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青石板小径,顾知灼远远就看到两块太湖边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把周围的景致衬得更加萧条。
哎。
顾知灼忍不住嘀咕起来,明明还是夏季,这么大个园子怎么就能做到除了野花什么都没有呢?不过好歹池塘里有几尾鱼了,是她新买的。
顾知灼很容易满足,愉悦地弯了弯眼。
她绕着太湖石转了两圈,全好好的,没有磕着碰着。
买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要放哪儿了,便道:“前日我让人送了竹子来……”
“都按您的吩咐栽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把这一块挪到竹林那里去。”顾知灼吩咐道,“还有一块,先放着,过几日我再让人搬个亭子来。”
这块太湖石长得特别好看,从侧面看过去,似有一只仙鹤展翅立在石上,顾知灼打算搭一个观景亭,再把太湖石搬过去。她要在观景亭上种紫藤,摆上石灯笼,再养些鸟儿。
顾知灼一点也不把自个儿当客人,指使人指使的习惯又自然,张平连连应是,忙忙碌碌。
他请了顾知灼坐下,又去招呼粗使太监过来搬太湖石。
这些太湖石相当的重,休沐在府里没出门的秦沉闻讯也跑过来帮忙。
三天前,秦沉正式调进了千机营,任校尉,休沐后就去上任。
“挪哪儿。”秦沉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挪去竹子那儿。”
顾知灼买的墨竹,是直接移栽过来的新竹,栽在了府邸的东北面。
把一块太湖石搬过去后,她兴致勃勃地吩咐着他们左挪挪,右移移,又跑前跑后地去看,吩咐着再往后挪三寸。
秦沉抹了一把汗:“哪儿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顾知灼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看啊,从这里看过去,这块石头像不像是猫扑蝶?”
秦沉两眼呆滞:“哪像了?”
“你往这儿看。”
秦沉回首看她,更呆了:“哪儿像了?”
哎。
“你把左上角的突起当作是猫儿的爪子,孔洞的位置是猫眼……”
谢应忱一回来就听说她来了,见她被秦沉气得不行,笑着提醒了一句。
秦沉:“……”表情更呆了。
哪儿像了!?
“公子。”见他回来,顾知灼的凤眸蓦地就亮了,像是点亮了万天星辰。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隔着三个石阶就往下蹦,谢应忱呼吸停滞了一拍,连忙上一步张开了双臂。
顾知灼稳稳地蹦到他怀里,仰脸冲他笑,笑意从她的脸上一直弥漫到他的心底,又渐渐晕开。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对牛弹琴,咱们不理他。”
“我带你去。”
顾知灼拉着他衣袖,三阶石阶当一阶,一跳就上去。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顾知灼抬头看了一眼天,问归问也不需要他答,拉着他去看,“太湖石放在这儿好不好看?”
“好看。”
“你没用心看。”
于是,谢应忱很认真地绕了一圈看:“竹林里再让人搭一个天棚,可以纳凉赏景,你要不要秋千?”
“要。”
“我给你搭。用竹子搭,和周围的景致更加相称。”
谢应忱眼中的温柔都快溢出来,瞳孔中只映着她一个人。
这些日子,夭夭让人搬得好多东西来,没来得及摆弄就先堆了一园子,府里一天比一天更有热乎劲,仿佛回到了当年,爹娘还在的时候。
自从东宫散后,从京城到凉国,再从凉国到京城,他终于又有家了。
“这里再搭一个三层的天阁。”顾知灼说道。
“好。”
顾知灼许愿道:“我还想要一座观星楼,师父教我观星,好玩极了。”
谢应忱牵着她手,往竹林里走。
他略带薄茧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从她头顶拿起一片竹叶,低沉的嗓音轻声哄道:“搭在西北角好不好。”眼神中洋溢着令人绚目的笑。
两人渐渐走远。
秦沉蹲在太湖石旁,从下往上看,蹲了好一会儿,扭头指着太湖石对刚走过来的怀景之问道:“老怀,你看像什么?”
怀景之眯了眯眼:“猫戏蝶。”
秦沉:!
到底哪里像猫了?
为什么就他看不出来?
怀景之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平平无奇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抹同情。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秦沉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两个字:你瞎。
怀景之默默地回过脸,抬步走进竹林。
“等一下。”
秦沉扯了一把他的衣袖,抬了抬下巴道:“你看那儿,你说说,你现在过去合适吗?”
没见自己和晴眉都特意避在这里吗。
他语重心长道:“老怀呀,公子讨个媳妇不容易。”
怀景之晃了晃手上的折子:“有要事。”
第137章
“算了, 你也一起去。反正一会儿公子肯定也会叫你。”怀景之拉了秦沉一把,大步过去了。
“哎,你等等。”
秦沉蹲得脚麻, 一站起来差点摔倒,又跌跌撞撞地跟上。
谢应忱也听到了他们的话, 回首看向他, 新竹的倒影笼罩在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竹香。
他道:“出什么事了?”
若不是很要紧的事,怀景之是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扰他的。
怀景之见了礼后,拱手禀道,“属下方才收到军报,从青州四散的流民里, 有一支流亡到了兖州,包围了义和县。”
谢应忱眉眼微敛。
怀景之看了一眼顾知灼,说道:“被困在义和县的有晋王世子谢启云一行,和王家的人。”
“王家?”
顾知灼瞳孔一缩, 脱口而出道:“我表哥他们遇上流民了?”她的尾指因为紧张略微曲起, 紧绷如弦。
谢应忱捏了捏她的掌心,以示安抚。
“你继续说。”
“流民饿的不行,本来县令是要开仓放粮, 但是晋王世子从西凉回来正好也在义和暂歇,他不许放粮,还说, 流民丢下原籍, 到处乱跑,有过在先。要是这儿能讨到粮,岂不是会有更多的流民过来, 流民聚集在一起,若是造反了,问县令他担不担得起这个罪。”
“县令就犹豫了。”
“流民饿得不行,试图冲进县城抢粮,被晋王世子的人给打了出来。”
“后来流民们包围了县城。王家人是不幸倒了霉被困在了里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顾知灼气极了,她说晋王世子谢启云,“和晋王一样讨人嫌。”
谁都知道,对待流民应以安抚为主。
更何况,公子早已在流民沿途会经过各府各县,都下了严令,要求当地官府对青州过去的流民施粥放粮。要谢启云来多管闲事。
现在好了,还连累了星表哥他们!
真是倒了大霉了。
无妄之灾。
顾知灼越想越气,气鼓鼓地说道:“公子,我去。”
她在公事上用了敬语道:“您下令,这件差事让我去办。”
谢应忱微讶,略有所思。
他本来是打算让禁军跑一趟的,但是,禁军毕竟不在他的手里,他也没有调动禁军的虎符,难免会处处受挟。把禁军一撒出去,能不能按他所想的来,真的很难说。
顾知灼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您就让我去吧,我带千机营去。我能办好。”
怀景之张了张嘴,他想说,若是一个弄不好,流民落草为寇,顾大姑娘这一去就危险了。想了半天,还是闭上了嘴。
这些,公子比他更清楚。
但是公子没有立刻说“不”,公子他在犹豫。
下一刻,谢应忱点了头。
他心里有一万个理由,想让她留在他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能让他时时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