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猫坐在马车里,晴眉从车橼走了过来:“姑娘,你看外头。”
顾知灼撩开车帘,县主府的对面三三两两站着不少人,这是见她们从天熹楼搬走,又跟了过来?
“停。”
顾知灼跳下马车,目光一扫。
就见一个家丁打扮的正在侃侃而谈:“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能见过什么世面,到时候给门房塞些银子,就混进去了……”
“混进去,然后呢?”
听到有人问,家丁道:“你怎么连这都不懂……”
说着话,他扭头一看,竟是个通体气派富贵的陌生姑娘,一下子就哑了声。
顾知灼弯了弯嘴角:“你跟我说说,混进去,打算做什么?”
一旁有人拉了那家丁一把,扑通先跪了下来:“顾大姑娘。”
顾、顾大姑娘?
家丁两股战战,也跟着跪下,支支吾吾:“没、没打算做什么,就是打听、打听一下。”
顾知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抬步走了。
人一走,家丁满头大汗,吓得不行。
见马车走远了,他连滚带爬地回府禀报。不止是他,各府派来打听的家丁护卫,也全都一窝蜂跑了回去。
听说,顾大姑娘和这位福安县主相熟,还为她出头,不由齐齐一惊。
这下是不敢再轻视怠慢,各府老老实实地写下拜帖,备上贺礼,送到福安县主府。
不过,县主府闭门谢客。
贺礼都收下,并也让人一一回了价值相当的回礼。
一连数天,没有任何人见过福安县主。
满京城,怕是也只有晋王知道这位殷氏女的来历。
谢应忱把沈旭撵出京的时候。朝上不少人都在猜测,谢应忱的目的是要收拢内廷,就连晋王也是这样想的。两人的合作,已经让谢应忱谋到了储位,也差不多足了。
沈旭就跟一条毒蛇似的,喜怒无常,冷不丁会回头咬上一口。
与其烦恼怎么来控制他,倒不如除掉一了百了。
没想到,这都快一个月了,谢应忱竟然真的没有动手,放任沈旭留下来的人继续把持内廷。甚至搜刮皇帝的私库他都不在意。
不但如此,他甚至还封了一个县主。
为了讨好沈旭,竟封了一个伎子为县主。
实在可笑。
晋王烦躁地在纸上划拉,始终不能让心绪平静下来。
“王爷!”
小厮焦急的声音响起。
“王爷,世子爷不好了。”
笔从晋王的手中落下,他白着脸冲了出去。
谢启云气息奄奄,晋王赶过去的时候,仅仅只剩下了一口气,胸口微弱的起伏着。
幸好,府里日日夜夜都有大夫守着,几个大夫围着他转,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平安符祛病符贴了满身,花了大半天,总算是把从鬼门关里给拉了回来。
儿子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晋王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瘫软了下来。
“王爷。”
花大夫是晋王特意从江南请来的神医:“世子的病,老夫已束手无策,如今,哎,王爷还是早做打算。”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花大夫行医数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
“求神医多费心了。”
晋王拱手,不由地去看躺在帐子里头的儿子。
心痛如刀绞。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是云儿,下一个这样躺着的就是自己了。
与其说,如今是在为了云儿寻一条生路,倒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
能活着谁也不想死,不是吗?
晋王没敢去掀开帐子,只交代了下人给大夫们每人准备一个大封红,便匆匆地离开了。
来不及了!
现在唯有一条路能走!冲喜。反正最多也就是一死,没什么不能尝试的。
“备马。”
晋王快步往仪门走去。
晋王骑马出门,谁都没带。
他直接策马出城,一路往南,足足跑了约一个多时辰,才到了一个小小的庄子。
这个庄子鲜为人知,甚至连地契都不在晋王的名下。
庄子很小,远离官道,素日里几个月都不太会有人路过。庄子里头也没有庄户,只有一个管事和一群不识字的哑仆,他们照料着几亩薄田和一个养鱼的池塘,过着最最安宁而又平淡的生活。
乍一眼看着,烟火缭绕,相当惬意。
“王爷。”
管事迎了出来,他年岁有些大,但身形依然矫健,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你不用跟着。”
晋王交代了一声后,径直进了里屋。
管事亲自守在了外头,又用手语吩咐哑仆们不许靠近。
晋王走进了一间布置得平平无奇的内室,他按动机关,随着一阵轻微的齿轮声,地砖向两边移开,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石阶。
晋王提起油灯走了下去。
地砖重新合上,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暗室不大,四周的墙上嵌了三面书架和一面多宝格。
中间是一张书案,笔墨纸砚都有。
晋王放下油灯后,去书架那儿翻找起来。
书架上摆着的不是书,而是一本本类似帐册一样的册子,有些页面已经泛黄,隐隐还有些潮湿,像是已经有些年头了。
晋王称它们为暗册。
晋王在朝上屹立不倒,靠的不止是皇帝的扶持,还有这些暗册。
他花了许多年,如今已在近半的官员勋贵身边安插了人,收集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这些人往日里只是普通的姬妾宠侍,等到要用的时候,他们就会成为他手中的刀。
就如同,他用一个瑟瑟,毁了龚海和大公主两人一样。
最可惜的就是顾家人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一辈子就守着一个糟糠妻,他准备好的瘦马送都送不进去。
晋王的手指在这些暗册上书脊上一一划过,拿出了其中一本。
暗册的封皮上写了一个“孙”字。
晋王走到书案前仔细翻看,他在找有什么把柄,可以让承恩公妥协。
既然好言相劝,承恩公不愿答应,明明是亲家都不肯救云儿,那也别怪他了。
这本记录不多,寥寥几页就已经翻完了。
晋王仔细翻看着,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没用的东西。”
晋王把暗册重重地摔在书案上,烦躁地扯了扯衣襟。
他知承恩公胆子小,但也没想到,居然能小到这各种地步,堂堂国舅爷除了贪墨,圈地之类不大不小的事,几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把柄。
就连他嫡兄的死也不是他干的,是他嫡兄酒醉掉下池塘淹死的。
晋王长叹了一口气,呢喃着:“云儿……”
云儿最多只有一个月,机会只有一次,他没时间跟承恩公干耗着。
晋王紧紧地攥住拳头,眼中掠过一抹狠厉:“既然没有把柄,本王就造一个把柄!”
他把暗册放了回去,正要从里头出去的时候,他脚步一拐,走向了一边的八宝格,拿出了放在八宝格最上方的一个红木匣子。
匣子里头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圣旨的上头还沾了星星点点的血液,这些血已经相当陈旧了,显现出了黑红色。
看过后,晋王的心里安定了许多,又把圣旨放回到了原处。
晋王没有久留,匆匆来,又匆匆走。
在晋王回到京城后不久,向阳也悄无声息地进了镇国公府的门。
顾知灼在花厅见了他。
“大姑娘。”
向阳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两颊上都有酒窝,灿烂的和他的名字一样。
“晋王出了城后,去了一个庄子,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顾知灼笑着抚掌:“很好。”
公子曾告诉过她,晋王到处送瘦马侍妾,伎子小倌,收到的人只当是艳福,实则这些美人全都是晋王养出来的死士。
晋王的手上握了不少人的秘密,靠着这些秘密,轻易的为谢启云谋到五军都督府的左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