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看了一旁的顾问行一眼, 便不忍地避过头去,道:“来人!”
进忠赶忙进来, 道:“太后娘娘。”
“去传太医院所有太医来!哀家倒要看看, 陛下到底为何暴毙!”
“是!”进忠道。
此时, 陈尧才如梦初醒般急急跪下,道:“皇祖母, 父皇的确是吐血而亡,孙儿可以证明。”
崔太后道:“哀家还没问, 疏安, 你为何在这里?”
“孙儿……孙儿……”
淑妃道:“是陛下命人传召疏安的。”
她说着,颤抖着将陛下枕边的圣旨呈上,道:“陛下圣意, 将皇位传给肃王陈尧。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崔太后冷冷看向淑妃,道:“淑妃,你可知道,伪造圣旨即是死罪。”
淑妃双手冰凉,抬起头来, 亦是面色苍白,可她却没有半分迟疑,道:“臣妾不敢。”
弄玉见状,便从她手中接过圣旨。
淑妃低低松了一口气,却听得弄玉道:“皇祖母,依着我的意思,这圣旨真伪尚且不论,查出父皇的死因最为要紧。等太医看过,证明父皇是自然而亡,再去看这圣旨不晚。”
崔太后道:“正是如此。”
淑妃一颗心紧紧提着,听得弄玉如此说,不觉全身都颤抖起来。
陈尧担忧地看向淑妃,又很快低下头去,他的手死死攥着袖口,再不敢开口。
崔太后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陛下若传位给疏安,当真是病得糊涂了。”
正说着,便见进忠带了太医们进来,道:“太后娘娘、安平殿下,太医院的太医已到齐了。”
崔太后硬声道:“给哀家查!若有隐瞒,格杀勿论!”
太医们齐齐道了声“是”,便自去查验。
弄玉微微蹙眉,低声道:“算着时辰,朝中大臣也该入宫了。”
崔太后也不觉担忧起来,道:“可是若云那里出了什么岔子?”
突然,殿门被猛地打开,门外响起兵卒齐整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声音。
弄玉朝着门外看去,只见诸葛澈带着一众禁军闯了进来。
弄玉挑眉道:“诸葛澈!你要造反吗!”
诸葛澈躬身道:“殿下此言差矣。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绝不敢造反。只是今日贼人谋逆,毒害陛下,臣特来救驾!”
“毒害?”弄玉狐疑道。
诸葛澈让开半个身子,便见裴玄和陈顼大步走了进来。
两人向着太后行了礼,裴玄便道:“请若云姑姑进来吧。”
诸葛澈点点头,只微一挥手,便有两个侍卫将若云带了上来。
崔太后急道:“若云!”
若云紧抿着唇,道:“太后娘娘,奴婢传太后懿旨,却被诸葛将军阻拦。诸葛将军真是胆大包天呢!”
崔太后硬声道:“诸葛澈!”
诸葛澈赶忙跪下,道:“太后娘娘,臣也是担心事态扩大,被有心之人利用。”
“有心之人?”崔太后冷笑一声,眼眸扫过裴玄的脸,道:“将军所说的有心之人,只怕就在这殿里罢。”
诸葛澈有些心虚,道:“太后娘娘,臣并非此意……”
裴玄突然打断了他,道:“太后娘娘明鉴!”
“裴玄,你有话说?”崔太后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她眼眸微沉,实在不似好心询问裴玄的模样。
裴玄却不为所动,道:“早起时,陛下虽面带病容,却精神尚好,怎么会气血攻心,突然驾崩?而顾公公一直小心侍奉在陛下身侧,陛下驾崩,顾公公又为何会突然自尽?如此种种,都只凭淑妃娘娘一人之言,岂不草率?”
陈尧道:“裴大人,你这是何意?”
裴玄道:“殿下,臣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淑妃哭着道:“太后,臣妾这些日子都随着您学习协理六宫事宜,侍奉陛下之事,早已交给旁人了呀!纵使有事,也该去查那太医院的刘光太医,是否是他侍奉陛下不尽心,亦或是开的药有问题,才导致此祸?”
裴玄冷声道:“娘娘先说陛下是气急攻心,既然是气极,又如何是太医的原因?倒不如查查,陛下为何会气极?可是陛下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身边之人说了什么,触怒了陛下?”
淑妃被他说得语塞,只涨红了脸,去攀扯崔太后的裙角,道:“太后娘娘,臣妾一向恭顺,如何会触怒陛下?至于陛下气极,想必是因为宣德殿下之事,陛下才动了气啊!”
崔太后道:“你们也不必争辩,待太医验明便是。”
不多时候,太医院院正便走到崔太后身前,道:“太后娘娘,微臣已查过了,陛下确有中毒之相,可陛下却是……却是窒息而亡!”
“什么?”崔太后已想到陛下会是中毒而死,却没想到,他会是窒息而亡。
裴玄硬声道:“当时守在陛下身边之人,便是罪魁祸首!”
崔太后道:“淑妃,你还有何话说?”
淑妃拼命摇头,道:“臣妾没有,臣妾怎么敢……太后,定是陛下气血淤塞在喉,这才窒息了呀。”
崔太后道:“你当哀家是三岁孩子么?”
她说着,一把捏起淑妃的下颌,道:“为了你的宝贝儿子,你竟敢做出弑君之事,该杀!”
淑妃哭着道:“不是,不是臣妾……”
弄玉冷笑一声,将那圣旨丢在火盆里,道:“如此,这圣旨也不必看了。”
淑妃再也顾不得,只去抢那圣旨,连火焰烧到她的衣袖也不在乎。
陈尧见状,忙去拦她,道:“母妃,儿臣不要了,您别这样……”
淑妃疯魔了一般,什么都不说,只去拿那圣旨。
裴玄看了诸葛澈一眼,诸葛澈忙派了人,将淑妃擒住。
他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臣听凭您发落!”
崔太后道:“弑君之罪,罪当如何?”
诸葛澈不敢开口,只看向裴玄。
裴玄道:“依楚律,当凌迟。”
崔太后道:“那便拖下去,依律处置。”
“不!”陈尧瘫坐在地上,道:“求皇祖母,给母妃一个体面!”
崔太后厌恶地看着他,道:“若非为了你,你母妃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哀家怜惜她为母亲的心情,不处置你,可你也该记着自己的本分,从此再不许惦记这位置了。”
陈尧痛苦地望着淑妃,道:“是。孙儿愿自请为父皇守陵,永不回京。”
淑妃听着,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裴玄看向陈顼,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陈顼没想到此事会如此顺利,既然陈尧已废,那么,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就只有他一人了。
裴玄走到崔太后面前跪下,道:“大事已定,还请太后娘娘下旨,命六皇子陈顼继承大统。”
诸葛澈见状,也跪下来,道:“请太后娘娘下旨!”
禁卫军们见状,也都跪了下来,齐呼:“请太后娘娘下旨!”
崔太后道:“此事事关重大,须请萧丞相等人入宫,共商此事。”
弄玉道:“诸葛澈,还不快打开宫门,请诸位大人进宫!”
诸葛澈有些担忧地看向裴玄,见他微微颔首,方道:“是!”
*
不多时,萧丞相、裴敬、崔恬等人便入了宫。
九华殿中聚集了不少人,崔太后坐在上首,其余人都静静侍奉在侧,不敢造次。
萧皇后亦赶了来,她瘫坐在陛下面前哭着,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陛下说着话,直看得崔太心烦。
裴玄道:“太后娘娘,人都到齐了,是否该论一论要事了。”
崔太后道:“不急。”
弄玉淡淡道:“父皇虽是窒息而亡,可这为父皇下毒之人,便不再追究了么?”
裴玄神色一凛,道:“自然要追究。”
弄玉道:“来人,将刘光带上来!”
侍卫们将刘光带了上来,道:“殿下,人已带到。”
弄玉看向裴玄,道:“裴大人,刘光是你举荐给父皇的。如今查出给父皇的药渣中有毒药,你有何话说?”
裴玄道:“那药方可有问题?”
太医院的院正道:“微臣已查过,药方无误。”
裴玄道:“既然药方无误,那下毒之人就未必是刘光。也许,正是淑妃也未可知。”
弄玉冷笑道:“淑妃若要毒害父皇,何须等这些日子?药方无误,药渣有误,依着本宫看,正是这刘光用了阴阳药方的缘故。”
陈顼道:“皇姐,刘光不过是个太医,他为何要加害父皇?”
“是啊,你说,他为何要加害父皇?是有人指使,还是有人威逼,他不得不这么做?”弄玉死死盯着陈顼的目光,道:“霸先,父皇驾崩,你说说,谁得益最多?”
“皇姐是怀疑我?”陈顼斩钉截铁道:“皇姐,我没有!”
萧皇后此时连哭都顾不得了,直道:“安平,你没有证据,怎么能胡乱冤枉人呢?”
弄玉冷声道:“刘光,你说。”
刘光道:“殿下,臣没有做过的事,臣不会认。”
弄玉道:“刘光,你以为不认,本宫就查不出来么?”
崔恬道:“臣已在刘光家中找到了他存放鸩毒的证据,他自以为做得妥帖,将存放鸩毒的瓶子扔了,却未曾想到,早有人盯着他。”
他说着,便将那瓶子自袖口中取了出来,道:“刘光,你看看,可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