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亲王是皇室宗令,先帝的嫡亲弟弟。
“您消失三天,就是和她在一块?”
皇帝温柔颔首,侧头看着季氏:“朕和若儿在一块,甚是欢喜。”
“你这个昏君!”
礼亲王抽出一条黑色的鞭子,啪的一下朝皇帝抽了过去。
鞭子上头,“打王鞭”三个金色大字清晰可见。
太祖亲赐,由每一任的宗令传承。
第121章
皇帝促不及防, 一鞭子抽在他的手臂上,鞭梢的倒刺划开了宝蓝色的衣袖,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皇帝吃痛的捂着手, 龙颜大怒:“礼亲王,你放肆。”
礼亲王素来是好脾气的, 对宗室上上下下的孤儿寡妇全都照顾有加, 皇帝继位以来,他谨守君臣本份,这还是他第一回气成这样。
小老头的胸口一起一伏,用鞭子指着季氏质问道:“你知不知她是谁?”
“你后宫又不是没人,非要,非要……”
他眼角泛起水光。
自己没有好好规劝住皇帝, 实在对不起先帝爷。
“爷。”季氏泪水顺着白净的脸颊滑落下来,脸上的疹子更红了,甚至有好几颗还渗着脓水。她仰起脸,如受惊的小鹿一样, 怯生生地说道, “都是妾身的错,让妾身死了吧。妾身不配留在您的身边,只要您的心里有妾身在, 妾身这辈子就值了。”
她作势要走,姿态楚楚可怜,可配着这张脸, 一举一动都让人看着做作的很。
偏偏皇帝就吃这一套, 他双臂环抱住了她,祈求道:“若儿,别走, 不要离开朕。”
小允子站在后头,脸彻底崩不住了。
谢璟让他来报信,他死赶慢赶的,抢先一步到庄子,
可是,不管他怎么劝,皇上都不肯走,也不肯躲起来。季氏一哭,他就去哄,哄完了还说,这样正好,能名正言顺的把季氏带回宫,他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什么的。
他劝了,李得顺也劝,皇上根本不听啊。
小允子真的要哭出来了。
谢璟简直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脸色,他能想象到那会是多么的丰富多彩,跟几天前的自己一样。
“朕说过要带你回宫,给你名份,朕不会失言的。”皇帝抬头的时候,眼中的柔情化为了愤怒,“谁要是敢拦,朕就诛他们九族。”
这句话是盯着礼亲王说的,骂的分明也是礼亲王。
礼亲王简直要气笑了,拿着鞭子的手抖了抖:“皇上,臣姓谢,您也姓谢。臣的九族也包括您,臣与您是近支,近支!”
“诛了算了,大家一起死,这江山也不要了。免得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被您害得……”礼亲王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音调扬起,“……没脸见人!”
皇帝怒骂道:“朕纳个妃子还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礼亲王身负宗令之责,他可以不管朝堂事,但是,这种事涉皇家颜面,一个弄不好就会颠覆江山的事,他不得不管。
这是先帝当年命他为宗令,把打王鞭交到他手中时,千叮万嘱的。
他嘶哑着声音问:“您要纳的是谁?”
“若儿。”皇帝牵着季若的手,温柔的用手指为她抚去泪痕。
“她又是谁。”礼亲王不用皇帝回答,高声道,“她是镇国公夫人,她夫家姓顾!她是有夫之妇。”
“镇国公对朝廷有大功,您纳谁都不能纳个臣妻。”
他急怒攻心,有些糊涂,忘记季氏已经被贬为妾了。
“您一意孤行,让人不齿!”礼亲王抖着声音,“如今满京城人人都知您强夺臣妇,与人通奸,前朝君主再昏庸,也没有出过这等荒唐事。您不知悔改,及时回头,还要刚愎自用的到什么时候!”
“镇国公已经死了。”皇帝的眼中倒映着季氏的倩影,满不在意道,“让顾家出一份放妾书,从此若儿就是自由人,今生今世与朕相守不分离。”
疯了。他简直是疯了。
礼亲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原以为皇帝再如何不至于如此荒唐。
甚至在来的路上他都在怀疑,这是不是谢应忱精心安排和设计好的陷阱。
然而……
谢应忱要是能逼着皇帝说这种疯话,还不如让皇帝心甘情愿地写退位诏书算了,还要什么陷阱。
他所有所有的奢望,都在这三言两语中,彻底毁了。
礼亲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身体几近跌倒,谢璟赶紧过来扶住他:“伯祖父,您别生气,好好和父皇说……”
礼亲王甩开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再一次问道:“顾琰是不是您的私生子?”
他祈求皇帝能说一个“不”字。
要是没记错,顾琰已经六岁了,若他真是皇帝的私生子,就代表了镇国公还在世的时候,皇帝已经和季氏勾搭在了一起。
就像那些百姓们说的,镇国公为了大启,在前头流血杀敌,直到性命不保,尸骨不全。
皇帝却一边享受着他带来的四海升平,一边勾引他的媳妇。
若是这样,若是这样……
天理不容!
礼亲王死死地盯着他,拼尽全力大叫道:“是不是?”
“是。”皇帝满不在意道,“琰儿是朕的九皇子,朕会带他回宫,入玉牒,昭告天下。”
礼亲王的喉头腥甜,沸腾的血液直冲脑门。
皇帝温柔地侧首看向季氏:“若儿,朕答应过你的事,不会食言。”
“朕要立你为皇贵妃。”
“妾身知道。”季氏感动极了,依偎在他的怀里。
众目睽睽下,皇帝爱怜地搂住了她。
其他人全是一副震惊脸,在皇帝这番柔情蜜意的自白下,所有的阴谋论全都消失怠尽。
“首辅,首辅啊。”卫国公扯了一把宋首辅的衣袖,“你说这事……哎。后宫三年一选秀,咱们皇帝是美人见太多了,厌倦了,胃口都变了?”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不瞒你说,我之前还以为是大公子在背后指使的呢。”
宋首辅:“大公子光风霁月。”
“是是是。”卫国公连连道。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谢应忱再厉害,也不能逼皇帝心甘情愿的承认通奸。
礼亲王惨白的脸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眼眶充血。
他捏紧打王鞭,扬起了鞭子。
啪!
这一鞭,披头盖脑地打在了皇帝的肩上。
“啊。”
皇帝痛得跳起来。
礼亲王在今天以前,从来没有使过这打王鞭,他曾经以为这辈子都用不到。
这条打王鞭将会是一个象征,从每一代的宗令手中传下去,千秋万代的护着谢氏宗祠。
啪!
又是一下。
皇帝没来得及护住季氏,鞭梢从季氏的胸口划过。
季氏发出一声娇呼,皇帝顿时慌了神,他紧搂着季氏,怒不可遏道:“礼亲王,你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手上有打王鞭,朕不敢杀了你! ”
小老头气息紊乱,他的手臂无力地垂着,在听到这句话时,他猛地抬起头,举起鞭子。
鞭子无力地甩出去,皇帝抓住鞭梢,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
礼亲王往前跌了几步,他怒火攻心,已是强弩之末,颤声道:“昏君、昏君……你不配……”
话音未完,他往前倒了下去,直挺挺摔在地上。
“伯祖父。”
谢应忱第一个发现,冲过来接住他。
谢应忱蹲下身,用手臂撑着他的后背。
礼亲王口吐白沫,两只睁得大大的,大半都是眼白,四肢一抽一抽的,气若游丝。
他的脸涨得通红,沸腾的热血全都涌到大脑,
哪怕谢应忱不通医术,他也看得出来,这是中风。
被气得中风了。
“礼亲王!”
“王爷!”
其他人也是大惊失色,匆匆围了过来,宋首辅面色僵硬地问道:“大夫,这里哪儿有大夫?”
这里哪会有大夫。
庄户们大病小病大多自己扛,扛不住了才会去十里外的镇子上找大夫。
谢璟吓白了脸:“我们先回京,回京找太医。”
宋首辅摇头:“来不及了,从这里回京至少要两个时辰。”
礼亲王这样,肯定不能赶路,坐马车也得慢吞吞的走,两个时辰都不一定够。
就算打发侍卫回京,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得近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