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芝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淡淡道:“昨夜后来是怎么个场景?”
小蛮道:“刺客挟持着您走后,谢姑娘派人跟了上去,但是跟丢了,正打算报官时,奴婢制止了。”
薛芝笑着看着镜中的她:“你倒是明白我。”
小蛮面露得意之色:“还是奶奶教得好。”
罗家后巷的一处荒废柴房。
尤徽一脸平静地坐在草垛上,他转过头去,看着阳光从窗外透进来,面上一片冷漠之色。
突然,前边儿响起脚步声,他提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
门被打开,他抬首笑着看向来人:“郡主……”
笑意戛然而止。
两名官兵进了柴房,给尤徽带上铁手链和脚链,带着人出了屋子。
薛芝站在柴房外,金色阳光洒在她身上。
她梳着惊鹄髻,眉间点了一颗红痣,身着绯色圆领对襟半袖短袄,项间围着一圈儿雪白毛绒围脖,还挂着一把金锁。
她就那样站着,面色淡淡地看着尤徽被官兵带出来。
“这贼人冒充尤家公子,你们一定要将其绳之以法。”薛芝一脸怒意:“昨晚若不是我的丫鬟机灵,恐怕她早就被杀害了!”
小蛮站在一旁,眼眶通红,泣不成声。
第40章 缉拿尤徽罗家起风
尤徽一脸愕然,他听清薛芝的话,连忙挣扎起来:“郡主诬陷我了,我当真是尤徽……你误会了!”
薛芝冷笑一声,她三步作两步上前,反手便是两个巴掌,尤徽的脸上赫然浮起了两个巴掌印,他霎时呆愣住,怔怔地看着薛芝。
薛芝指着他叱骂,眉目热烈:“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尤公子相提并论!也不知你冒充尤公子是什么意图,我看你分明是蓄谋已久!”
尤徽最后还是被官兵带走了。
回府后,小蛮对着薛芝竖起了大拇指:“亏得奶奶机警,将这贼子反将一军!”
薛芝但笑不语。她知道那人是尤徽。
她这么做的缘故,是昨晚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尤徽身上带着血迹,匕首上也有血迹。
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破绽。
但薛芝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那便是尤徽破门而入时,外边儿那些桌椅拖动声儿、踹门声儿突然就低了下去。
她当时就觉得有些古怪。
那些搜查刺客的人,为何迟迟没有搜到她们所在的雅间?
后面,尤徽提出要假装她的家奴脱身,她立马就可以断定:尤徽是冲她来的。
只是,为何要冲她来呢?她身上貌似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点罢?
薛芝还在想,丹书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奶奶!罗老夫人请您去一趟前厅,前厅坐满了人,都等着您呢。”
“罗老太太还很生气。”
薛芝没有理会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罗老太太。她想了一阵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叮嘱小蛮:“近日出门,你多上心。”
小蛮应下。
待薛芝走进前厅时,发现屋中坐了一屋的女眷,只有几位零零星星未弱冠的少年。
上边儿坐着一位老太太,她肤色偏黑,身形瘦小,一双浑浊的三角眼里时不时掠过精光。她微微前倾着身子,杵着拐杖,穿着一件墨绿的袄衣,襟前带着一串碧玉珠子。
薛芝方走进屋,戚氏就阴阳怪气起来:“则煦媳妇儿这是什么意思?昨晚没来老祖宗跟前儿请安就罢了,今日来请安,也是来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裘氏脸色不太好,不过她还是柔声替薛芝开脱:“许是受了寒,这两日有些风大。”
罗老太太冷哼一声,裘氏睫羽轻颤,她连忙垂下眼眸,静坐一旁。
薛芝进了屋后,先是给裘氏行礼,然后再给罗老太太以及几位行礼,态度尤其敷衍。待礼毕,她便在一旁敛衽落座,端起茶杯,轻轻拨了拨茶盖,喝起了茶来。
众人见状,顿时神色各异。
罗老太太怒极,她抬起拐杖,指着薛芝:“你好大的胆子,目无尊长,跋扈张扬,哪里有慈妇的样子!”
“对了母亲。”薛芝没理她,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裘氏,问:“妍姐儿呢?”
裘氏强撑着精神,柔柔开口:“她起了高热,还在歇养。”
薛芝放下茶杯:“怪我,也没有多关心关心他。”
她侧目吩咐,让人去罗定妍的院子里送些补品。
罗老太太估摸是第一回 被人当众驳了脸面,她怒极,拍桌而起:“康氏!”
薛芝看她,疑惑道:“老太太有何吩咐?作甚这么大火气?”
“你今日来,是做什么的?”罗老太太希望借此言语,能让薛芝想起她是来请安的。
薛芝扶额:“瞧我这记性。”
她起身来,笑着走向裘氏:“母亲,我让人备下了马车,咱们去城郊祈福上香吧。”
说罢,她又看向罗老太太:“老太太这不是回来了?也算是给老太太祈祈福。”
“这……”裘氏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
薛芝笑眯眯道:“母亲可别犹豫太久,我舅母等着呢。”
屋中有人问:“可是景王妃?”
薛芝颔首:“是了。”
裘氏一听,便看向罗老太太:“母亲……这……我们如何敢推辞?”
罗老太太盯着薛芝,目光阴沉,没有说话。
最后薛芝还是带着裘氏出了屋子。
“端宁……”出了屋子,裘氏还有些惴惴不安,她转头看着旁边的薛芝,问:“王妃真的在等我们吗?”
薛芝但笑不语。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婆媳二人坐上了去凌山寺的马车。
到了凌山寺,薛芝同裘氏一齐下了马车来。
裘氏仰着头看着凌山寺的寺门,方才眉眼的晦暗与压抑一扫而光,有金黄的阳光照在她眉眼之上,温柔至极。
薛芝一直觉得,罗定春是挺像裘氏的。
都是很温和的人。
“亏你想了脱身之计。”裘氏笑着拍了拍薛芝的手:“不然,咱们估计那屋子里坐一天,听老太太的规训。”
“只是。”
她有些惆怅:“端宁,过刚易折。老太太不是轻易能招惹的人,早年间,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她不是普通的老太太。”
薛芝莞尔:“母亲放心,一切都有我在。”
主仆一行人往寺中走去。
“裘夫人?”一道惊喜的声音将母女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薛芝同裘氏一齐转头,看见几步开外,站着一位妇人,她身边跟着一位少年、一位少女。
裘氏笑:“今日天儿好,故想着出来散散心。”
她看了一眼妇人身边的少年少女,笑意愈深:“这就是你的那一双儿女了吧?”
妇人含笑点头:“是了。”
她侧目:“快来见过裘夫人、见过郡主。”
尤徽、尤元上前,对着裘氏、薛芝行了个礼。
裘氏:“端宁,这是尤家乔夫人。”
薛芝目光淡淡,朝乔夫人颔首:“听母亲提起过您。”
裘氏年幼时,曾与乔夫人有几分交情,关系也算得上熟稔。
乔夫人看向薛芝的目光十分和善:“听闻郡主仪态万千、国色天姿,如今一瞧,果真如此。”
裘氏听了很高兴,她邀请乔夫人同行。
乔夫人温声提出建议:“不如让孩子们去玩,我陪裘夫人走走?”
裘氏一愣,侧目看向薛芝,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摇头婉拒:“罢了,我也想让端宁多陪陪我。”
若薛芝不愿,她也不能不顾她的意愿。
乔氏听罢,也不失落,只笑着走在裘氏的另一侧。
尤元看了一眼走在裘氏身侧的薛芝,又看着兄长,嘟囔道:“她怎么这样冷静啊……”
尤徽无奈却宠溺地看着幼妹:“元元,不准议论郡主。”
尤元噘嘴:“她将你当做贼子送入官府,幸亏被咱们压了下来,否则你的脸面可就保不住了。”
“方才我见她看到了你,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尤元疑惑:“她是没认出你?还是在强装镇定?”
尤徽看得出来,薛芝认出自己来了,她也没有强装镇定,而是真的镇定冷静。
“怎会如此……”尤徽轻声呢喃,上回他与薛芝分明是第一次见,那为何会有官府那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戏?今日她见了他,又怎会这样冷漠?
一行人拜了佛后,去了后山,在一处亭中歇下。
乔氏看向尤徽兄妹二人:“我也不拘着你们了,去逛逛吧。”
尤元笑:“外边儿有点冷,我们就在这儿坐着听裘夫人和阿娘聊天,也十分有意思呢。”
乔氏笑了笑,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