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白说他之后修书过府,可如今看来,陈王氏过府便是来和舒姨商议定亲的,若是她们谈妥了,陈王氏会同意修书吗?
姜今也有些犹豫,迟迟未给答案。
陈奕白唇边的笑意逐渐苦涩,“姜姑娘是信不过陈某吗?”
倒也不是。
姜今也轻轻摇头。
罢了,一炷香的时间也并未有多长。
她抿了抿唇,终是赞成了他的方法。
“如此,便依陈公子的意思。”
“好,”陈奕白听到她的话,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他重新燃起希望,又坐了下来,抬手为姜今也斟茶,努力让自己恢复成两人在寿康堂相处时的神态,“多谢姜姑娘体谅。”
“便当是陈某向姑娘讨个人情,在这庭院中赏景品茗。”
话是这样说,可姜今也哪儿有心思品茗,目光总是不自觉看向燃炉里的燃香。
但陈奕白知晓什么事才能让她感兴趣,便主动讲起了这几日自己又在医书上看到的几个病例。
两人一左一右分坐在石桌旁,姜今也被分了注意力,双方交谈的声音皆是轻缓,从凉亭外看去,便像是相谈甚欢的场景。
一炷香的时间过得很快。
最后一点香灰掉落的瞬间,姜今也已经站起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手腕猛地被一股大力攥住。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一道沉厉含怒的声音袭来,与此同时还有令她熟悉的清冽气息。
姜今也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裴妄怀拽至面前。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有风雨欲来的情绪,瞳孔颤动,拼命克制着即将迸裂的疯狂。
姜今也一怔,下意识去看他的衣裳,却见他身上穿的是裴妄怀所喜欢的玄墨色。
可她为何觉得适才那个眼神,与时渊阿兄那么像。
她没有开口,落在裴妄怀眼中便像是她的默认。
默认她要与陈奕白订亲。
男人握住她手腕的手逐渐收紧,气势凌厉得慑人。
“阿兄...”
她话没说完,裴妄怀已经直接拉着她,大步离开凉亭。
徒留陈奕白愣愣落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适才裴妄怀那个占有欲极强的眼神。
夏风轻拂,花卉相伴,凉亭长廊之中,并不闷热。
可姜今也被拉着一路小跑,虽未出汗,整颗心却已经被夏季的炎热驱使一般,变得躁动。
裴妄怀阴沉着一张脸,惊得路过的郡主府下人战战兢兢。
他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带着她直接闯入氛围和谐、言笑晏晏的偏厅。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她不可能嫁。”
男人的声音含威,掷地有声。
林远舒和陈王氏登时看过去,满脸错愕。
“你说什么?”
还是林远舒先反应过来,语气冷若冰霜。
“我是她阿兄,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你还知道你是她阿兄!”
“嘭”的一声,林远舒直接拍桌而起,把一旁的陈王氏也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便见郡主脸色铁青得吓人。
“姜姑娘...”
陈奕白在姜今也和裴妄怀身后匆匆来迟,进了门先向林远舒行礼。
林远舒深吸一口气,努力压着怒气,和陈王氏说道,“今日之事便议至此,我要处理些家事,还请陈夫人原谅招待不周。”
陈王氏立刻反应过来,忙道,“理解理解。”
她站起身,同林远舒说了几句客气话,连忙转头拉着陈奕白离开。
这偏厅里的氛围不对劲。
母子两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人一般,没有一个是她开罪得起的。
眼下这样,还是先离开比较妥当。
直至陈奕白和陈王氏两人已经彻底离开,偏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姜今也的手腕仍旧被裴妄怀握在手中,林远舒只看一眼都觉得心头的火气在蹭蹭往上飙升。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放开小也。”
可裴妄怀压根不在意她的怒火,他站得笔直,黑眸冷漠看向她,声音不容置疑,“不可能。”
一语双关的三个字。
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林远舒。
话落,裴妄怀不再留下,拉着姜今也转身就走。
林远舒气得直捂胸口,“裴妄怀!”
“你跟你爹一样,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前头两道身影脚步皆是一顿,姜今也不放心地回过头去看林远舒,有些担心她的身体,更错愕于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舒姨...”
她本能想挣开裴妄怀的手,可却未能如愿。
裴妄怀眼眸低垂,眼底的偏执与阴鸷慢慢聚集,“跟我走。”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半拉半带地,就这么把姜今也带走。
只留林远舒跌坐在圈椅之上,满目痛恨与懊悔,怔怔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一旁的嬷嬷急忙扶住她,“郡主,当心身子。”
林远舒眼眶通红,“孽债!”
“都是孽债!”
“他果然像他爹,一样的虚伪,阴险,奸诈。”
她越说越激动,俯身猛咳起来。
嬷嬷为她轻拍后背顺气,“郡主莫气坏了身子。”
林远舒心中悲愤一片,“当初我就不该嫁给他爹。”
“不该嫁的...”
“不该嫁的...”
第四十二章 “姜今也,你能喜欢卢鸿宇……
从郡主府出来, 坐上自家马车之后,陈王氏依旧心有戚戚然。
“早就听闻郡主与永定侯不和,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这般场面。”
一想到适才在偏厅内, 永定侯那威慑吓人的眼神, 她依旧有些不寒而栗。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便是怕被旁的人听了去。
抬眸一看, 坐在她对面的陈奕白却正怔愣着出神, 遂叹了口气, 安抚道, “永定侯虽是姜姑娘的兄长,但郡主如义母,这桩婚事,只要郡主点头,应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阻碍的。”
后半句话她越说越小声,实在是心里有些没底。
永定侯的威名京城谁人不知?
圣眷正浓,掌着刑部一大半的权。
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刑狱。
便是世袭的高门贵胄,见了他也需要敬三分。
这样的人, 若是真反对这桩婚事, 于他们确实是个大阻碍。
可说到这儿, 陈王氏亦有些想不明白。
“奕白, 你以前可是同永定侯有过什么交集?”
不然他怎么这么反对。
京城的传闻之中,未曾说过永定侯是个拜高踩低、眼皮子这么浅的人呐。
“奕白?”
她等了许久, 未曾等到陈奕白的回答,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奕白,想什么呢?”
“...母亲, 您说什么?”
陈奕白回过神来,抱歉道。
陈王氏再度叹了口气,猜测他是因为婚事不顺,才这般心不在焉。
“我儿难得遇到心仪的人,姜姑娘我瞧着亦是个顶好的女子,你放心,这桩婚事,我同你父亲,定会努力为你争取的。”
“母亲,”陈奕白犹豫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这桩婚事,暂且搁置吧。”
其实即使没有永定侯今日这一遭,他也是要应了对姜今也的承诺,让母亲修书给郡主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