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次数越多，他越为此着迷。

　　“我再想想。”他和女朋友说，“你先忙你的。”

　　应珑很想提醒他，自从大年初一知道昆仑挑战后，他十天只履行了两次义务。但别说，这人全神贯注干一件事的样子也很帅，所以选择原谅他。

　　“我也来试试。”她在攻略上写写画画，订正出一份她认为可行性较高的方案。

　　摸个小号，药师玲珑抱到山顶，接受任务。

　　任务内容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可依旧逐字逐句读过。

　　使用道具，瞬移到起始位置，按下开始。

　　技能栏变成动作栏。

　　倒计时：5、4、3、2、1.

　　小号甜筒纵身跃下了山坡。

　　她的路线和操作与挪威雪全然不同，许图南的思路是滑雪者的思路，如何走过这段艰难的路线，但应珑不懂滑雪，只懂游戏。

　　所有的动作归根结底还是技能，吹风导致的平衡条偏移是难点，吃掉的蓝圈是积分点，冰面有加速buff，吃雪太多有寒冷buff，一切都是游戏。

　　这只不过是一个难点的关卡。

　　于是，甜筒在半空中做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动作，半空大转弯，落地头朝下翻滚，70°倾斜掠弯，看得许图南表情失控，仿佛走路扯到蛋，莫名腰疼腿疼脊椎疼。

　　但药师玲珑就是药师玲珑。

　　甜筒的动作虽然离谱，却还是残留着血条度过了二分之一的路程。

　　接下来的难点就密集了，玩家几乎没有喘息余地，所有的雪坡都必须踩中，刁钻的路径使人不得不高度集中注意力，手速斑点都慢不下来。

　　甜筒几乎以极其粗暴的姿态碾压过这段难关，血量眨眼就从50%坠落为11%，茫茫雪花飚散，她仅剩的生命值无法走完下面的路，在雪洞门口一命呜呼。

　　“哎，太可惜了。”应珑松下肩膀，“我还想进洞里看看，肯定是个难点。”

　　“已经很不错了。”许图南问，“你怎么老头着地翻？”

　　“方便调重心。”她说，“操作习惯的问题。”

　　他道：“我觉得自己脖子要断了。”

　　应珑忍俊不禁，起身摸摸他的后颈。

　　温热的指腹搓揉过肌肤，似春风扫去冬寒，种子复苏。许图南握住她的手，放在脸颊边温存会儿，看她没有继续奋斗游戏的意思，手臂马上环拢过来。

　　两人安静地抱一会儿，开亲。

　　小屋里铺满地暖，坐着不动的时候，穿薄绒的睡衣刚刚好，但一旦动起来，身上就热融融的，亲久了就嫌热。

　　“进去吧。”应珑自觉抱紧他的脖子，吩咐道，“我要躺着。”

　　许图南都习惯了。

　　大小姐新鲜感是要的，质量也一定要高，但累的不干。

　　如果服务不好，就会阴阳怪气报复，防不胜防。

　　抱她回床上放好，被拽住袖子。

　　好好，他先。

　　冬天的睡衣厚实，浪费十来秒时间才能继续。

　　客厅的光照进卧室的门缝，还有昆仑呼啸的风，比开灯昏暗，比关灯清亮，半明半暗间轮廓起伏。

　　……

　　都说饱暖思□□，反过来也一样，吃饱喝足就想睡觉。

　　应珑冲个澡，直接钻进被窝玩手机，将过年的散漫坚持到底。倒是许图南不愧底子好，完事后冲澡五分钟，还能回电脑面前继续奋斗。

　　“你先睡，”他洗澡的时候有了新的灵感，准备试试，“我再研究研究。”

　　难得见他沉迷一个任务，应珑才不多嘴。

　　又不上班早起，玩点游戏怎么了。

　　她把论坛的最新连载看了，翻身睡觉。

　　许图南敲定完新动作，察觉屋里一点声响也无，过去悄悄掩上门，戴好耳机。

　　换号继续尝试。

　　这次显然更加顺利了。

　　许北溟的素材就是他滑雪的视频，当时拍摄的时候有三台机器，几乎无死角，唯一的例外是雪洞。无人机被雪泼到了镜头，这段画面有所缺失，里面的地形也因为视角有限，复原得不太完整。

　　但不管怎么说，大部分是他熟悉的内容。

　　二十年的滑雪生涯，许多细节早已刻入了基因，新的难点出现，大脑还没有想到解决办法，肌肉已经按照经验做出相应的举措。

　　他走得更远，已经能看见最后的坡面障碍，这是他以前正式比赛时的赛道：栏杆、雪墙、雪桥……全是熟悉的道具。

　　可惜，角色没有血量了。

　　比起复杂的路线，游戏化的角色数据更让他头疼。

　　现实里哪会因为体力不支失败，最多的还是速度不对，动作没做标准。

　　唉，还是得放弃一些动作，稳定血量和状态才行。

　　许图南挠挠脸，拿过女朋友的笔记本。

　　各个debuff的持续时间，削减血量，在哪个阶段要维持住多少血。

　　这段路拿来回血，这里不能吃超过三层的debuff，这里要放慢速度，5秒才够减伤。

　　她基本上都算完了，只剩最后五分之一。

　　他拿起笔，争取今天完成。

　　-

　　十一点多睡觉，应珑今天九点多就起来了。

　　刷牙洗脸，敷个面膜，到厨房觅食。

　　吧台有三明治，塞进微波炉复热，煮杯咖啡。

　　她打个呵欠，见小许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游戏，知道他肯定又在试，溜达过去围观。

　　嗯？

　　是北崖号？？

　　应珑瞪大眼睛，面膜都裂了，连忙按住边角，扶正眼睛细看。

　　靠靠靠，真的是北崖。

　　这小子上大号了。

　　她的心弦瞬间绷紧，眼珠一错不错地盯住画面中的小道士。

　　他穿着一身浅蓝色道袍，脚踩鹰背，于日光飞雪中回旋降落，轻灵地落点蓝圈，又如青烟袅袅，转瞬远去。

　　许图南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今天早上八点钟起来，不知为何，状态出乎预料得好，精神饱满，心情愉悦，没有面包机，面包放在平底锅加热，熟度居然刚刚好，脆中带着软。

　　登录账号后，原本是打算小号上，可鬼使神差的就直接登了大号。

　　彼时，东方日出。

　　北崖就在昆仑之巅。

　　他忽然心中一动，感觉对了，遂不再犹豫，直接对话任务，开始了挑战。

　　如预感的一样，游戏刚刚开始，他就进入了心流，灵魂穿过屏幕，进入九州昆仑。

　　这一刻，他久经训练的肉身就是北崖。

　　许图南想做什么动作，自然而然地就让北崖全部做了出来。

　　他短暂地回到了自己人生中最不可遗忘的一天。

　　阿尔卑斯的雪，昆仑的雪。

　　决心证明自己的许图南，承载新旅程的北崖。

　　他在风雪中呼啸前进，越过一道又一道的难关。

　　每一个点位的时间都以毫秒计，短暂如眨眼，可他偏偏思路清晰，大脑高速运转，电光石火间便得出结论。

　　——自接受信息，到大脑分析，再到肢体做出动作，竟然绰绰有余。

　　这样的状态犹如神助，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

　　北崖已经度过五分之三的路线。

　　小道士丝滑地回转，顺利滑入雪洞。

　　光线黯淡，黑漆漆的洞中只有幽微的蓝光照明，路线百转千回，暗藏杀机。北崖降低重心，在极小的操作空间内完成两次转弯，小小起跳加速，一口气越过三道凸出的岩石。

　　前方骤然转亮。

　　冲出去。

　　豁然开朗。

　　蓝天艳阳之下，雪白的长坡似乎就是终点，他放缓速度，阳光下潇洒地划破积雪，寒冷的debuff在五秒的阳光下一层层褪去。

　　保持速度，足够高的位置给了很不错的起始速度。

　　最后的障碍滑雪。

　　太简单了。

　　完全不用考虑动作是否标准，转的圈数是否足够，只要踩到蓝圈就算成功。

　　他跳过三个跳台，滑过晶莹的雪桥，高高跃起。

　　噌。

　　完满落于终点的大黄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