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不要给您算上一卦?”
见他没有回答,顾知灼接着说道:“我掐指一算,殿下您今日会有血光之灾。”
又来!
谢璟死死地盯着她把玩着柳树条的双手。
她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把柳条往纤长的手指上缠,连装模作样都不装了。
他呵呵冷笑,周身覆着如冰雪般寒冷的气息。
顾知灼丝毫不憷,说道:“无论是落水,还是坠马,皇上都是事后见到您的,您嘛又狠不下心,伤得不轻不重的,在皇上而言,许是觉得无伤大雅吧。”
她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谢璟气得直磨牙。
“您也说了,皇上已经有所动容。”她眉眼含笑,怂恿道,“您不如就让他亲眼看到,这婚约继续存在,会让您危机重重,死伤难料。”
“皇上最在乎您了,这苦肉计也只有您用,才管用呀。”
“您说呢?”
谢璟目光沉沉。
他不得不怀疑,她嘴上说得这种种理由不过只占了五成,她至少有一半,单纯就是想看他倒大霉!
这么一想,谢璟的额角又隐隐作痛起来。
顾知灼双臂环抱于胸,靠在后面的栏杆上,毫不掩饰目中的兴灾乐祸。
谢璟横眉怒视,过了一会儿,他疾言道:“这件事一了,我们互不相欠。”
顾知灼笑而不语。
“殿下,我先告退了,做与不做,您慢慢考虑。”
顾知灼福了福身,毫不留恋地走了,她的裙摆飞扬,步态轻盈,上头的蝴蝶仿若在翩翩飞舞。
这回,没有任何耽搁,也不需要人领路,顾知灼就直接到了重华宫。
她在重华宫和谢丹灵的待遇没什么两样,也不需要通报什么的,立刻就有小宫女开开心心地把她迎了进去。
谢丹灵百无聊赖地等着,一见到她,就是眼睛一亮。
“你总算来了!”
谢丹灵蹬蹬蹬地朝她跑过去,用白嫩嫩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点着她的额头,虎着脸说道:“你多久没进宫来找我玩了!”
“是不是皇后不宣你,你就不来!”
“亏本宫天天都在等你,你早就把我给忘了!”
谢丹灵嘟着嘴,单手叉腰,满脸写着:我很生气。
顾知灼直接一把抱住了她,甜丝丝地说道:“丹灵表姐,我好想你呀,好想好想!”
撒谎精!谢丹灵不为所动。
“真的真的。你别生气了嘛。”
谢丹灵一别脸,发出哼哼的声音:“我才不信你呢,你进宫都快一个时辰了,才来找我!”
顾知灼搂着她一通撒娇:“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谢丹灵的哼哼声停顿了一瞬,顾知灼赶紧让琼芳拿过来:“快看!”
谢丹灵瞥了一下,就见琼芳手上拿着一个纸鸢,她和晴眉两个人一块儿把纸鸢慢慢展来。
哇!
她的凤眼亮了。
一只猫!
这纸鸢上是一只漂亮得不像话的狸花猫。
“好看!”
谢丹灵啧啧称赞,顿时扬起了灿烂明媚的笑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狸奴的纸鸢。”
“对吧对吧,”顾知灼骄傲地说道,“我亲手画的,保管天上没人飞。”
晴眉默默点头,别说是五公主了,连做纸鸢的工匠听说了他们家姑娘的主意,也是呆了好半天,反复确认是不是真要把一只狸奴做成纸鸢,要不是姑娘一身华贵还付了一个银角子,险些被当作是闹事的给赶出去。
谢丹灵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美滋滋地说道:“宫里的纸鸢不是凤凰就是苍鹰,要么就是蝴蝶蜻蜓什么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个好看。”
她拿过纸鸢,开开心心地说了一句:“娘,我和表妹放纸鸢去了。”
顾知灼只来得及跟淑妃福了个礼,本来还想问问皇帝为什么突然宣她进宫,结果也没问成,就被拖着跑了出去。
不过,姨母应该也不知道吧,否则会叫住她们的。
淑妃确实不知帝后的用意,她目视着往重华宫的宫门跑去的表姐妹,笑道:“你们瞧瞧她们,都快及笄的人了,整日里还咋咋乎乎的。现在好成一个人,马上就得吵。”
满含笑意的埋怨,半点都没有说服力。
谢丹灵拉着她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她们没去御花园,谢丹灵嫌树多人多,找不着好地方放纸鸢。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谢丹灵熟门熟路地带她往前朝的方向走,几个拐弯,又绕过假山和几个宫殿水榭,她们到了一个水阁附近,这里距离前朝已经很近,只隔了一个小小的人工湖。
“咱们在这儿玩。 ”谢丹灵拉着她的手,说完又埋怨了一句,“都是你不好。”
“为什么?”
“你要不是今天才来找我玩,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咱们可以玩的地方就多了。”
顾知灼可不让她赖给自己,说道:“你也没来找我玩呀。镇国公府的花园也很大!树还少!”
唔,好像有点道理。谢丹灵嘟着嘴:“你说说,我一个公主,干嘛非要会抚琴?不好好学琴就不让我出宫,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嘟囔着抱怨,还不忘叮嘱顾知灼拿好纸鸢。
“我说放手你再放手!”
“好!”
谢丹灵拿起线轴开始跑,她觉得自己跑了好远好远,可其实也还不到二十步。她站在那里,冲着顾知灼招手,示意她可以放了。
“不够不够,还得再跑。”
不够吗?谢丹灵估摸了一下距离,又往前跑。
“还不够!”
谢丹灵继续跑,跑着跑着,突然扑通一下,平地摔了。
顾知灼:“……”
她的贴身宫女站在一旁掩嘴笑着。
顾知灼撒腿跑过去,把手递了给她,谢丹灵抓着她的手爬了起来,满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裙子上的尘土,两人对视一眼,非常默契的——
换!
谢丹灵嘟着嘴,把线轴交给了她,自己乖乖地拿好纸鸢。
顾知灼拉着线轴一下子就跑出了好远,放开声音喊道:“放手!”
谢丹灵瞬间放开了手,顾知灼拉着继续跑,不一会儿,一只硕大的狸花猫,慢慢悠悠地飞了起来。
哇哦!
“飞起来了!”
谢丹灵兴奋地直拍手,小脸红通通的。
她自己一个人玩纸鸢,从来都没有飞起来过!
顾知灼拉着线轴跑了一个圈,又跑了回来,把线轴往她手上一塞,指着狸花猫,示意道:“再放高点!”
谢丹灵一边转动着线轴,一边抬头看着天上的纸鸢,喜欢得不得了。
纸鸢越放越高,她又接着跟小表妹抱怨道:“我不想学琴,我娘也说,听我弹琴她头就痛。皇后娘娘非让我学,琴棋书画一样都不能少,考校不过,就不许我出宫。”
棋书画都还好,尤其是画画,谢丹灵色感好、功底极佳,偏偏只有琴,谢丹灵不但没什么乐感,连左右手都不太协调。
这个,连顾知灼都知道。
还小的时候,淑妃和娘亲就曾亲自教过她们,结果一个不小心差点被丹灵表姐给带着偏了调。
后来,淑妃放弃了。
“你说,本宫一个公主,不会就不会,干嘛非要学!”
“就是!”顾知灼也不懂,她理直气壮道,“要是以后驸马嫌你不会抚琴,休了就是,重新再找一个自己会弹的不就行了嘛。”
谢丹灵用力点头,小表妹真是深得己心。
尤其是……
谢丹灵左看右看,把头凑到她跟前说着悄悄话:“从前,皇后娘娘向来都不管我的,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知灼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呀!”
说着话,谢丹灵忽然一声轻呼,纸鸢断线了。
那只胖乎乎的狸花猫顺着风飞啊飞。
“快追。”
顾知灼把线轴丢给琼芳,两个人一块儿朝纸鸢飞走的方向追去。
今儿风大,风向也好,放纸鸢能轻易的放得很高,纸鸢一断线,也能立刻被吹得好远。两人一直追到湖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纸鸢从湖面上空飞了过去,摇摇晃晃地挂在了一个六角亭的飞檐上。
黑色的狸花猫在阳光中,随风招摇。
表姐妹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怎么办。
谢丹灵右手握拳,用力击了一下自己的左掌,“我们去溪云坞拿。”
顾知灼心念一动,捏了捏袖中暗袋里的那颗药丸,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