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他想说再等等。
眼前这扇打开的大门,有如猛兽的巨口,让他很不安。
但是皇帝已经不想等了。
他等得已经够久了,被谢应忱软禁着,寸步难行的滋味,他已经受够了!
“左提督。”乌尔是凉人,多棱特意让他跟着皇帝的,他不耐烦道,“你这一路上磨磨唧唧,东怕西怕的,也该够了吧。”
“不开城门你怕,开了城门你也怕。没根的男人是不是连胆子都没了。”
龚海脸色一黑,强忍着没发火,他一把拉住秦溯,问道:“确定没有问题?”
“是。”秦溯道,“末将确定!”
“谢应忱呢?”龚海问道,“三皇子和承恩公呢?”
“我在这儿!”承恩公高声道,“我……”
他的腰间抵着一把出鞘的刀,承恩公很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和无畏,叫皇帝赶紧走,话到嘴边,委屈巴巴地成了:“我在这里看着谢应忱,免得他耍花招,三皇子殿下还在祭天台上。”
“皇上,谢应忱完了!”
这样说总可以了吧?刀子能不能拿远点,他怕。
第206章
大皇子等人的周围都有府军卫立着, 刀锋出鞘,他们一句话都不敢乱说。
大皇子懊恼死了,父皇今儿要谋反也没事先告诉他们, 现在好了,出了事, 他们也一个都跑不了!
龚海依旧迟疑, 他盯着前方,隐隐有些奇怪。
“皇上,臣……”龚海打算再派人进去探探。
“不会吧不会吧,城门大开了都不敢进?”乌尔嘲讽地笑道,“儿郎们,你们随我进去探探, 让大启这些软蛋瞧瞧,咱们凉人勇士们的威风。”
“是!”
“哈哈哈哈,启人就是胆子小。”
“还没老子的鼻屎大。”
轰笑声起。
周牧的手掌用力。
听着外头这些夹杂着凉语和官话的声音,他的心彻底凉了。
太孙说得没错, 谢嵘真的勾结了凉人!
“走!”
乌尔带了一小队人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周牧强忍着没有出手。
“怎么样了?”皇帝问道。
“大启皇帝, 不用怕,好着呢。”乌尔在里头喊着,声音嚣张。
他是皇帝, 怎么会怕!皇帝不愿在凉人面前丢脸,策马向前。
“皇上……”
皇帝不耐烦了:“你要害怕就站着别动。”
龚海没有再说话,默不作声地护送着皇帝来到了城门前。
没有异样。真是自己想多了?
皇帝昂首走进城门, 享受着这万民俯首的滋味。尽管他看不到。
紧跟在后头的是凉人和龚海的亲兵。亲兵和龚海一同拱卫着皇帝, 余下的士兵们在各自指挥使的率领下,分为了几列,陆续进城。
皇帝继续往前, 忽而问了一句:“朕来了,他们怎么不山呼万岁?”
周围静的像是一座空城。
龚海猛地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是安静。
他脸色大变。
是了!哪怕承恩公杀了个措手不及,谢应忱也不该束手就擒的,双方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他放眼望去,没有血,也没有尸体。
龚海尖细着嗓子道:“皇上,不对劲。”
皇上?浑浑噩噩的谢璟打了个激灵,他奔到祭天台的边缘,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皇帝。
向阳环抱双臂,一张娃娃笑得灿烂无比。没有干涉。
他脱口而出:“父皇!走啊……”
不等皇帝反应过来,龚海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转身就跑。他的握力很大,拉扯着皇帝骨头都快要断了。
皇帝眼睛看不见,走得跌跌撞撞,没几步膝盖磕在了地上,掌心蹭破的伤口夹杂着灰尘火辣辣的痛。
一开口他就想质问,随后突然哑了声。
他摔了,为什么没有人诚惶诚恐的过来扶他?
谢璟惊呼:“是陷阱,父皇,是陷阱,快走!”
城门在他们的身后关上。
“皇上!”
“皇上!!”
被城门隔绝在外头的士兵们顿时吓了一大跳,张指挥使扑上前来高声惊呼,把门砸得砰砰作响。
皇帝只听到嘎吱的关门声,黑暗的不安和烦乱的嘈杂层层叠叠的笼罩着他。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朕。”
龚海扶起了他,刚想要安抚一二,瞳孔骤缩。
这一刻,他如坠冰窟,定定地看着那个向他们走来的颀长身影。
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向两边让开,让出了一条道,陆游商的肩膀痛得厉害,但他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亢奋的让他付出性命都心甘情愿。
百姓们在士兵引领下慌而不乱地往后退,把城门前的空地腾了出来。
“谢应忱?!”
是圈套!
一个简单的圈套把他牢牢地套了进去。
龚海全身发凉,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蹿了起来,有如一根根带着寒芒的细针,扎向他的四肢五脏。
他盯着站太庙台阶上的顾以灿,正应命打着旗语。
人群中士兵们立刻动了起来,引领着百姓后退,脱离战线。
诱敌深入是最简单的战术,关键在于“诱敌”,城中这么多人但凡有一个出现异动就会功亏一篑。但是,站在那里,掌控战场全局的人是顾以灿!
是身经百战的顾以灿。
皇帝也听到了动静,他侧了侧耳朵。
龚海一咬牙,欺身上前。
唯有趁其不备拿下谢应忱,今日才能有活路。
旗语一变。
“护驾!”
周牧挡在谢应忱跟前,挑开刺来的剑尖,随后手腕一转,剑锋直指他的喉咙。
龚海被逼得连退两步,喝问道:“周指挥使,金吾卫要谋反?”
“谋反的人是谢嵘。金吾卫听令。”周牧厉声道,“拿下谢嵘!”
龚海僵了一瞬。
谢应忱是使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们竟对皇上直呼其名?!
士兵们蜂拥而上,热血沸腾。
乌尔骂了一句脏话:“启人狡猾,诡计多端!”
他手持粗大的狼牙棒当头砸了下去,士兵自知不妙,向后仰倒已经来不及了,骤然一支黑箭倒映在瞳孔中,后发先至,撞击在了狼牙棒上,硬生生地撞开了几寸。
狼牙棒在士兵的耳际险险擦过,上头的尖刺扎得他右耳鲜血淋漓。
凉人勇武不凡。
金吾卫等人虽也悍不畏死,说到底他们一直都在京城这安逸窝里待着,少了几份血性。
只几个回合,就差点落败。
顾以灿搭箭,一支支黑箭疾如风,总能在险而又险的时候,救他们一命。
兵刃相交,各为其主,以命相搏。
不一会儿就有浓郁的血腥弥漫了开来,龚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角腥红,杀心大起。
是了。
这才是厮杀过后该有的样子,他太大意了!只是,谢应忱会赢倒也罢了,他想不明白的是,谢应忱竟能兵不血刃的策反了皇帝的亲卫?!
不止如此,方才他们进城时,上万的百姓没有一丁点异响,就连现在,他们的脸上也是热血沸腾,恨不能拿起武器,护卫在谢应忱身旁。
谢应忱该不会是下了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