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灼:“没事没事。”
顾以灿闻了一圈,又摸了摸她的脸蛋,再绕着她转了好几圈,总算是确认了全身上下连块皮都没烧着,他放心了。
顾以灿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吓死他了!
“谢璟说凉人备了上万斤的火油,要来京城纵火。”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顾以灿可怜巴巴道,“我吓坏了。”
“真的有这么多!”顾知灼连连点头,“卦象都说了,会烈焰焚城。”
“多亏我厉害,把多棱给骗走了。”
她拉着顾以灿走向含璋宫,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的战绩,夸张了至少三成。听得顾以灿一惊一乍,惊呼连连。
“我厉不厉害?!”
“厉害!”顾以灿赶紧鼓掌,“妹妹天下第一!”
顾以灿心里后怕不已。
纵火烧城再趁乱而逃,尽管阴毒,毫无疑问是最好的策略,反正烧的是大启的城,死的也是大启的百姓。
这把火烧起来,对大启是一场大祸。
而对凉人来说,却能让他们全身而退,不需付出一丝一毫的代价。
无本万利。
妹妹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不但哄得多棱放弃了纵火,还让他的手下全都折在了京城,只剩下他们五六个人有如丧家之犬溃逃,甚至还要感谢妹妹“言而有信”的放了他们一马。
顾以灿往她肩上一搭,乐呵呵地说道:“等到多棱冷风一吹,明白过来再细细复盘,怕是得气疯了。”
顾知灼嘿嘿笑着,话锋一转:“公子呢,没一块儿回来?”
“他们有千把人,天黑前能回来就不错了。”
说话间,顾知灼一挥手,上百把连弩对准了含璋宫前的金吾卫,她道:“不降者,以谋逆罪论处。”
金吾卫面面相觑,僵持了一会儿后,终于都跪了下来。顾知灼剿没了武器,让他们暂且留在了含璋宫,只把李得顺带走了。
“灿灿,走!接下来是前三殿!”
不多时,兵不血刃,皇城尽入彀中。
顾知灼站在金銮殿的丹陛前,满意地看着脚下诺大的皇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灿灿,后头的事就交给你了。天快黑了,我先回去及个笄再来。”
“啊?”
“凉人太坏了!”顾知灼生气道,“刚初加他们就来了,过份!”
“你快去。”
玉狮子还在重华宫,顾知灼干脆借了顾以灿的烟云罩,策马奔回镇北王府。
“大姐姐!”
镇北王府还是和她离开时一样,一走进王府大门,妹妹和弟弟就迎了过来,顾知微邀功道:“大姐姐,你走后,那个络腮胡子又来了,就他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躲进了花厅里,让我们抓起来,交给了齐校尉。”
“很好。”
他们都很能干,顾知灼很开心:“大哥也回京了。晚些就回府,你们立了功,让大哥给你们买匈奴马。”
“好耶!”
两个半大的孩子齐齐欢呼,陪着她一块回到了端云阁的偏厅。
“灼表妹。”
谢丹灵都急坏了,泪眼汪汪的扑过来。
别别。
顾知灼赶忙后退:“我身上都是血,弄脏了你的新裙子。”
谢丹灵才不管,紧紧抱住了她,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忍不住呜咽着。
“本宫也要去学武!”
她要是会功夫,就能和小表妹一起迎敌了。
“别!”
顾知灼吓坏了,按住她的双肩一本正经道:“表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她这跑步都能平地摔的小表姐要是跑去练武,简直就是不敢想象的大灾难。
“想想你的花容月貌。”
谢丹灵摸摸自个儿的脸,她也觉得自己很好看。
“那还是,不学了?”
顾知灼直点头。
“该二加了。”礼亲王妃含笑看她,“顾大姑娘,快去换衣裳。”
“我陪你去。”谢丹灵拉着她往屏风后头去,咋咋呼呼地吩咐琼芳倒水。
“丹灵表姐,你今儿不用住我家了,你去王家住。姨母也会过去。”
“真的啊!”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轻。
礼亲王妃眉眼微动,顾大姑娘能轻易说出让淑妃离宫回娘家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哎。
皇帝也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
闹得太孙出手,这下他连日子都过不成了。
她道:“我先去前头,颜儿,你们慢慢来。不着急。”
殷惜颜应声。
“对了。殷姐姐。”顾知灼从屏风后探出头,“他也回来了。”
殷惜颜的眉眼瞬间绽放,波光涟漪的桃花眼含着满溢的欢喜与雀跃。
等到顾知灼略加梳洗,换了二加的衣裳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她和谢丹灵手牵着手,走到了正厅。
见到顾知灼出来的那一刻,观礼的宾客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端云阁离前院较远,外头的动静听不真切,但也不是一点都听不到。笄礼进行到一半,突然停下,迟迟不见顾大姑娘,任谁都猜到出了事。
当时就有人慌了神,要出去一看究竟。
二夫人徐氏和三夫人陆氏也就不再隐瞒,把凉人正在攻击镇北王府的事说了。
顾知灼提前吩咐过,不要刻意提及皇帝,只说是凉人趁机作乱。
既便如此,不少人也吓得脸色发白,差点没撅过去。
尤其是在凉人冲破大门后,厮杀声,叫骂声,还有火油的灰烟味,甚至是血腥味,都隐约飘了过来,让人连坐着都心里发慌,心口乱跳。
许多人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心惊胆战过。
短短的几个时辰跟过了几年那样难熬。
“大姑娘,清远侯府的夫人闹着要走,四姑娘去拦的时候,被推倒了,额头磕伤了一些,流了不少血。二夫人和三夫人发了火,才没人再闹。”
这是在换衣裳的时候,琼芳和她说的。
呵。
她留她们在镇北王府,是为了护着她们性命,免得她们成了凉人的人质。
领不领情都无妨,伤了她妹妹……
不行。
顾知灼面不改色地走到了藤席前,冷言道:“听说清远侯夫人和姑娘急着回去?也是,我这及笄礼耽搁众位太久了。清远侯夫人要走,那就送客!”
她一甩衣袖,目光如炬,扫向观礼的宾客们。
“还有谁要走?”
在坐的都是诰命夫人,甚至有年纪已长,威严自成的太妃和太夫人们。
而这一刻,面对顾知灼这不轻不重的声音,竟然同时哑了声。
前头的动静消失已有一个多时辰,直到现在顾大姑娘才出现,意味着京城里肯定还有别的变故。
清远侯夫人也真的,顾四姑娘才十岁,雪玉团子一样的人儿,对她好言相劝,不听也就罢了还推得这么大力,也难怪大姑娘要生气。
不过,清远侯府是先太子妃的母家,顾大姑娘一点面子不给,不好吧?
顾知灼:“请。”
下人们过去“请人”离开。
旁人只当作没看到,喝茶的喝茶,理袖口的理袖口,还有人轻声谈论着顾大姑娘身上这件衣裳好像是林织娘的手艺云云。
“走就走。”
清远侯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带着女儿愤愤然拂袖而去。
不待就不待。
她就不信了,日后他们府还得瞧着顾大姑娘的脸色过活不成!?
“还有人要走吗?”顾知灼含笑着问道。
见无人再有动静,她作了揖礼后,面向西跪坐在了藤席上。
无为子眉眼温和地注视着这个小徒儿。
这个捡的乖徒儿,她身上的挥之难去的暗沉晦气如今终于是彻底散光了。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