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灼刚这么一想,狸花猫抬起爪子,一巴掌把它拍在了书案上,还不忘嗲嗲地“咪~”。
鸟在它的爪子底下不停挣扎,啾啾乱叫。
好吧,人家根本就没把它当猎物。
瞧这鸟一身的口水,羽毛都粘成一坨了,要是当猎物的话,早就没了。
估计是当礼物了。
顾知灼从它爪子底下把鸟解救了起来,摸摸它的小脑袋:“我很喜欢。”
喵呜!猫围着她的手转圈圈,黑乎乎的小鼻子一耸一耸的。
啾啾!
鸟更生气了,在她手上不住地扑腾挣扎,对着她的掌心一通乱啄,要不是翅膀骨折没好,顾知灼毫不怀疑,它会直接啄到她脸上来。打不过猫,小脾气还坏,顾知灼生怕它气出个三长两短,不好跟阿蛮交代,赶紧开门,把照顾鸟的雪中叫了过来。
雪中眼泪汪汪地捏着帕子:“姑娘,鸟、鸟不见了……奴婢听到有猫叫,会不会被猫给吃了……咦,鸟!!”
她转悲为喜,眼泪还挂着,就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好了。姑娘,刚刚吓坏奴婢了。”
她就是去给鸟拿个葵花子的工夫,鸟就不见了,窗户开着,外头还有猫叫,她真以为猫把鸟给叼走吃了呜呜呜。
顾知灼莞尔一笑:“你带下去吧。”
这鸟呀,让满府上下娇养的不成样了,一个不顺心就啄人,现在连猫都敢招惹。
要是等以后翅膀养好了散出去,碰到别的脾气不好的狸奴,这条小鸟命就难保了。
雪中捧着心肝宝贝鸟,乐颠颠地走了,压根没发现,有只猫儿在自家姑娘的小书房里。
喵呜~
见她收下了自己的“礼物”,狸花猫好高兴,冲着顾知灼又是蹭头又是蹭手。
顾知灼在它的下巴挠了几下,瞧着它的皮毛远比前些天见到的时候更加油光水滑,在阳光底下亮得会反光。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神采奕奕,威风凛凛,再看它脖子上挂着的项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项圈是皮制的,上头镶了一圈的宝石和金钢石,尤其是正中间的那颗红宝石有鸽子蛋这么大,色泽通透,红得极正,是那种仿佛会滴下血来的红。
这么招摇地走出门,也不怕被人给逮走。
“他把你捡回去了呀?”
“喵呜。”
难怪了,所以,这是吃得饱饱的,不爱吃生食(鸟)了。
从沈旭这龟毛矫情又挑食的样子就知道,他府里的吃用绝对是京城里头一份的。
上回还说不养的呢,唔,上一世怎么就没发现,沈旭这人还有点口是心非。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喵喵~呜!”
“算了,没听懂。”
“喵呜!”
“你来得正好,陪我算一卦。算完了,我请你吃小鱼干。”
麒麟猫世间难得,能驱邪祟,辨吉凶。
顾知灼从抽屉里拿出她的罗盘,猫就乖乖走过来,往罗盘的边上一坐,软乎乎的黑色肉垫在天池拍了拍,抬起小圆脸,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顾知灼拿起罗盘,利落地起了卦。
这一卦,是为了谢应忱占的,算的是该用蜜丸,还是开炉炼丹,她一直都拿不定主意。
也不敢用公子的性命去赌。
她一连起了两卦,卦象所指都是用蜜丸,狸花猫瞪大着猫眼,热切地看着她,又慢悠悠地把爪子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喵呜!
顾知灼郑重地点了下头,一拍桌子:“决定了,就开炉!”
喵呜?
麒麟猫喜欢倒霉的人,尤其喜欢在生死一线挣扎的人,简单的说,它喜欢的是凶,有它在身边,算出来的都会是大凶,反着来,就是大吉了。
不过,这能占的也只有“是”与“非”这样的问题,问不了太复杂的。
“多亏了你。”
顾知灼和它湿漉漉的小鼻头碰了碰,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真能干!”
“我最喜欢你了,你是这世上最最好的猫!”
“喵呜!!”
猫被夸得迷失了自我,翘着胡须,麒麟尾在书案上一甩一甩的。
“再来!”
在用不用朱砂上,占出了不用。
顾知灼决定,用!
朱砂内含真汞,不热而寒,可镇心定惊,驱邪疟。(注),对公子的病用处极大,但朱砂本身也有毒,公子身体孱弱的很,顾知灼先前始终下不了决心,要不要用。
医者不自医,对自己在意的人,总是会难下决定,尤其不敢随意用猛药。
她不断地起卦,用了一下午,终于把纠结了好几天的方子彻底定下了。君药和她原来所决定的一样,臣药又改了几味,用量也重新斟酌,尤其是附子和朱砂,因决定了开炉,顾知灼就大着胆子用了极大的量。
“搞定啦!”
顾知灼心满意足地把写完的绢纸拿在手上,等着墨迹风干,又让琼芳拿了一大盘小鱼干犒劳它。
“喵呜!”
小鱼干全都是琼芳刚刚烘好的,用的是庄子上新鲜送来的小白条。
还热乎乎的小鱼干香气扑鼻,馋得猫垂涎欲滴,它满足地吃完了它的酬劳,舔着爪子,在顾知灼的书案上打了个滚,软乎乎的肚皮朝天,勾得顾知灼忍不住摸了好几把,它才跳上窗台,走了。
顾知灼捏着小手绢对着它挥了挥:“再来玩呀~”
“喵呜!”
狸花猫的心情好极了,它吃到了好吃,还贴贴到了那个特别特别倒霉的气息!
它翘着白胡须,昂首挺胸地在围墙和尾顶上奔跑跳跃。
猫要回家啰!
它在外头野了一天,沈府就找了它一天,东厂的眼线再能干,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得盯着一只猫。他们几乎快把京城翻过来了。
如今见它终于出现在了围墙上,一个小内侍喜极而泣。
“在这里!”
呜呜呜,终于找着了。
“猫祖宗,您可算回来了!”
没一会儿工夫,十几个小内侍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他们怕猫生气,也不敢靠近,就小心翼翼地、远远地围着它,还有人喊道:“快去禀报总管。”
“别出声,吓到猫怎么办?!”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拿手捂住嘴。
金色的猫眼往下头一扫,猫矫健地从围墙上跃下,麒麟尾高高翘起,目中无人地往书房走去。
喵呜!
“小祖宗,您别急,小的这就给您开门。”
小内侍恭恭敬敬地开了门,猫悠哉悠哉地走了进去。
沈旭一身大红衣袍,鲜艳如火,他歪在太师椅上翻着折子,宽大的袖子自然而然地垂落下来。书案上堆着的全都是弹劾他的折子,十数个官员同时上折,司礼监在整理呈上来的折子后,先送到了他的手上。
“督主,猫回来了。”
盛江低声禀着,束手而立。
督主把猫捡回来,压根没起名,府里上上下下全都“小祖宗”,“猫祖宗”的叫着。
沈旭从折子中抬眸,面无表情地斜了它一眼,狸花猫亲昵地跳上书案,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拿尾巴蹭他。
书案上陡然多出来好几个梅花脚印,沈旭厌恶地一把提起了它的后颈皮:“你这是野哪儿去了?脏死了!”
说到脏,沈旭就想起顾知灼,每回见她,她就跟在泥里打过滚一样。
沈旭嫌弃地直皱眉。
“喵呜。”
狸花猫嗲嗲地叫唤着,声音软绵绵的。
沈旭郞心似铁,丝毫不为所动,直接就把它丢了出去,猫在半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身,四足踏在地上,又是一跃,继续去蹭他,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黑脸。
左蹭蹭,右蹭蹭,踩得折子上满是猫毛和梅花印。
它又抬起爪子去勾着沈旭手中的佛珠,把垂下的佛珠巴拉地一晃一晃的。
见沈旭目露不善的盯着自己,猫嗲嗲地“喵呜”一声,用黑漆漆的小鼻头在他脸上碰了碰。
沈旭:“……”
狸奴是一种得寸进尺的动物。
盛江眼睁睁地瞧着这猫胆子大的都快爬到自家主子的头上了,一阵暗自感叹,但隐隐地也有些奇怪。
这猫平日里确实亲近主子,可今天瞧着又格外地有些不一样,他甚至从一只猫的眼睛里看到了莫名的期待。
他的脑子里不由地闪过顾知灼的一句话:
麒麟猫最喜欢倒霉的人,越是倒霉它就越喜欢……
“喵呜!”
猫突然大叫了一声,这叫声不是尖叫,而是一种带着激动和兴奋的声音。
沉重的博古架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倾倒了下来,促不及防地倒向沈旭。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