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以为她想家了,便安慰道:“奶奶别难过,若奶奶也想放,奴婢这就去安排人,在院儿里放放响,让奶奶听个够。”
薛芝笑笑:“别了,免得又生事端。”
她敛了笑,扶额道:“都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静静。”
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风吹进来。
外边儿时不时传进放烟火、放鞭炮的声音,薛芝听着,心里很不好受。
她还是薛芝的时候,过年最高兴了。
父亲母亲会为她准备厚厚的红包。
母亲会亲自下厨,给她煮麻辣鲜香的馄饨吃,一家三口坐在屋子里吃古董羹,吃完饭,他们又会一起去院子里放鞭炮,一起剪窗花,写对联。
父亲老是说她的字丑。
却还是笑呵呵的将她写的对联贴在门口。
在外人看来,父亲冷酷严厉,可在薛芝看来,父亲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温和又慈爱。
时过境迁,那日相见。
薛芝看到父亲鬓边的白发,差点没能压住心中的情绪。
如今回想,她险些哽咽出声。
无论她如今过得好还是不好,她都想回到曾经的日子,做回曾经那个被人疼爱的薛芝。
风声、鞭炮声、焰火声逐渐消散。
薛芝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她伸出手支着下巴,一脸出神,她如今倒是与叔父相认了,可她与叔父并不亲昵,相处之时,多少拘谨。
她没注意到,敞开的窗沿上搭着一双紫黑带血、萦绕着黑气的手。
第24章 斗怪物薛芝忆初识
澹台雯飘了过来,一下子贴近薛芝,给薛芝吓得一个激灵,把她心里的那点难受都给吓跑了。
“你做什么吓我!”她有些气急败坏。
澹台雯朝她张了张嘴,结果一张嘴,却流下大股发腥发臭的黑血。
薛芝深吸一口气,她直视澹台雯:“你有冤屈?是也不是?是便点头。”
这话方落下,澹台雯便点点头,又飘近了两分。
“别……”薛芝伸出手制止:“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不用太近。”
她打量着澹台雯,拧眉问:“你是想让我替你洗脱冤屈?你如今口不能言,我要怎样帮你?况且,我又如何得知你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烛火摇曳得厉害,可明明没风。
薛芝不悦:“我与你说话,你与我闹什么?”
澹台雯摇摇头,张张嘴:“嗬嗬——”
薛芝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立马坐了起来,警觉地扫视着屋内,她将窗边、桌边、屏风处都看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心里有些不安,转头看向澹台雯:“是什么东……”
还未等她说完,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窜了过来,直冲她面门!
“什么东西!”薛芝连连后退,等她定睛看清楚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东西有人那么高,像是用骨头拼凑起来的,它没有脸,只有一张血红的大嘴,嘴里有锋利的尖齿,浑身覆着一层皮,皮泛紫黑色,还带着浓稠的血块儿,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东西……”薛芝只觉凉意逼人,后背冷汗涔涔。
怪物将头转了过去,虽然没有脸,可薛芝却觉得它在紧紧盯着自己。
它安静了一会儿,薛芝以为它会离开时,它倏地张开了血盆大嘴,朝薛芝扑去!
薛芝浑身僵直,逃脱不得,正当她以为自己会命丧黄泉时,澹台雯飘了过来,发出“嗬嗬”的声音,挡在薛芝身前,试图替她逼退那怪物。
那怪物看着澹台雯,血盆大嘴又张大了一寸。薛芝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瞬,那怪物便伸手将澹台雯抓了过去,试图将她生生撕碎!
“澹台雯!”薛芝如坠冰窖,她看着痛苦挣扎的澹台雯,顿时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死死咬住嘴唇,努力逼自己冷静下来。
坠风铃被她放在匣子里,无法拿到手。
她冷静环视一圈,屋子里没什么利器,只有数盏烛台。话本怪物图志里,不是说有的怪物怕火吗?
不然试试?
薛芝当机立断,她立马扑上前,端起烛台,不顾滚烫的蜡滴在手背,她猛然将烛台伸向那怪物!
烛火离怪物很近,它那一层皮竟然发出“滋滋”的声音,薛芝甚至还闻到了一丝被烧焦的焦臭味儿。
怪物被烛火烤着,只见它似是痛苦般扬了扬头,它将手里的澹台雯扔了出去,转头就要攻击薛芝。
薛芝死死咬着下唇,她见怪物攻来,不躲避,反而大着胆子将烛台又递过去几分,果不其然,那怪物不敢再逼近。
僵持不知道有多久,那怪物似是有些焦躁,它好像还想攻击薛芝,可它应是惧怕她手里的烛台,最后还是从窗口逃离了。
怪物逃离后,薛芝举着烛台走向窗边,她见怪物的的确确是离开了,才放下心来,将窗户关得死死的。
“小蛮!小蛮!”她唤道。
小蛮进了屋来,她见薛芝举着烛台,便十分诧异:“奶奶怎么了?”
她瞥见少女手背上的蜡,不由低呼:“奶奶这是做什么!这滚烫的蜡滴在手上,可是疼得要人命!”
薛芝将烛台放在桌上,她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方才你可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小蛮摇头:“没有,奴婢一直在外间守着,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再多摆几盏烛台。”薛芝觉得方才那怪物简直太吓人了:“不要灭烛火。”
小蛮啊了一声:“不灭烛火,奶奶如何睡得着?”
“按我说的来。”
薛芝裹着毛毯,惊疑不定刚坐下。
“弯弯!”罗定春疾步进了屋来,他气息略微急促,面带担忧之色。
夫妻二人屏退仆婢,坐在一处说话。
“…你是说,你方才遇见怪物了?”罗定春死死皱紧了眉头,他将薛芝里里外外都打量个遍:“你可有大碍?那怪物跑了?”
薛芝点头,她裹紧了毯子,面露郁闷之色:“跑了,我拿烛火赶走了它,只是不知道,它下次还会不会再来。”
她说着,又自言自语:“我看它那样,不像是鬼却又是鬼……莫非是妖?不对,应当不是妖怪,那会是什么?”
罗定春忽然拉过她的手,见她手背有一大片泛红,上边儿涂着药膏。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羽遮住眼底的痛惜。
薛芝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便收回了手,说道:“我没事,不过滴了一些蜡而已,涂了药很快就没事了。”
“滚烫的蜡滴在手上,如何没事?”
“我说没事就没事。”薛芝不愿再多说什么,她只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去校场,而后去薛府,找明呈法师。”
罗定春:“我同你一起。”
他不等薛芝开口,便抢先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你若是不愿带我,我远远儿的跟着也可以。”
薛芝怪别扭的,她将脑袋侧着放在膝上,小声说道:“你可是朝中重臣,我哪里敢嫌你,你要跟便跟着吧……对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罗定春问:“你方才急匆匆出去见客,是什么事?可是朝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罗定春眸色一深,伸手将她颊边掉落的发丝别在耳后,继而说道:“澹台雯的父亲死了,就在方才。”
薛芝愕然:“死了?怎么会?”
她眉头紧皱:“到底是谁在操纵着这些事?死了这么多人,朝廷难道就没有觉得不对劲儿吗?”
“每天都会死人。”罗定春靠在软枕上,目光落在炭盆里:“有人伸冤就查,没人伸冤就草草结案。”
“澹台雯的事,是死的人都很特殊,所以被长鸣巷的人闹大了,上边儿的人才会关注此事,才会派人去查。”
他看着炭盆里烧红的炭,淡淡一笑:“查来查去……不过也就那样……”
薛芝脑袋一歪:“客人走了吗?”
“走了。”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除了澹台雯父亲亡故的事,再就是些公务。”罗定春侧目看着她耳垂上的坠子,指了指,笑道:“睡觉怎么都戴着。”
“不对。”薛芝看着他,道:“你方才回来的时候,慌里慌张的,是怕我出什么事,所以你知道我的处境不妙。”
“那么。”
“是谁告诉你的?”
薛芝说罢,便冷笑一声:“你如今倒是厉害,里里外外都将我瞒得死死的!”
“弯弯。”罗定春去牵她的手,欲解释:“不是你想的那般,我跟他的确是在说公务,我察觉到你处境不妙,是因为我提前发现了端倪。”
薛芝狐疑看他:“端倪?”
“那你倒是说说,你发现了什么端倪?”
罗定春:“我方才出院子的时候,发现在走廊外有一道紫黑色的身影。”
那怪物还真是紫黑色的皮。
薛芝打了个哈欠,瞪了他一眼:“这次就先放过你。”
罗定春笑笑,搂过她:“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薛芝冷静道:“必须先发制人。”
“那我们要怎么做?”罗定春垂眸看她,看她浓密的眉毛,看她纤长的睫羽:“弯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他们知道我们所有的一切,而我们对他们的身份,一概不知,如今连一丝线索都没有摸到。”
“事在人为。”
薛芝坚持:“做多错多,既然他们敢做,我就一定会揪出他们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