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卫我就不带了吧。”
镇国公府在京城只有两百护卫,轮流当值,一百人也就是一半的人手了。
“就一百。”顾白白一锤定音地说道,“府里留下一百人就够了。听话。”
“你没去过边关,西疆经常会有凉国人来洗掠,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带少了人不安全。”顾白白补充了一句道,“千机营不能调动太大,容易戳了上头那位的肺管子。”
“三百千机营会由齐拂带着,他们会先去幽州,在幽州与你会和。”
别说三百了,就算让顾知灼带上全营,顾白白也照样不放心。
但是,宫中防范甚重,顾白白估算着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动的,最多也就三百人。
“是。 ”
顾知灼没有再犟嘴,也没有说自己其实去过边关。
上一世,公子曾带她走过大启的大江南北。
“还有,你把炔炔也带去。”
顾以炔十二岁,是二婶母陆氏所生,在府里的男孩子中行三。
“大姐姐。”
顾以炔笑容明朗,乌发绑成了高高的马尾,阳光灿烂。
“二婶母,会担心的吧?”
顾知灼有些迟疑。
陆氏生过四个孩子,夭折了两个,长子死在了八岁,还有一个长女在出生时就没了。
后来二叔父也战死了,她把仅剩的这一儿一女盯得跟眼珠子似的,顾以炔十二岁都从没去过北疆。
“我娘答应了。”顾以炔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要不是顾白白看着,都快撒起娇来了,“大姐姐,你就带我去嘛。连阿诚都去过边关了,就我没去过。”
“你二婶母同意了。”顾缭缭叹道,“炔炔还没有出过京城,这一趟不危险,就当作是历练吧,总比日后直接去军营时什么都不懂要好。”
真不是他们对孩子狠心,而是在军营里头,越是娇生惯养的就越容易死。
“那好吧。”
顾知灼点了头。
哇哦!顾以炔兴奋极了,差点就蹦起来。
“关于阿乌尔城……”
顾白白想说,让他们晚两天出门,他需要去查一下阿乌尔城的近况,结果,自家侄女直接递过来一张绢纸。
顾白白展开后,微微一怔,他快速看完后又给了顾缭缭。
“公子忱给的?”
“嗯嗯。”
顾白白略有所思。谢应忱也就刚刚归国,连这些不起眼的人事他都一清二楚。
果然是胸有丘壑,并不愿被困在方寸之地。
对这江山,他当是有所谋划的。
顾白白屈起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案,等夭夭走后,他得见见公子忱,为了夭夭的婚事,也为了顾家的将来。
祖父曾向太祖皇帝立下起重誓,顾家世世代代绝不背弃大启,背弃谢家。
顾家信守承诺至今,死得死,残的残,尸骨无存挫骨扬灰,都依然坚守着大启北疆屏障从未退过一步。
但是,龙椅上的那一位姓谢。
谢应忱也姓谢!
顾白白英眉略蹙,原本温润的脸上多了几分厉色。
换一个姓谢的应当也不算是违背誓言吧?
顾白白如今唯一在意的,就是谢应忱接近夭夭的目的到底纯不纯。
先看看,看看吧。
哎,谁让谢应忱长得讨夭夭欢喜呢!
“夭夭,”顾白白面上不露分毫,示意她把自己推到墙边。
墙上卷着一幅舆图,拉开细绳,舆图啪一下展开,露出了上头的大启河山。
“这里是京城。”
“阿乌尔城在这里。 ”
他分别点了点,又指着更往西的那一片,说道:“这里是凉国。”
“你们出京后……”
顾白白仔细和他们说着这一路该怎么走,以及哪里可能会有山匪出没,说了足有一个多辰,见顾知灼全都记在了心里,方道:“你们三天后走,其他的我都会安排好的。”
顾知灼点头应了,带着顾以炔先出去。
一出门,顾以炔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姐姐,出门要带些什么?”
顾知灼琢磨了一下,说道:“我们轻车简行,你准备两身换洗衣裳,带上惯用的弓马武器就行了。”
“大姐姐,那你帮我去和我娘说说吧,”顾以炔夸张道,“我悄悄看了一眼她给我列的单子,足有这么~长!怕是得装两三辆马车。”
他刚刚都没敢说,生怕三叔父索性就不让他去了。
顾家这一辈就他和大哥两个男儿,大哥去过北疆,还去过西疆,他连京城都没出去过,弓马骑射他都认真学了,绝对不是花架子。
顾知灼莞尔一笑:“我和你一块儿去。”
顾以炔乐了,嘴甜得不得了:“我最喜欢大姐姐了!阿彻说他姐姐就会嫌他笨。”
自家姐姐,可从来没嫌弃过他!
他一口一个大姐姐,哄得顾知灼差点就答应等他回来,说服三叔父让他去千机营跟着士兵们一起操练。
幸好忍住了!
二房的含辉院在镇国公府中轴线以西,踏进院子的前一刻,还在撒娇的顾以炔立马站好,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和下摆,规规矩矩地把腰间的荷包拉扯平整,挂好玉佩,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这么做过无数次。
他收起嬉皮笑脸,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乖乖跟在顾知灼身侧。
和之前的呱噪完全不同,从进垂花门,一直到堂屋的廊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连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武将的妻子哪会不知道出行该带些什么的。
顾知灼把话委婉的一说,徐氏沉默了一会儿,拿出那张准备好的出行清单,一笔一笔地划掉了上头的东西,每一笔都带着母亲对儿子的担忧。
最后只留了两三件替换衣裳,一些常用药和一小包的肉干。
顾知灼承诺道:“您放心,我怎么把炔炔带出去的,就怎么把他带回来给您。”
“夭夭。”
徐氏动了动嘴唇,艰难地说了一句:“一路小心。”
“若真遇到了危险,你是女孩子更不能有差池。”
女孩子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会比死更可怕。
她招手叫儿子过来。
“炔炔,出门在外,要护着你大姐姐。娘知道,你的骑射学得很好。”
她把顾以炔亲手交给了顾知灼,没有再叮嘱一句,就连出行那天,也没有出来送。
顾知灼带了一百护卫,轻装简行地出了京城。
在幽州和打扮成普通护卫的千机营会和。
齐拂出发前也担心过,大姑娘会不会过于娇气,撑不住长途跋涉,在半路上闹别扭。
让他意外的是,大姑娘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累”字。路上该休息休息,该赶路赶路,有驿站住驿站,没驿站住野外,她什么都接受,就连那位从未踏足过军营的二少爷也没叫过苦。
顾以炔一路上都咬紧牙关。
如今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爹爹过去总说,光骑射练得好是不成的,他这小身板子路上奔个一天保管要完。还、还真要完了……
第一天终于等到休息的时候,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弓着腰走路,差点就想用爬的。顾知灼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浑身酸痛不说,她还手僵脚僵,走起路来不但同手同脚,连膝盖肘都弯不过来。
两姐弟面面相看,一同笑了出来。
老单安顿好马,过来说道:“三少爷,谁第一回这么长时间骑马,都会这样的。”
顾知灼丢了瓶药油给他:“你帮炔炔擦擦。休息一晚上应该就会好。”
“再跟他讲讲疾奔时要怎么样调整姿势。”
这些顾知灼其实都懂,只是如今少了一些身体记忆,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药油是她亲手做的,确实很管用,睡了一觉起来后,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当身体开始渐渐适应这样强度的奔驰后,他们中途休息的时间也跟着一天比一天短,从京城到洛峡关只花了不到十天。
西疆边境共有十三城,阿乌尔城是最靠近国界线的城池之一,从洛峡关过去至少还需要一天。
上一世,顾知灼跟着谢应忱来过西疆,对一些城池还有些记忆。
她看了看天色,说道:“先休息一晚上,我们再去阿乌尔城。”
尽管有圣旨,但他们一行有几百人,边境城池看到他们都会戒备再三,齐拂就提议说,还是就地扎营,再去城里买些补给。
“也好。炔炔,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要要!”
顾以炔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顾知灼带上了晴眉,还有重九和阿单,去了最近的巴勒亥城。
巴勒亥城没有遭遇过屠城,是如今西疆十三城中最热闹和富庶的,又临近洛峡关,来往的游商不少,城门前进进出出都是人。
“城墙好高。”
顾以炔抬头去看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