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察言观色后,不由心头大惊。
那方向不就是.......江浔?
盛帝目露了然,将场中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悠悠说道:“看来——”
只是这时候,却见拓跋宁忽然移了视线,目光继续扫向殿中,开口说道:
“皇舅舅,白日里在鞠场上,当属昭勇将军府的陆公子与大理寺少卿江大人表现最为亮眼。”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将目光投向昭勇将军所在,而陆云铮震惊之下甚至没掩住脸上的诧异之色。
沈嘉岁也在这时抬起了头,她看向上座的拓跋宁,眉头微蹙。
宁儿已经知晓她与陆云铮的恩怨,且这一日接触下来,她不认为宁儿会瞧得上陆云铮。
那此刻特意提起是.......
陆云铮也没想到,安宁郡主会突然提到他,甚至将他......放在了江浔前面。
迎着众人或惊诧或艳羡的眼神,他心头很快就涌起了惊喜之意,忍不住眼眸发亮。
他受上一世经历所拘,以为安宁郡主无论如何都会看上江浔,故而并未心生他念。
今日在鞠场卖力表现,无非是想让那人瞧见自己,却没想到无心插柳,竟得了安宁郡主的青眼?
若......若他能娶郡主为妻,甚至不必冒险去寻那人了,一路青云直上根本不在话下!
这一刻,陆云铮不是没想起,还在别院中等着自己回去的顾惜枝。
只是他很快就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一切也是为了给惜枝更好的日子,不是吗?
众人的目光在陆云铮与江浔之间来回逡巡,甚至连中间的沈家都没放过。
要知道,这陆云铮数月前才刚刚和沈家小姐退过亲呢......
这一次,连盛帝都有些意外了,毕竟上月,他才因陆永渚教子无方斥责过他。
赵怀朗原本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案上的酒杯,这会儿动作稍顿。
赵怀襄则将怀中睡熟的女儿小心翼翼交给奶嬷嬷,示意她将小郡主抱回去。
盛帝的目光望出去,先是看向陆将军,而后才开口:“陆家的公子?站出来让朕瞧瞧。”
陆云铮依言起身,即便上辈子面过圣,可此时此刻身份境遇完全不同,依旧难掩心中忐忑。
待到他站定,盛帝倒点了头,“确实气宇轩昂。”
这一句肯定,登时叫陆云铮的腰杆硬了几分,也叫众人眼神微变。
难道此次,竟真叫陆云铮走了运不成?
赵怀真看到这里,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宁儿怎么回事?
白日里她不是说过了吗,那陆云铮人品不堪,还愧对过嘉岁。
“修直,你也到前边去。”
这时候,盛帝下巴一扬,冲江浔淡声道。
这满朝文武,只有江浔一人始终被圣上以“字”直呼,此番殊荣被众人视作,是圣上对江浔的偏袒与喜爱。
江浔依言起身,走到陆云铮身旁站定。
他二人身量差不多,可陆云铮毕竟自小习武,这样一比,就显得江浔清瘦多了。
可自他起身后,众人的目光还是不自觉被他吸引,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察觉到此刻所有人都在看江浔,沈嘉岁这才也抬了眸,目光落在江浔平静的侧脸上,眼里闪过一抹思虑之色。
今日到底.......
而此时,盛帝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宁儿,你瞧瞧,陆公子与修直......哪个更合你的心意,朕今夜就为你做主赐婚,如何?”
第108章 阻止
此言一出,陆云铮心头一颤。
这绝对是重生以来,好运第一次眷顾于他!
因为他很清楚,江浔根本不会接受赐婚,如此一来,便只剩他一个了!
陆云铮正难掩欣喜,果然见江浔躬身拱手,沉声道:
“圣上,臣并未——”
“修直,朕没有问你。”
盛帝淡声开口,止住了江浔的话头,而后看向拓跋宁。
让一个郡主当众择亲,于众人也是头一回见,显然这份恩宠要归功于为盛朝做出巨大贡献的长公主。
所以众人反而偷偷去瞥长公主的神色,想要从中窥出些端倪来。
可长公主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任凭女儿做主的模样。
拓跋宁站起身来,目光在江浔与陆云铮之间来回流转。
陆云铮心头狂跳,此时倒恨不得江浔离经叛道,再说出更多拒婚的话来。
他忍不住微微抬眸,正好对上了拓跋宁的视线,那双大眼睛里的盈盈笑意叫他瞧见了一丝希望。
下一刻,便见拓跋宁果然抬手指向了他!
众人低哗出声,面面相觑。
此时,即便是瑞王和襄王,都忍不住目露意外之色。
陆云铮只觉一股热气瞬间涌上头顶,登时向前迈出一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应道:
“臣深感——”
可下一刻,却听拓跋宁满是天真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陆公子虽武艺高强,但据说与人私相授受,还无礼退亲,这样的人,本郡主是无论如何都瞧不上的。”
这话一出,整个宝华殿都静了一瞬。
“宁儿。”
还是长公主出言,拧眉看了拓跋宁一眼,打破了沉默。
可拓跋宁却不依,一脸理直气壮地说道:“可敦,宁儿哪里说错了?在越都,男子言而无信,临时悔婚可是要受鞭刑的!”
这时候,众人才慢慢缓过神来。
一想到方才,陆云铮似乎迫不及待都要谢恩了,众人顿时目露戏谑,面带嘲讽。
陆云铮怔怔抬头,面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直到低低的窃语声传入耳中,他面色瞬间涨红,可很快就变成了惨白。
除了屈辱,更多的是愤怒。
安宁郡主根本就是在戏弄他!
为什么?
自己与她无冤无仇!
思绪走到这里,陆云铮心头一咯噔,竟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沈嘉岁。
今日沈嘉岁与安宁郡主交好,一整日都在一处,除了沈嘉岁的怂恿,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陆云铮一咬牙,脸上肌肉紧绷,神情僵硬,方才他站在此处有多风光,此刻就有多可笑!
眼看四周私语声渐大,陆将军面上也很是难堪。
看向陆云铮的时候,他的眼里满是失望,却又难掩心疼。
一步错,步步错。
当初云铮擅自悔亲,又将顾惜枝带回陆府时他就说过,于私,这是人品有亏,于公,再无人敢信他这般背信弃义之人。
可云铮却一意孤行,以致今日颜面扫地,受人讥讽。
他若能就此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不破不立,反倒还有救,若心中依旧不知悔改......
陆将军站起身来,先是冲盛帝拱手,这才冷声道:“孽障,还不滚回来,还要继续丢人现眼不成!”
陆云铮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自家父亲。
他已经落得如此难堪的境地,可爹不仅不愿为他说半句话,甚至还落井下石......
难道爹不知道,安宁郡主今日一席话,几乎毁了他的仕途和将来吗?
自己,难道不是他的儿子吗!
陆云铮双目发红,难堪与愤懑齐齐涌上,竟酿出了一丝恨意。
他迈着僵硬的步伐回到了案后,不去看旁人嘲讽的眼神,这一刻想要证明自己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些时日以来的挫败,他明明知晓未来之事,他还大有可为,就算是与虎谋皮,他也在所不惜了!
众人看了一出好戏,虽不知安宁郡主为何要这般做,但此番陆云铮在圣上面前丑态百出,想来是已经废了。
一个“废人”,自然没有再关注的价值,于是所有人纷纷收回目光,去看犹在殿中的江浔。
安宁郡主依旧笑盈盈的,但此刻众人也拿捏不准她的心思了。
倒是盛帝问了一嘴,“那修直呢?”
拓跋宁这会儿点了点头,笑道:“江大人之名,宁儿归京途中就已听说了。”
“今日在鞠场,他亦临危不惧,宁儿悉数瞧在眼里,别无二话。”
“皇舅舅,不若您就将江大人——”
众人几乎都以为,这一次当真要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