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眸光顺着她手臂, 慢慢看向她。
洛笙却觉得这尖利的视线像是要将她剥开, 又将她拖进深渊折磨蹂躏。
洛笙心下不安地解释, “这是我的家侍, 鲜少出门。”
萧楚淮看起来并不在意他是谁, 也没有回应洛笙这句话。
洛笙连忙碰了碰玄澈, 示意他行礼。
萧楚沉不太情愿, 声音幽沉混合着微不可查的火药味, “参见殿下。”
萧楚淮也没接他的礼, “这就是你家里养的那个小侍卫?”
洛笙局促地摩挲了下手指,“他是我父亲母亲收来保护我安危的。”
萧楚淮似是了然地看向她身后的人。
片刻的沉寂后, 他冷不丁道, “脸露出来给本王看看。”
萧楚沉并不动,似乎也不在意萧楚淮的命令。
洛笙看了看玄澈, 又看了看萧楚淮。
一时间自己像是被硬生生夹在中间的一块肉, 两边都烤得无比焦灼。
她愣是不知道是萧楚淮的命令不太合适,还是玄澈不搭理萧楚淮更不合适。
玄澈倒是解释一句啊。
空气中的火药味在这短暂的沉默中愈演愈烈。
仿佛随意一个火星就能瞬间点燃、引爆。
萧楚淮示意沉翦, 只一个眼神, 沉翦便上前,带了几分强硬想要去取萧楚沉的面具。
还未等碰到萧楚沉, 洛笙慌忙拦住,“殿下!”
萧楚淮看向她。
小小的一个人张开手臂, 在他面前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惦记着护身后这个小子。
洛笙磕磕绊绊地帮玄澈说话,“他脸上有伤,殿下怕是不好当众揭他伤疤。”
萧楚淮神色漠然,沉吟片刻,“本王只怕,皇城中混进来些不该混进的人,想必洛姑娘可以理解。”
洛笙鲜少听见萧楚淮在她面前自称本王,更加局促,“他不是什么坏人。”
好死不死,玄澈这个时候说话了,但说的是,“奴才是洛姑娘的人。”
“我今日只关心我们姑娘的安危,其他人并不在意。这么大个皇城,萧五王爷不该连区区一个奴才都容不下。”
萧楚淮无声轻笑,眼尾发冷,“你最好只是个奴才。”
他只扔下这么一句话,从洛笙身侧走过。
方才一直沉默寡言的萧楚沉又开了腔,“是不是奴才,那也是洛府内姑娘房中的家事,不劳王爷操心。”
洛笙这会儿又恨不得他闭嘴,“你少说两句啊。”
萧楚淮冷眼听着他这句话,并未再做停留,径直离开。
洛笙拉过萧楚沉,难以理解,“你怎么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一直说呢?”
萧楚沉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垂眸道,“奴才愚钝,没进过皇家也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洛笙自己都不怎么会人情世故,还颇为认真地教他,“那你看我眼色,我没让你说,你就不要说了。”
萧楚沉这会儿无比听话,“是。”
“还好五殿下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洛笙带着他进院,“若是换了别的主子,指不定要记你一笔。”
萧楚沉听着洛笙夸萧楚淮,敛起眼底乖顺神色,气压一点点变低。
姑娘这张嘴,若是只会夸别的男人。
不如拿个东西,堵起来。
最好只能发出声音,说不出话,会哼唧就够了。
洛笙全然不知道身后人的心思,一面穿过大明宫长长宫街,一面与他闲聊。
时不时与路过执行任务的禁军侍卫与清查罪臣的文官、武官碰面。
期间碰上了祝千帆带兵去查祁王一直掌管的兵力,他与他们擦肩而过,目不斜视。
洛笙反倒是多看了他们两眼,往日祝千帆偶尔会来他们家,不是来找二叔就是来找洛诗怡。
洛笙想起来,“诗怡不是说晚些过来,怎么没来?”
萧楚沉收回思绪,心不在焉地回,“四姑娘今天一大早就去了秋收大会,说要拿个骑射头彩。”
洛笙点头,“嗷,这样啊。”
萧楚沉垂眸,幽暗视线描摹过洛笙粉唇,继续着自己的思绪。
粉桃樱口,莹润饱满。
适合塞个镂空雕花的玉球,绑在唇间,她带着一定很漂亮。
祝千帆穿过长街,冷不丁察觉到一股熟悉的香风从身侧拂过。
他眼尾余光微动,瞥了一眼从他身边走过的小姑娘,继而缓慢收回视线。
走到大明宫门口,他的部下上前,将手里当前萧云衍所掌控的兵力情况都拿了出来,交给祝千帆。
祝千帆垂眸草草翻过,却冷不丁开口,“洛将军那边,还是没问出来,他那个小侄女的来历?”
他的部下并没有太当回事,“问过洛将军很多次了,也就是那些话,怎么了?”
祝千帆浓眉紧蹙,“我记得他曾经在军营里说过,他那大哥行为端正,不太可能在外面弄出来个孩子。”
“害,这谁说得准。”周围一众男人相视一笑,都懂了各自的意思。
“今朝,你怎么这么关心他们家那个小姑娘?”有人开着玩笑,“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祝千帆拍掉了肩上的手,“胡说什么。”
祝千帆凝眉。
就是那姑娘……跟母亲好像。
还有眼尾那颗红痣。
“看上人家那可没有机会了,我听说要指派给王爷做侧妃了,你总不能跟王爷抢。”
祝千帆没搭理身边人胡说八道,径直往外走,他刚刚绕过大明宫外街角,忽然间顿住脚步。
街角边一辆囚车从大明宫偏门离开。
囚车里关着方才御前闹事的几个寻芳阁的犯人。
那老鸨不停地祈求囚车边的禁军侍卫。
甚至拿出了他们身上带着的所有盘缠家当,想要求他们网开一面。
而那些琐碎金银之中,正正好夹杂着一个平安红线扣手钏!
红线编制手法独特到让祝千帆猛然生出了几分熟悉感。
同僚见他停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怎么……”
同僚话还没说完,看见祝千帆径直冲了上去,“诶!今朝!”
祝千帆跑上前。
负责看押囚车的侍卫停下来,阻拦他的动作,“祝大人,我们要赶去将犯人送审,有事等审完再议。”
祝千帆眉头紧锁,“等一下,我有话要问那个人!”
“在我们审完之前,不准他们见朝中其他人。”侍卫拱手行礼,“还望祝大人不要坏了规矩。”
祝千帆不得不停住,看着囚车走远。
身后同僚上前,“你认识他们啊?”
“不认识。”祝千帆收回视线,见眼下不太可能跟那老鸨细聊,只能道,“咱们先去办差。”
估摸等他们这边办好,那边也就可以去聊了。
祝千帆想着,不由得加快脚步前去兵部。
洛笙回到小院子的时候,洛熙已经醒了,正问着宫女她的去向。
“娘娘正问着姑娘,姑娘就回来了。”
“阿姊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洛笙走上前,坐在洛熙身边,“还有一个时辰呢。”
“我也不能一直躺着,”洛熙坐起来,看起来像是打算走动走动,“太医说我临产还是要适当活动活动,有利于生产。”
洛笙帮衬着扶洛熙起来。
因着晚上还有祈福宴,洛熙并不方便过多活动,也就是在院子里简单走动。
洛笙也趁着还有时间,去洗沐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洗掉了身上黏黏腻腻的感觉。
直到临近傍晚时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前来,请他们前去曲江池。
不管皇宫内发生多大的事情,今日都是京城年前最为盛大的秋收大会。
是皇家朝堂在京城百姓的颜面。
再大的事情,只要皇家颜面不扫地,那就不算大事。
皇室威仪重过一切,不仅朝臣不能停止欢庆盛典,皇帝更加不能。
以至于大明宫外,一切如常。
街市上仍然热闹非凡,商贩热情地叫卖着,看起来与洛笙清早来时无异。
天边夕阳拉出一道血红长线,蔓延铺展开来。
曲江池边的比试基本已经结束,获得头彩的人也都应邀进入曲江池受赏。
水边灯盏接连被点燃,顺着蜿蜒曲江水面一直蔓延到天边一处。
庆典氛围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