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便是十头牛也用不着这许多吧?”
沈嘉岁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抬手拍了拍沈嘉珩的肩膀,笑着说道:
“不多不多,记得给纪表弟一半。”
沈嘉珩一听这话,方才的嫌弃瞬间就消失殆尽,赶紧把怀里的包袱搂紧了。
那不行!
姐给的,他要独享!
沈嘉岁见状嘴角一扬,正欲和沈嘉珩说起陆府之事的后续,眼角余光瞥见崔明珏下了马车,当即就止了声。
令她没想到的是,崔明珏在原地站了片刻后,竟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了。
沈嘉珩注意到自家姐姐的反应,扭头看了一眼,瞧见崔明珏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瞬间就隐去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沈嘉岁面前。
崔明珏走至近前,眼看沈嘉珩对他一脸敌意,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微微后退一步,躬身做了一揖,很是客气有礼,“沈小姐,许久未见,还请允许在下为上次失礼一事再次致歉。”
沈嘉珩没想到崔明珏是过来道歉的,不由眉头一挑,很是意外。
倒是沈嘉岁拍了拍沈嘉珩的肩膀,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也客客气气冲崔明珏回了一礼。
“崔公子言重了,上次在荣亲王府,还要感谢崔公子现身为我解围。”
当时她虽神志混乱,却依旧记得,是崔明珏抬手撑了她一把。
这话倒叫沈嘉珩想起来,那日他向崔明珏打听姐的消息,崔明珏也是知无不言,并未为难。
他是个是非分明的性子,当下也缓和了神色,跟着冲崔明珏拱了拱手。
江浔从国子监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他们三人客客气气的画面。
沈嘉岁和沈嘉珩因行礼正微低着头,而崔明珏的视线就那般直直落在了沈嘉岁身上。
可待到沈嘉岁直起身来之时,崔明珏又匆忙移开了目光,面上带了丝局促,透着股小心翼翼。
江浔霍然停了脚步。
因经常审讯犯人,久而久之,他渐渐能瞧见旁人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并从中揣测出些许深意来。
若他没有看错的话,崔家公子这是......心悦沈小姐。
这个念头一起,一股陌生的酸涩感便如若有似无的轻雾般,丝丝缕缕从心头冒了出来。
江浔从未生出过这般滋味,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蜷曲。
谁知这时候——
“江大人。”
江浔闻声抬头,便见沈嘉岁不知何时瞧见了他,此时眉眼间潋满笑意,正远远地冲他点了点头。
沈嘉岁几乎要掩不住眼里的新奇劲。
江大人今日褪了官服,又背着个书箧,卸下了满身的官宦正气,瞧着倒像个......俊俏书生。
“江大人,说您是‘天上月’的人来了。”
江浔脑海中自然而然闪过了这句话,一股绵绵密密的暖流瞬间就将方才的酸涩冲散了。
他心头微跳,原本应该迈向马车的脚步不自觉朝沈嘉岁的方向偏移。
“沈小姐。”
可他到底克制,最终还是不曾迈步,只远远冲她行了一礼。
沈嘉珩原本还以为江浔是追着他出来的,一双眼睛瞬间冒光,可这会儿瞧见江浔疏离的态度,光“簇”一下,就熄了。
嗐,这会儿他是理解娘的心情了,有些事果然强求不得。
倒是一旁的崔明珏,此时抬眸望着江浔,眼里深意涌动。
江浔自己要走直臣这条路,那他就应该明白,任何和他牵扯上关系的人,都可能招来攻讦与陷害,更何况是......心上人。
他若足够理智,就应该独行到底,如他自己曾经所说,终生不娶。
崔明珏正自沉思,令他没想到的是,沈嘉岁这时候突然迈步,竟主动走向了江浔。
江浔站在原地,明知沈嘉岁正朝他走来,这会儿竟迈不动离开的步子。
连他都无法否认,隐秘的欢喜正在他心底流转。
“江大人,我听我爹爹说,前些时日陆将军被御史弹劾了。”
沈嘉岁站定在离江浔三步远的地方,朱唇轻启,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知晓,是江大人说话算话,这件事实在帮了我很大的忙。”
沈嘉岁偏头笑着,心中很是感激。
若不是陆将军突然被弹劾,陆夫人也不会被逼急了,陆云铮更不会这么快就失去最后的助力。
那日在安阳伯府门口,她原以为江浔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行动那般迅捷,第二日就将事情办妥了。
无论有意还是无心,江大人实在帮了她一次又一次。
江浔微微侧身,面色平静地聆听着沈嘉岁的话,任谁瞧见了,都觉得他心如止水。
可此时,江浔心中所思却是:
沈小姐笑得弯弯的眼睛,像天上的月牙。
第93章 动了情
“江大人,我上次就说过,是我要谢谢你的。”
沈嘉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稍带狡黠,可偏偏她眉宇间坦坦荡荡,叫人寻不出半点逢迎讨好之意。
这一刻,江浔几乎要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
他自然知晓,沈小姐是接着上回在伯府门口的话。
这样的言语说出来,是只有他们二人能懂的未竟之语,竟叫他觉出一份难以言喻的亲近来。
沈嘉岁没有给江浔客套的机会,她说完后,再次冲江浔笑着点点头,当下便转身离开了。
这会儿,她心中后知后觉生出了一丝懊恼之意。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迈出这个步子,走到江大人面前的。
感谢的话,下次碰见再说不迟,偏偏要在崔明珏和瑞王——
想到这里,沈嘉岁偏头瞥了一眼,这才发现瑞王的马车早已离开。
可她还是难掩悔意。
许是江大人今日一身书生打扮,显得格外乖巧又平易近人,叫她一时之间忘了他的身份,没忍住就走近了?
等等,乖巧?
她怎会用这个词形容江大人?
沈嘉岁赶紧摇了摇头,把正好迎上来的沈嘉珩看得一头雾水。
“姐,你怎么了?摇什么头?是江大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这会儿沈嘉珩也开始后怕了。
他真的觉得,江大人与姐姐很是相配,所以方才为了激一激江大人,这才一时冲动将姐姐的评价吐露给江大人听。
难道江大人方才告状了?可是他也没见江大人张嘴啊......
姐姐不会.....生他的气吧?
沈嘉珩正忐忑不安,不远处的崔明珏也悄然拢了心神竖起耳朵,眼里真真切切流露出一丝紧张。
或许是一直以来活得太过规矩和压抑,才会这般向往肆意张扬的沈嘉岁,第一面就叫她入了眼。
若她心中已有江浔,只怕自己就当真没有机会了。
“给你的膝衣够了吗?不够姐再叫人拉一车来。”
沈嘉岁心中还在暗恼自己的失态,嘴上索性胡言乱语。
沈嘉珩:“啊?”
偷听的崔明珏:???
此时,沈嘉岁已经走到近前,崔明珏再没有留下的理由,只能出言告辞。
现在时机显然并不妥当,也十分唐突,想说的话还是留待腊月的接风宴吧。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将是京中一大盛事,或会安排在京郊的御苑。
那里好山好水,还有一大片的腊梅林,到时......再说吧。
沈嘉岁客客气气送走了崔明珏,再回头的时候,江浔也已不在原地。
她反倒松了口气,和沈嘉珩一起登上马车,将陆府之事悉数告知。
沈嘉珩不免惊叹于周姨娘的手段,这时候沈嘉岁也提了一嘴:
“珩弟,那陆云晟瞧着是个好的,和陆云铮也不是一路人。”
“他在国子监若遇窘境,便是看在姐姐与周姨娘的交情上,你也不着痕迹地帮帮他吧。”
沈嘉珩意会,赖在马车上和沈嘉岁又说了一会儿话,到最后也不敢明言自己透露了“天上月”一事,只好满是心虚地进了国子监。
沈嘉岁不再逗留,当下也回转定国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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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江浔才走近马车,南风便迎了上来,低声道:“公子,方才角落里还停了一辆马车,崔明珏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