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为了给徐家生儿子,老爷一定会护着她的!
徐老爷就在前头用席,兴高采烈的喝着酒和同席套近乎,他是镇国公府的姻亲,连首辅对他也是和颜悦色的,心里正舒畅呢,就让人叫了出去。
徐老爷只听说妹妹要找他,领他进去的嬷嬷对别的全都闭口不言,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
等一到荣和堂,看到里头的情形,整个人都是懵的。
“迎儿不是我女儿?”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或者应该说,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徐迎儿”。一个小丫头片子,养大了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只要能像妹妹一样高嫁,给儿子铺路,他就不亏。
许给龚海就是一门天大的好亲事。
徐太太歇斯底里地喊着,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老爷,你妹妹她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一心只念着夫家的白眼狼。我可是为徐家生了儿子的……她也敢这么对我。老爷……”
徐老爷脸色发黑。
“你这婆娘。”徐老爷冲过去,对着地上的徐太太踹起就是一脚。他这一脚的力道极重,直接踹在了心窝上。
他能从北地的一个卖羊毛的,到如今进了京城置了大宅子,达官贵人一个个的全都高看他一眼,绝非是因为这婆娘生了儿子。
而是因为妹妹!
又不是他生不出儿子,他还有两个庶子呢,是这婆娘自己生不出来。
“休妻。我要休妻!”
“妹妹,太夫人,我是真不知情啊。”他扯着脸皮讨好着道,“都是这婆娘的错,你们把她送官,对对,把她送官。”
别说送官了,就算顾家一刀捅死她,他都可以帮着报一个暴毙。
徐太太捂着心口,血腥味一阵阵地涌上喉咙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一直以来维护的人,如今轻易就要弃了她,甚至没有犹豫过哪怕一息,她要不是为了给徐家生儿子何苦去养别人家的死丫头?!
两个嬷嬷松开了按着她双肩的手,徐太太愤恨交加,大叫着反扑过去,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她腮帮子用足了力气,几乎把牙齿都要崩下来了。
第86章
“疯婆子!你这疯婆子。”
“妹妹, 妹妹快拉开她。妹妹。”
徐老爷大声嚷嚷着,脖子上鲜血淋漓,一个深红的牙印清晰可见。
他发起狠来揪着徐太太的头发, 把人扯得往后直仰头。
发簪掉了,一大撮头发连着头皮被一同扯了下来, 徐太太吃痛, 下意识地松开了嘴,徐老爷趁机按着她的头往地上砸。
徐太太胡乱挥舞手脚,两人打作一团。
徐氏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疲惫地闭了闭眼后,淡淡道:“略卖良家子,按大启律, 当绞。”
“等他们打完,全送去京兆府。”
在看向孙嬷嬷时,她的眼中藏着一丝痛心。
徐氏一直相信她,她说女儿的身上没有胎记, 是当时火光映照的痕迹, 自己也信了。
若非徐氏在骄骄的身上看到了无数次午夜梦回中见过的胎记,要不是夭夭告诉她孙嬷嬷“不小心”拿热水烫伤骄骄,若非骄骄住过来后孙嬷嬷就一直神色惶惶鬼鬼祟祟……她怕是也不会怀疑。
徐氏原本是想在煦哥儿的洗三宴后, 和孙嬷嬷开诚布公,谁想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毁了骄骄。
“她也一并送去。”
孙嬷嬷含着胸,脸色灰暗, 没有求饶。
一听到京兆府, 徐老爷的动作顿住了,随后大喊大叫道:“对对,把她送官!”偷孩子的不是他, 跟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我要休了这疯婆子!”
徐氏没有理会他的叫嚣,一口气把话说完:“徐家本是北地一个小小的羊毛商,是因为镇国公府才有了如今的家业。”
“兄长,你把产业全数变卖,银子给城郊的碧霞元君堂。若是京兆尹判你无罪,就带着徐家上下回北地去,这辈子都不要离开北地。”
碧霞元君堂是在太清观名下的,堂中都是些被丢弃的女婴。
一开始只是偶尔有女婴被丢在山门前,观里就收留了下来,后来女婴越来越多,观主开了这间碧霞堂。
堂中教导女童识字,学道,和一些类似女红纺织医术的谋生手段。待她们长大后,可以离堂嫁人,可以悟道出家,可以自谋生路,也可以继续留在堂中照顾新来的孩子。
到如今碧霞堂也开了有小三十年了。
“不行。徐家银子都是我家宝儿的。”徐太太嘴上全是血,尖声道,“谁都别想惦记。”
徐老爷难以置信,他的嘴皮不住地翕动着:“妹妹,徐家可是你的娘家,你亲手把娘家打压下去,以后还有谁来给你撑腰?!”
徐氏环视四周。
她没什么心眼的婆母正眉眼温润地拉着骄骄说话。
她还没及笄的侄女不言不发坐在那里,只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她的儿女们在外头待客,用小小的肩膀支撑国公府。
他们是她的底气。
……
而她的娘家呢。
偷了她的女儿,又视如草芥,甚至为了他们自个儿儿子的前程,连她的命都不放过,吸骨食髓。
给她撑腰?这样的娘家,有没有重要吗?
徐家看不起女孩,轻贱女孩,那就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给碧霞堂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孩!
徐氏走在他们近前,盯着兄长渗血的脖子,冷声道:“你若是办不到,我来替你办,也算是给你们积德了。”
她一甩袖,再没有任何迟疑:“拖下去。”
她轻轻击掌,从外头进来了几个婆子,二话不说立刻拖人。
徐太太撕心裂肺的大叫着,徐老爷又是骂徐氏不念亲情,又是恨徐太太自作主张害苦了徐家。
夫妻两个你踹我一脚,我咬你一口,被大力婆子们拖了出去。
孙嬷嬷朝徐氏的方向磕了两个头,沉默地起身也跟出去,让顾知灼叫住了。
她出声问道:“……弄块帕子,做出骄骄心思不正的假象,逼得顾家把她赶走。是谁教你的?”
孙嬷嬷在顾家待了十几年了,顾知灼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要是有这种脑子,就不会蠢成这样了。
这话一出,加太夫人也挑眉看了过来。
顾知灼重复道:“是谁?”
孙嬷嬷缩着头,讷讷:“是季家姑娘。”说着她又连忙解释,“不过,她不是对着奴婢说的。是上回她想提醒世子爷,世子没理她,她一个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
顾知灼的心沉了下来,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孙嬷嬷的脑子是有些拐不过弯,但是记性很好,“她说‘徐姑娘若是不想嫁,她必得给自己找一条出路,你是世子爷是未来的国公爷,你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出路了。不过,若是她真存了这样的心思,肯定会被赶走的吧?’,她就是这样说的。”
顾知灼发出一声嗤笑:“还真是像她会说的话。”
这字字句句分明就是在挑唆。
孙嬷嬷瞥了她一眼,补充了一句:“大姑娘,奴婢是偷听到的,她应该没有看到奴婢。”
顾知灼压根不信。
哪怕孙嬷嬷说的是实话,也只代表她没有看到季南珂而已。
顾知灼心里憋着气,她匆匆福了福身,就出了荣和堂,本来想直奔季南珂如今住的院子的,转念一想,谢璟来了,季南珂会不会出去见他了,就叫了一个婆子去打听了一下,季南珂果然在前院,于是,她脚步一拐往仪门去了。
一路上,客人们正在陆续离开,显然已经散席了。马车全都停在外仪门,管事们忙而不乱地领着路。
季南珂在镇国公府曾经也是千娇万宠的,哪怕是现在,总也有目光忍不住投诸在她的身上,顾知灼问了几个下人,很快就找到了季南珂。
她一袭青蓝色的裙子,乌发挽起只落了一根珠钗,面上粉黛薄施。她站在月洞门下望了过来,身形纤秀,目含清愁,颇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气质。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交,季南珂注视着她面覆薄纱的脸庞,语调中含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疏离感:“灼表妹。”
顾知灼懒得和她姐姐妹妹的客套,厉声质问:“迎儿从未招惹过你。”
不止是骄骄,就连顾知灼自己,不想无缘无故挨雷劈,自打那次事后,也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都没打过照面。
迎儿?季南珂突然福由心至,听明白了。
“对,是我挑唆的。”
季南珂昂头,是她做的,她不会否认。
“把人捧得高高的,再把人狠狠地踩进尘埃里,这不是顾家最喜欢的吗。”
对姑母是这样。
对她也是这样。
先是让她享尽了富贵繁华,众人追捧,再从云端上把她踹下来。甚至还特意换了一个表姑娘来代替她,不过就是想告诉世人,她季南珂只是顾家养的小猫小狗,高兴的时候逗弄两下,不高兴的时候就一脚踹开而已。
这些天来,她已经感受够了人情冷温。
也受尽了白眼和奚落。
“伪善!”
季南珂嘴角挑起,带着一抹挑衅,笑吟吟地说道:“这回怕是又得再换一个表姑娘了。”
顾知灼:“……”
老实说,从上一世起,顾知灼就有些弄不懂她的想法。
为什么她能在享受完顾家带给她的一切后,轻描淡写地说,顾家有悖皇恩和天下人,她不能因为顾家对她有恩,就不论对错。能在顾家上下死绝了后,用顾家的银子赈济青州地动的灾民,又对着谢璟感慨,她终于不再欠顾家的养育之恩了。
季南珂的眼底闪烁着偏执的欢愉,红唇轻启:“怎么,被我说中了?”‘
顾知灼扬手一巴掌抽了下去。
啪!
与此同时,顾知灼心口猛地就是一阵揪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