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这凉亭之中,就只剩下姜今也和梁骐然。
梁骐然四下看了眼,瞧见那道素雅的身影蹲在溪边洗野果时,下意识想要起身往那边去帮她。
可没想到刚有动作,就被姜今也叫住,“梁大哥,咱们许久未见,叙叙旧?”
梁骐然只得重新坐下,只视线时不时看向季羡汎那边。
姜今也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道,“梁大哥,这次回京,是不是就不走了?”
“嗯,不走了,”闻言,梁骐然收回视线,认真回答姜今也的问题。
他笑了笑,“许久未曾回来,如今这京城着实有些陌生,哪儿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可还需要小也提点。”
“好啊,”姜今也笑着看他,“到时再叫上汎汎,咱们人多热闹,可好?”
听到季羡汎的名字,梁骐然下意识往溪边看过去,眼底的笑意更深,答道,“好啊。”
从适才坐下到现在,梁骐然往那边扫了好几眼,姜今也有意观察,自然是将这些记在心里。
精致小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
原来,不是只有季羡汎自己有意。
她的目光来回,看过梁骐然,又去看季羡汎,如此来回几次,梁骐然亦同样发现。
“你笑成这般做什么?”
“...没事,”姜今也这才收敛了笑容,想起自己原先的打算,开始不动声色地试探,“梁大哥这次回来,好像比上一回黑了些。”
“边关多尘沙,日月无挡,黑些也正常。”
“那梁大哥看看,一年未见,阿兄可有什么变化?”
“阿怀?”梁骐然有些疑惑姜今也为何会这么问,却也下意识顺着她的话看向裴妄怀。
随即轻笑出声,“他能有什么变化?不过还是老样子。”
“固执又腹黑,脾气也不怎么好。”
话音一落,这回轮到姜今也疑惑,“阿兄他...脾气不好吗?”
可脾气不好的...似乎是裴时渊。
梁骐然看她,“很惊讶吗?”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阿怀对着你,自然和对着我们不同。”
“他对你好,对你温和,是因为你是姜今也。”
姜今也还是不太明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梁骐然想了想,换了另一种说法,语气却逐渐认真,“这么说吧。”
“阿怀在刑部审犯人时,和他在侯府面对你时,必然是不同的,”为了能让姜今也理解,他特意挑了两个反差最大的情况来说明。
“你平时看到的,更多的只是他冷静且温和的那一面。”
话说到这儿,梁骐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的忽然问这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今也还未从他的这些话里反应过来,有些懵地摆手,“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凉亭外,烤野兔的肉香味儿已经飘散开来。
裴妄怀一身深色劲衣,明明是该张弓射箭,骑马提剑的人,此刻却守在这个小火堆前边。
梁骐然视线在两人之间,正了正神色,意有所指道,“小也,你只需要记住,无论阿怀对别人如何,他对你,只会永远的好。”
第三十章 姜今也眼底猝然一亮,毫不犹……
吃过兔肉和野果, 正好季羡汎的嬷嬷和梁骐然的小厮回来。
马车已经修好,季羡汎准备回去。
然而刚有动作,一旁半人高的草丛之中突然传来动静。
裴妄怀和梁骐然瞬间警惕, 将姜今也和季羡汎分别护在身后。
“谁?!”
裴妄怀伸手拿过自己的长剑, 整个人彻彻底底将姜今也挡住。
下一瞬, 草丛里探出一颗脑袋。
“姜姑娘...”
陈奕白背着采药的背篓, 一边牵着马, 一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众人皆愣住。
姜今也从裴妄怀身后伸出脑袋张望, “小陈...公子?”
“大夫”二字被她紧急咽回喉间, 换了个称呼,又下意识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裴妄怀。
今日在此碰到陈奕白纯属巧合,若是让裴妄怀知晓她去过寿康堂,定会问到底。
姜今也本能地有些心虚。
陈奕白却没什么察觉,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抱歉,吓到你们了。”
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最终视线定在姜今也身上,拱手作揖, 礼节周全, “在下陈奕白, 乃...”
“陈公子!”
姜今也倏地提高音量, 打断他的话,“今日在此遇见, 实乃缘分啊哈哈哈哈...”
她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不让陈奕白和裴妄怀打上招呼。
打断陈奕白说话的意图过于明显,裴妄怀黑眸微眯,视线在她和陈奕白之间来回。
而一旁的季羡汎亦察觉出姜今也不自在的情绪。
她身体不好, 京城里但凡稍微出名些的医馆,她都去过,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位小陈公子就是寿康堂的小陈大夫。
季羡汎笑了笑,“小也说得对,今日遇上陈公子,实乃巧合。”
“之前陈公子给我开的药很有用,还未谢过陈公子呢。”
听到这话,陈奕白温和一笑,“季姑娘不必客气,此乃陈某该做的。”
“陈公子不必谦虚,”姜今也反应过来季羡汎是在帮自己,忙接上话茬,笑着拉着季羡汎走向陈奕白,“今日既然遇上了,那择日不如撞日,请陈公子赏脸到饮膳楼。”
“啊?”陈奕白有些懵。
季羡汎轻咳一声,“还请陈公子一定赏脸。”
她与姜今也一唱一和,不算很默契,但裴妄怀一看就知二人是在打配合。
男人眸色幽幽,眼底闪过一丝沉暗。
姜今也已经挽着季羡汎的手,准备踩着马凳入车厢,转过头朝他挥手,“阿兄,我待会儿回去。”
裴妄怀凌厉的视线将陈奕白上下扫视了一圈,却在看向姜今也时,目光温和了些许。
他大手背在身后握紧,可语气听不出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道,“去吧,别太晚归家。”
“好!”姜今也雀跃应了一声,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跟在季羡汎身后,入了车厢。
坐定后,季羡汎掀开马车帷裳,看向梁骐然,“今日多谢梁将军相助,待改日定递拜帖上府。”
梁骐然笑了笑,朝她点头,不遮不掩回了句,“如此,梁某恭候季姑娘佳音。”
短短一句话,令季羡汎耳根子再度染上绯红。
车窗帷裳被放下,马车辚辚而行。
陈奕白稀里糊涂地上马,稀里糊涂地跟着马车,就这样离开。
只是这马儿来时尚可,现在要走了,不知怎的令他坐立难安,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而在他的身后,裴妄怀冷沉的目光始终紧随,似要将那辆云昌伯府的马车盯出个洞一般。
直至马车走远,梁骐然才道,“陈公子?还是个大夫?”
他看向裴妄怀,“你知不知道此人?”
适才瞧着也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他不提还好,一开口裴妄怀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只语气仍是同平时无异,“应是寿康堂的少东家。”
适才他只是看这“小陈公子”有些面熟,但是听到季羡汎提生病一事,他才反应过来。
“今也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朋友?”梁骐然看着裴妄怀仍旧望着文昌伯府马车离去方向的目光,又看了眼还停在他们不远处的那辆空荡荡的永定侯府马车,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妄怀终于收回视线,睨了他一眼,转过身将被放在地上的弓箭捡起,“小也有交友的自由。”
“多交些朋友也是好事。”
“是么?”梁骐然只感觉身旁之人冷飕飕的气势几乎要将他冻住,却还是故作安慰,“小也长大了,你总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事事为她把关。”
“更何况,她已经十七了,”梁骐然不知是想起什么,突然笑了下,“及笄两年,小也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自己的马匹旁,再度扬了扬下巴,提醒裴妄怀,“你这个做阿兄的,得对此多上点心。”
议亲...上心...
梁骐然说的每一个字,似都在往裴妄怀心窝上戳刀子。
可他无法说什么。
漆黑狭长的眸子深处,涌动着不甚清晰的情绪。
那双握着长剑的大手,用力得手背青筋暴起。
许久,他才回了句,“她还小,议亲的事不着急。”
可这句说得太低太轻,梁骐然亦没听清。
“你说什么?”然而待他问出口,一旁的裴妄怀已经直接翻身上马。
直接策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