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地点,薛芝坐下喝了两杯茶了,澹台姝还没有来。
“她是不是心里有鬼,所以不来了呀?”小蛮嘟嘴,她看了一眼薛芝,嘿嘿笑了两声:“我看她就是怕了奶奶的手段,所以心生怯懦,不敢在奶奶面前造次,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薛芝头也没回,语气懒散:“别太谄媚,话本儿里,像你这种谄媚的人物,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蛮眼睛一瞪:“奶奶您怎么说话的呢!怎么能这么说我!”
薛芝拎着茶杯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她上下一番打量:“难道我说得不对?”
“抱歉,我来晚了。”澹台姝进了屋来,她衣衫有些凌乱,朝薛芝歉意颔首:“路上出了一点意外,所以来得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说着,她又正身,朝薛芝作揖赔罪,态度十分端正,一瞧就是正正经经的好人家姑娘。
薛芝起身来,避过她的礼,说道:“澹台姑娘言重了,我也刚到没多久。”
她不动声色将澹台姝一番打量,目光微凝。
少顷,她伸出手做出请势:“快坐,我看你受了不小的惊。”
澹台姝感激似的看了她一眼。
二人落座,相对而坐,各自面前都摆了一杯清茶,茶香袅袅。
“澹台姑娘近况如何?”薛芝细细打量她的眉眼,轻叹一声:“我看你有些力不从心。”
澹台姝苦笑摇头:“郡主是不知道……我如今身边,虎狼环绕,寸步难行,举步维艰。”
薛芝:“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有什么你只管说,若有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你。”
她再三出言相助,澹台姝连连推辞,一脸惶恐之色。
“既然这般,我也不好再继续劝你了,免得你心有负担。”薛芝看她茶水见底,便提起茶壶给她续上,接着悠悠问道:“方才你前来赴约,路上是出了什么事?”
澹台姝微不可察地吁了口气:“也没什么,只是小事。”
“马车坏在半路了。”
薛芝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坏在哪里了?近还是远?”
澹台姝莞尔:“不太远,就在方柳街前边儿的巷子口。”
薛芝颔首:“那你是走过来的?”
“我们姑娘不敢误了时辰,是抄近路,小跑着过来的。”一旁的丫鬟替澹台姝张口。
薛芝点点头:“澹台姑娘有心了。”
她目光一顿,看向澹台姝,略带歉意:“府上有些事需要处理,我吩咐了下边儿的人就来。”
澹台姝表示不介意。
薛芝起身带着小蛮朝外走去。
不过片刻,她便回了屋子,身后不见小蛮。
她坐下后,解释道:“今日出门时,老太太让去一趟她那儿,我因急着出门没去,怕惹了她生恼,故而让小蛮去买一些老太太爱的吃食物件儿什么的,耽误了些功夫,还请你见谅。”
澹台姝摇头浅笑:“怎会,郡主这般孝敬,想必老太太一定十分疼惜您。”
“事情过去了有些日子了,你……是怎么想的?”薛芝看着她,似是见她一个孤女可怜,面露不忍之色:“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的女子,坚韧又勇敢。”
“郡主谬赞。”
澹台姝端起茶杯,轻啜了两口:“我如今倒还好,只是家中产业无人料理,叔叔伯伯们又眼红得很,他们虎视眈眈,我不敢松懈,只得日以继夜,学着料理产业。”
薛芝感慨:“你有心了,想必你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澹台姝眉眼动了动。
“郡主和罗大人的感情也是让人十分羡慕。”澹台姝一脸憧憬:“只是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遇上这样对我好的人呢。”
薛芝含笑,她揶揄道:“如今你还未及笄呢,就在想这事儿了。”
澹台姝笑着屏退了仆从,屋子里仅剩她们二人。
“不知郡主可有认识的公子……”澹台姝面露羞怯:“若是可以……还请郡主帮忙牵线……我……我先谢过郡主了……”
薛芝面带笑意,她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倏忽指着窗外,惊愕失声:“那是什么?”
澹台姝面色一凝,她也转头看了过去,看着窗外一片宁静,便回过头来问:“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我刚刚……”薛芝收回手,一脸若有所思:“我刚刚明明看到了什么东西……”
澹台姝问:“是什么东西?”
薛芝看她,一脸犹疑:“我看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倒吊在窗子上,唬了我一身的汗……”
澹台姝一愣,她起身来朝窗子那处走去:“不可能啊……”
薛芝望着面前那盏茶壶,面无表情。
“外边儿什么也没有啊。”澹台姝扶着窗框左瞧右瞧、上看下看,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倚着窗子回首看薛芝:“你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薛芝怔了一怔,嘟囔道:“不能吧……”
她语气不太坚定,显然也是怀疑自己方才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澹台姝笑了笑,她走过来坐下,看着薛芝,打趣道:“郡主和罗大人成亲也有些日子了,会不会是……有了身孕?”
薛芝真的被唬了一跳,她讶然开口:“身孕?不能吧……”
罗定春每回都是弄在外面的……
澹台姝喝了口茶,茶水见底,她抿嘴一笑:“说不定郡主好事将近了呢。”
薛芝提起茶壶给她续上茶水:“但愿如此吧,只是罗定春他……他心里应当是有别人了。”
澹台姝愣住,她嗫嚅着嘴唇:“怎么会……?”
“我见上回,大人还是十分紧张您的。”
薛芝淡淡一笑,她又替自己续了茶,遂,放下茶壶,端起茶杯:“不说这个了,喝茶。”
二人都端着茶杯,将一壶茶都喝了个精光。
“这茶真不错。”澹台姝忍不住称赞:“这是什么茶?改日我也让下边儿的人去买一些来。”
薛芝:“茶是普通的茶,不过是加了别的一些东西。”
澹台姝面色未改,言笑晏晏:“是吗?是加了什么符?我看你也喝了不少。”
薛芝解释:“我是普通人,喝了当然没事啦。”
“这是康敏的身体。”澹台姝指着薛芝的脸,平铺直叙:“灵魂却是薛芝的,你喝了有符纸的茶水,应该也会有作用的吧?”
气氛有些诡异。
薛芝淡定道:“符纸是我放进去的,我说没事就没事。”
澹台姝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屋子里的气氛更是诡异了。
薛芝鼻尖微动,她闻到了什么味道。
像是肉被烤焦的味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她问。
澹台姝点点头,她吃了一块糕点,含糊不清道:“我的肉,被烧焦了。”
她奇怪地看了一眼薛芝:“你不是知道吗?我喝了你加了符纸的水,肯定会起作用的。”
薛芝也很奇怪:“你是什么鬼?”
澹台姝:“跟你一样。”
“我可不是鬼。”薛芝澄清:“我是正正经经的魂魄。”
澹台姝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我也是魂魄呀!”
肉被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令人作呕。
薛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她撑着下巴看着澹台姝:“你是谁呀?”
澹台姝倏地抬眼,看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牙齿来,牙齿上血淋淋的,还挂着肉沫。
可分明,她吃的是板栗糕。
“我是丹宁呀!”她脆生生道:“之前我们见过的,你记起来了吗?”
薛芝恍然大悟:“是你呀,看来我今儿是遇见熟人了。”
“你是霸占了澹台姝的身体吗?”她追问。
丹宁摇摇头:“澹台姝活着呢。”
“在哪儿呢?”
“就在方柳街前边儿的巷子口哩!”丹宁笑嘻嘻看着她:“你不是派你的小丫鬟过去捉人了吗?你还来问我干嘛?”
丹宁的右臂没了,被符纸烧得精光,肩膀处漏出衣裳被烧焦的痕迹。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察觉出不对的吗?”薛芝有些期盼地看着她。
丹宁很是给面儿:“啊,那你说,你是怎么察觉出不对劲儿的。”
薛芝:“你手上没有小痣,那颗红红的小痣。”
丹宁一愣。
薛芝得意道:“澹台姝手指上是有小痣的,就在她手指上,一颗红痣,我亲眼看见的。”
丹宁呆住,她讷讷开口:“有小痣,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你不是她啊!”薛芝扶额,浅浅叹息:“你们到底设了什么局啊?你手上有痣,李霜及手上有痣,元秋手上也有痣,你们肯定有古怪。”
丹宁再是一呆。
“喂。”薛芝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有些不满:“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一点礼数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丹宁笑得直不起腰来,她眼泪狂飙,使劲儿用左手拍桌:“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右半边身子都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