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委屈极了,声音里含着哭腔,好不可怜。
裴妄怀强忍着血液里的奔涌,深吸一口气, 拿出全部的耐心轻哄, “乖一点, 我去给你倒水。”
声音嘶哑得吓人。
他自己都愣住。
就在他愣神之际, 姜今也猛地一拉,男人高大宽厚的身躯,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砸落在她身上。
他再怎么控制着力道,也无济于事。
少女柔软的身体,甜香的味道,如暗处疯狂滋养生长的藤蔓一般, 将他紧紧束缚住。
裴妄怀鼻尖一热,猩红的血液就这么直直淌下来。
滴落在他手背上。
他又流鼻血了。
然而躺在他身下的姑娘,却已经脑袋一歪,彻底昏睡过去。
药效起作用了。
裴妄怀沉沉提起一口气,原本紧绷僵直的脊背猛地放松下来。
可那双猩红沉慾的黑眸里却闪过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一手揽住姜今也,一手撑在床榻上,抱着她塞进被窝里。
纱帐被重新挽起,凌乱的被褥被一双大手重新规整。
裴妄怀重新坐在床榻边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房间里过于安静。
她沉睡得过于安稳。
仿似适才那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可不是的。
手背上的那滴血,下颌上的那片湿濡,耳根处的那抹热烫,还有他震荡沸腾的心跳,全都在提醒着他。
这一切都是真的。
从未有过的亲密,是真的。
裴妄怀仰首,重重闭了闭眼,喉结来回滚动。
再睁眼时,眼底的慾仍旧未能散去。
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床榻间少女的呼吸声虽然轻缓,落在他耳中却尤为清晰。
良久。
裴妄怀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收回光,为她掖好被子之后,转身离开。
夜已深。
凝曦院中光亮澄明,熙和一片。
紫苏和桂枝守在廊檐下,虽然心中担忧,却也不敢多瞧多听半分。
直至正屋的门打开,男人高大沉冽的身影被灯笼的光拉长着映照在地面上,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半隐在阴影之中,透出几分阴鸷。
“侯爷。”
紫苏和桂枝心一惊,连忙低头行礼。
“照顾好你家姑娘,”只留下这一句话,裴妄怀大步离开凝曦院。
——
翌日。
晨曦微起,日光中灰尘轻舞。
经过一夜,花瓶里的花苞盛放,娇蕊稚嫩,镀上一层珍珠光。
凝曦院正屋里,姜今也幽幽转醒,捂着脑袋坐起身。
少女身姿窈窕,一身素白里衣更衬得肌肤娇嫩。
衣襟宽松,衣领半落,肩头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紫苏听到动静,端着洗漱用具入内,“姑娘,您醒了?”
姜今也脑袋还有些疼,软软地应了声,“嗯。”
“我这是怎么了?”
“您不记得了吗?”紫苏放下手里的东西,动作利落地挽起床榻边的幔帐。
姜今也仔细回想了下,可脑海中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连不起来。
乞巧节,季羡汎和梁骐然,庆和楼,戏曲...随后的印象便越来越模糊了。
恍惚中她甚至还看到了陈奕白?
还有擎月...?
姜今也猛地回过神,“擎月呢?”
紫苏手里动作一顿,眼神有些闪躲。
“...擎月...在受罚...”
“什么?!”
姜今也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踩着趿履往外跑。
“姑娘!姑娘!您还没换衣裳。”
紫苏手忙脚乱,来不及拿别的,直接扯下衣架上的披风,急忙跟着跑出去。
好在凝曦院有专门的廊道连接着主院。
内院与内院之间,倒是没见有多少男仆。
一路小跑,“砰”的一声,主院书房的门被一股大力推开。
“阿兄!”
姜今也身上披着一件水青色的披风,满头墨色发丝未曾打理,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精致的脸蛋越发小巧。
“阿兄。”
她急匆匆推门而入,每一步都迈得急切。
裴妄怀执笔的动作一顿,墨色晕开,这一整宣纸作废。
他眉目微敛,强压下心中随着这一声“阿兄”而泛起的涟漪,这才抬眸看向她。
这一眼,便瞧见少女跑乱的披风之下那件素白色的里衣。
裴妄怀眸色骤深,开口的声音有些冷,“穿成这样就过来了?”
姜今也一愣,捂紧自己的披风,绕过桌案来到他身边,“阿兄,能不能不罚擎月?”
裴妄怀将狼毫放下,“护主有失,理应受罚。”
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也是他身边之人始终贯彻的原则。
可姜今也却不觉得昨夜是擎月失职。
“昨夜的事实属意外,庆和楼是正儿八经的戏楼,并非什么烟柳之地,那厢房也是我自己误入的,并非是被歹人掳去的...”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打碎茶杯,擎月就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边了。”
“阿兄...”姜今也瞧了眼他的脸色,放缓了语气,不自觉带着撒娇,“这真的不是擎月的错。”
她小心翼翼地据理力争,“若此事擎月轻敌松懈而导致的,那你罚她是事出有理,可这是我的错...”她扁着嘴,“若是真要罚,那也该是罚我。”
“罚你?”裴妄怀看着她,眼底故意带着威压,是想吓一吓她,“你确实该罚。”
“但罚你和罚她,并不冲突。”
“你...”
姜今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半晌,她委委屈屈道,“那阿兄想怎么罚我嘛?”
“连同擎月的那一份,也是我该受着的。”
话说到这儿,她小声嘟嘟囔囔,“更何况,擎月你给了我,那便是我的人了...”
闻言,裴妄怀倏地轻笑一声,“这些歪理你倒是随手拈来。”
话落,他不等她回答,抬手一挥,擎风出现在门外,拱手作揖,“侯爷。”
“擎月的罚,免了。”
男人的声音又沉又冷,可落在姜今也耳中,却格外好听。
门外的擎风应了声“是”,领命离开。
屋内。
姜今也欣喜抬眸,“阿兄!你...”
“怎么?”裴妄怀淡淡看她一眼,“还想说我坏话?”
“不是!”姜今也连连摇头,“当然不是!”
“阿兄是全天下最好的阿兄!”
她凑近到裴妄怀身前,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撒娇讨好的语气十分明显。
“此事当真是怪我自己,不想牵连无辜的人,阿兄定然也不是那般是非黑白不分之人。”
裴妄怀并不接受她的好话,却也没想着再继续纠结这件事。
他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眸色逐渐幽深,似是想要将她看穿,“身子可还有不适的?”
姜今也摇头,“除了有些头晕,旁的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