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忱一挑眉,对了!
这还是太祖皇帝时国师的提议。
万寿节当天,放飞百鸟,以求国泰民安。
“准备一下,我们先进宫一趟。”
谢应忱把聘礼单子郑重地收好,起身出了门。
如今已是九月,谢应忱受不住寒,出门已经需要披风了。
他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礼亲王有句话说对了,他如今的身份过于尴尬,还配不上夭夭。
辰王府在内城,离皇宫不远。
午门前的学子们更多了,见到辰王府的马车过来,学子们纷纷停下了交谈,目光追随着马车而去。
“你们说,辰王能位主东宫吗?”
一个年轻学子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换来周围一阵静默。
在午门城楼上,卫国公也曾提过,结果皇帝龙颜大怒,想来肯定是不愿意的。
“太孙名正言顺。”
“皇上若是不应,便是违抗了先帝的圣旨。”
对对。
“皇上如今都未立储,说不定先帝早有遗诏。”
谢璟打马而过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些话,心里艰涩的很。
先帝在世时便允许学子们议政,谢璟再不乐意,也不能把他们赶走。他一夹马腹,马跑得更快了,越过了前头的谢应忱,先一步进了宫门。
被逼着给废太子平反后,许是生怕再被逼着立储,皇帝这几天也没有上早朝,整日在含璋宫待着,对于一道道的请安折子全都置之不理。
对此,谢应忱习以为常。
皇帝不出来更好,他可以主动去找他。
“喵!”
熟悉的猫叫从头顶方向传来,沈猫踩在宫墙的黄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麒麟尾高高翘起,傲得不得了。
“你主人呢?”
谢应忱含笑问它,本来只是随意逗逗猫,结果话音刚落,那抹红艳如火的身影从一侧的青石板小径走来。他的长袖自然垂下,斜眼看了过来,就这脸上的高傲和不耐烦,简直和沈猫一模一样。
“喵呜~”
沈猫轻松地甩着麒麟尾,和它主人打招呼。
谢应忱本来是打算从含璋宫出来后再去找他的,提前遇上也无妨。
谢应忱主动向他走过去,从袖袋取出一张红色洒金帖,双手递上。
沈旭垂眸看了一眼,略显意外地挑眉道:“你请我?”请帖薄薄的一张,捏在他的手里却有些沉甸甸的。
“你确定?”
沈旭从唇缝中溢出一声嗤笑,挑起的眼尾带着一抹探究和嘲弄。
“辰王殿下不怕让人议论,为了皇位,放下身段来讨好我这个佞臣?”
谢应忱笑容未减:“督主若是想作为女方宾客,去镇北王府赴宴也是可以的。”
沈旭:“……有空就去。”
他收好了请帖,谢应忱又道:“督主,今年的百鸟里有没有大雁,能不能匀我两只,当作你的贺礼。”
“本座还未见过上赶着讨贺礼的。”
谢应忱完全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挑两只最肥的,毛色最漂亮的。”
沈旭冷笑连连:“要不要本座让人拿一筐给你,你自个儿慢慢挑?”
谢应忱一点也不客气,拱手谢了。
哼。
沈旭冷哼了一声,没有应,也没有拒绝,自顾自地往前走,看这方向,也是去含璋宫的。谢应忱与他同行。
狸花猫绕在他的脚边转来转去,“喵呜喵呜”亲昵得不得了,惹得谢应忱多看了几眼。
见谢应忱在看猫,沈旭的目光也跟着移了过去。
讨了雁还不够,还想要问他讨猫?
刚这么一想,谢应忱果然说道:“督主,沈猫也借我几日吧。”
沈旭:“……”
谢应忱态度自然,仿佛与他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也不拐弯抹角:“夭夭住在观中有些无趣,让沈猫去陪她玩几日。”
沈旭驻足:“真是冲喜?”
谢应忱点了点头。
殷家姐弟和天命的牵扯极深,谢应忱便也没瞒着,把能说的都说了。
沈旭不由回想起上回在马车时,顾知灼曾笑说,她也许会魂飞魄散,难入轮回。当时,沈旭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直到和姐姐相逢后,姐姐告诉了他一些事,他总算是明白了。
不认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沈旭俯身拎起猫。
沈猫刚要抬头去蹭他下巴,整只猫咻的一下飞了起来,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猫扭头一见是谢应忱,顿时生气地喵喵乱叫,张牙舞爪。
“我带你去找夭夭玩?”
“喵?”
爪子在按到他脸上前停了下来,猫尴尬地舔了舔。
紧接着,又是一个乌木匣子丢了过来。
沈旭:“贺礼。”
谢应忱再度接过,他把猫放在肩膀上,打开匣子。
匣子只有手掌大小,里头是半块墨锭,从墨锭上的金色文字来看,正是皇帝当年献给先帝的寿礼。
谢应忱从前只知有这样一方墨锭在,晋王用它威胁过皇帝,从来也没有亲眼见过。
他默默关上匣子,轻叹道:“这份礼,着实有些重了。”
“多谢督主。”
沈旭爱搭不理地从鼻腔里发出哼声。
含璋宫就在前头了,谢应忱说了本打算和他商议的最后一件事:“督主,青州的时疫蔓延的相当厉害,有三四个省受到波及。”
谢应忱监国后,并未揽权,地方上来的折子依然会先经过司礼监。所以,沈旭也是知道的。
这次的时疫从五江府而起,五江府附近的村镇波及的最为严重,而随着四散的流民,青州的其他几省都没能幸免。
“夭夭制的那些药丸,都分批送去了青州,只是,如今青州少了人主持大局,乱象横生,底下人阳奉阴违的厉害。”谢应忱说起正事的时候,相当的认真,“不知道督主愿不愿意走一趟?”
这是在让权。
沈旭手中是有权,但也仅限于在京城。
他若是接了这个差事,相当于是谢应忱把青州交在了他的手里。
这个人还真不怕他揽权坐大?沈旭若有所思。
谢应忱意有所指地说道:“督主,这个差事是可以对人言的。”
沈旭目光锋利如刃,很快在谢应忱的微笑中化为了烦躁。
他不敢让姐姐知道他是那个人人畏极,厌极,恨极的东厂沈旭。
他也不敢跟姐姐说,这些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青州的差事多少算是个正经的差事,还是一个可以对姐姐说的差事。
踏进了含璋宫,谢应忱也不催他,说道:“等会儿,我出来后,我们细谈。”
谢应忱捏了捏袖袋中的乌木匣子,让内侍通传后,大步往内室走去。
沈旭没有跟去。
他坐在了靠窗的圈椅上,小内侍很快端来了他惯用的茶。
他漫不经心地噙着茶,仔细考虑着谢应忱的提议。
谢应忱是真的放权,还是想把自己支开,趁机收拾掉东厂?
“谢应忱,你放肆!”
咆哮声从里头传出来,“你竟敢……威胁朕!”
紧跟着又是一些重物扫落的声音,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朕会怕你?!”
沈旭噙了一口茶,充耳不闻。
他摩挲着茶盅,否定了后者。
谢应忱不至于蠢到在尘埃还未落定前,就先撇开自己。
“青州?”
沈旭呢喃着。
要是跟姐姐说,他是钦差,要去青州负责赈灾,姐姐会放心吧?
“谢应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