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争斗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在一亩三分地里,争出那一份利。
“本王不管。 ”晋王耍起无赖,“本王要出京去接云儿。”
“王爷若要出京,也行。”谢应忱淡声道,“但去了以后,回不回得来,得顾大姑娘说了算。”
“你!”
晋王直起身,气得直运气。他甚至怀疑,是谢应忱在暗中授意,让顾大姑娘把云儿扣在义和县,来和自己谈条件。
他来回走了两圈,忍着气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云儿回来。你尽管说。”
“王爷。”谢应忱合上手中的折子,“谢启云不得回京。”
“我说了,在顾大姑娘允许前,谁都不许离开义和县。”
他的唇瓣含着浅浅的笑,仿佛很好说话。
这些年来,晋王习惯了在朝堂上的争夺,谢应忱摄政后,他一开始还是老样子,然而每每还不等到他群起而攻,谢应忱就已四两拨千金的把他按下。
有的时候,晋王以为自己赢了一筹,结果回去后再一细想,根本一开始就入了谢应忱的局。
皇帝在龙椅上坐了六年,晋王也从没有如今这般如坐针毡。
“王爷请回。”
晋王再退一步:“回来后,我让云儿待在京郊的庄园,绝不进京城。”
“王爷请回。”
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惹得晋王心口的火腾腾地往上冒。
“谢应忱。”他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书案上,咬牙切齿道,“你故意为难,一意孤行,云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他抄起了书案上的镇纸,满脸狰狞。
“你……”
哗啦!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碗温热的茶当头泼了过来,茶汤和茶叶尽数泼在了他的脸上。
水滴滴嗒嗒地往下流。
谢应忱双手十指交叉置于书案上,背靠圈椅,狭长的双眸不带一丝暖意。
“王爷要怎么不放过我?”
“是构陷我给皇上下毒,还是伪造圣旨另立新君?”
“这些,王爷早就做得驾轻就熟了。”
第143章
明明是谢应忱坐着, 晋王站着,但是晋王并没有任何居高临下感,反而似是被一头凶兽死死盯着。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 晋王甚至忘记擦去发上的茶汤。
没一会儿,茶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直到谢应忱收回目光, 抚去折子上的水渍, 晋王方猛地警醒过来。
他竟然让一个小辈给吓住了。这个念头让他如芒在背。
晋王并不奇怪谢应忱会拿六年前来说事。时至今日,谢应忱若要想再进一步,就得洗干净废太子弑父杀君的罪。先帝死前,自己随侍在侧,遗诏也是他拿出来的。
他冷笑一声:“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
遗诏是真的。
废太子下毒也是真的,谢应忱再如何挣扎也没用。
“时至今日, 不过六年而已。”谢应忱浅笑道,“王爷的记性是真的不好了。也该致仕了。”
晋王:!
“本王该不该致仕还容不得你来置喙。”
再争下去,谢应忱也不会让步,平白让他看了笑话。
他得想想别的办法。
晋王愤愤然一甩袖, 走得头也不回,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门槛,被绊了一脚,差点撞上路过的狸花猫。
“咪?”
狸花猫友好地歪头看他。
晋王窝着一肚子的火, 一脚朝狸花猫的肚子踹了过去。
“向阳!”
谢应忱在殿中高喊,一个梳着黑马尾的青年奔了出来,疾步如箭, 但是, 伺候在文渊殿前的内侍们要更快,一个猛地推开了晋王,一个俯身把猫抱在了怀里。
晋王摔出去了好几步。
周围的内侍们谁都顾不上管他, 纷纷冲着猫围了过来,生怕它掉了一根毛。
“猫祖宗,您没事吧?”
“猫好,人坏。”
“猫祖宗您别怕。”
“喵呜。”
沈猫吓坏了,瞳孔成了一条竖线,感激地蹭了蹭小内侍。
小内侍乐坏了,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地上。
王长史扶着晋王,晋王正要发火,再看那只被一群小内侍围在中间,跟个祖宗似的猫,这猫一双金色眼瞳,油亮光滑的皮毛,价值连城的项圈,越看越眼熟。
是了。
是沈旭的猫。
一想到沈旭,晋王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暴躁,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这一脚没有真踹上去。
“这猫谁在照管。”晋王表现着自己的大度,“下回不要再莽撞了。”
内侍们谁都没理他。
谢应忱从殿内出来,站在门前,招手道:“猫。”
猫是好猫,它把几个小内侍全蹭了一遍,仰起毛绒绒的脑袋,看向谢应忱。
“过来。”
猫闻声,迈开四肢跑了过去,在经过晋王身边的时候,亮出尖利的爪子啪地给了他一爪。
谢应忱抱着猫走回殿里,晋王暗道不妙,自己还在到处串连,想要把谢应忱从摄政的位置上拉下来,谢应忱竟是借着在宫中之便,抢先去争取沈旭。
为了沈旭,甚至还讨好他的猫?!
堂堂太孙,竟是如此没气节。
不过,沈旭此人,喜恶不明,阴戾狡诈,要让他站队,并不容易,自己还有机会。
晋王走得一瘸一拐。
“公子,晋王走了。”向阳进来禀道。
谢应忱点头,给猫挠下巴,猫舒服的四脚朝天,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对跟着向阳一起来的怀景之道: “有信了?”
“是。”
怀景子把信筒递了过来 。
是飞鸽传书,顾知灼这趟走时,特意从王府里带走了两只鸽子。
刚到义和县的第三天,顾知灼就送了一封信回来,把义和县的情况原原本本的都写了,还包括了谢启云的事。
而第二封,直到现在才到,相隔整整五天。
怀景之笑道:“公子,顾大姑娘随信还送了一张方子。”
谢应忱立刻接过。
这是一张成药的方子,可以依方制成大蜜丸。
顾知灼在第一封信中说,流民们在离开青州前,就有人生病了,时疫应该来自青州的。如若一人一方,一个个治,过于费时,把满京城的大夫和太医全都送去,也救不了几个人。所以,需要成药,最好能做出蜜丸,便于分发。她打算在义和县多留些时日。
如今,谢应忱拿着这张方子,如获珍宝。
“誊抄后送去百济堂,让百济堂即刻关门只做这蜜丸。”这是信上提的。
“喵呜~”
见他停了好一会儿没有摸自己,沈猫催促了一声。
谢应忱捏了捏它的小耳朵,从头顶一直抚到尾巴尖的,猫兴奋地咪咪直叫。
“夭夭在信上说,病程最短十天,孩子若是染上,死亡可达七成,成人会少一些,但也有三四成。”谢应忱思忖道,“宫中还有多少太医?”
“晋王带走了五人,有六人留在含章宫,如今太医院还有十三人。”
晋王把太医送去义和县,谢应忱也是知道的,他想着,夭夭一个人要治三千流民也辛苦,让这些太医过去“帮帮忙”也好,没让人拦下。
“征召到多少大夫了?”
“京城的大夫共三十二人。”怀景之由衷地佩服道,“顾大姑娘大气,以一张秘方作为报酬,来应召的大夫很多。”
“药材呢?”
“已经采买到一批。”
在顾知灼的第一封信里,她罗列出了几样必然会用到的药材,在看过后,谢应忱立刻下令采买,并征召大夫。
他又吩咐内侍:“把墨尚书叫来。”
谢应忱还哪里顾得上晋王,青州百万百姓的性命,远比晋王重要的多。
也比这朝堂倾轧重要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