!
第106章
洛笙后怕想要从他身上脱离, 身形不稳,撞翻了身旁的桌子。
萧楚淮也没再阻拦她,松开手淡然自若地坐在座位上。
洛笙慌慌张张地躲到一旁, 和他保持着距离。
生怕他疯起来, 再抓她回去。
屋外含双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担忧地敲门, “姑娘……”
洛笙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含双的话。
含双索性推门而入。
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屋内两人一站一坐。
两人中间是被打翻的桌子。
含双甚至也辨别了一会儿, 还是恭恭敬敬地问候一句, “宸王殿下, 您怎么回来了?”
她明明记得萧楚沉早早就离开了。
萧楚淮显然很是满意。
他唇角弯起, 别有深意地看向洛笙, 仿佛对一切都尽在掌握。
屋内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含双不得不打破沉默, “今日时候不早了, 殿下不然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说的也是。”萧楚淮起身,拂过衣摆, “那我先走了。”
他并没有直接出门, 反倒是朝着洛笙的方向走过去,“早点休息, 未婚妻。”
洛笙眼睫轻颤避开萧楚淮的视线。
萧楚淮一踏出房门, 洛笙仿佛抽干了力气,双腿发软。
而此时, 真正的萧楚沉在重华殿中, 逗弄着那抓来的一箱毒鼠。
原本萧楚淮是打算直接处理掉所有毒鼠,这些是他的手下抓来, 他背着哥哥藏起来的。
笼子里毒鼠“吱吱”乱叫着,直到苍垣从殿外进来禀报, “殿下,五殿下那边查清,目前的线索来看,十有八九是祠堂里的那一位被贬为才人的贵妃做的。”
苍垣停顿了下,“说来也巧,那位才人前两日曾经传信来过重华殿。”
萧楚沉身形往后一靠,手里的枯草轻戳笼中毒鼠,“什么信?”
“属下以为那信件殿下不会看,所以也就没给您。”苍垣伸手将存放了几日的信件递到萧楚沉面前,“毕竟那位元才人,之前不止一次谋害过洛姑娘。”
萧楚沉接过苍垣手中信件,打开潦草扫了一眼。
“她是想让我去见她,说有事相谈。”
萧楚沉颇有兴致的眯了眯眼睛,放下手中枯草,“那我就去跟她聊聊好了。”
苍垣迟疑了下,“现在吗?”
“当然。”
萧楚沉起身,朝着屋外走过去,刚走到门口,恰好看到了大片的看守侍卫。
萧楚沉轻“啧”一声,似乎这才明白刚刚苍垣为什么会问“现在吗”。
苍垣跟在萧楚沉身后,只听萧楚沉一句,“真麻烦。”
而后又转头回了屋子。
再一眨眼之间,萧楚沉瞬间没了踪影。
院内层层看守的侍卫对此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