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自认卑贱,不敢怠慢沈家小姐,便让瑶儿执笔,客客气气给沈家小姐回了封信。”
“谁知沈家小姐倒对瑶儿青眼有加,竟又遣人来了信,这一来二去,和瑶儿倒成了信友。”
“前些时日,许是沈小姐同沈少爷提了此事,沈少爷也是有心,竟也专门来了封信。”
“那信是沈小姐帮着送来的,又是妾身收的,都是过了长辈明面的,哪里能说是私相授受呢?”
这时候,周姨娘又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两封信。
“这确是瑶儿给沈小姐还有沈少爷回的信,是当着妾身的面一字一句写的,没有半点逾越之语,哪里又不知羞耻了?”
陆夫人听到这里,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周芙当真是撒谎不眨眼,这两封信的来历她可清清楚楚。
“周芙,你还敢狡辩,若照你这般说,你倒是将沈嘉岁姐弟的信拿出来啊!”
周芙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扭头看向房门,正见陆云瑶手中捧着一摞的信,匆匆忙忙跑来。
“爹。”
陆云瑶将信双手奉上。
陆将军随手抽出一封,打开一看,信尾具名正是“沈嘉岁”。
陆夫人急忙凑了过来,她可不认识沈嘉岁的字,第一时间就认定,这信是周姨娘伪造的!
沈嘉岁到底是沈家嫡女,放眼整个京城,也没有哪家嫡女会自降身段,和一个姨娘打交道打得火热。
尤其还是别府的姨娘,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据她所知,沈嘉岁也就来陆府时见过周姨娘一两次,两人怕是连话都没说过。
如此看来,就是陆云瑶这个蠢货没瞒住周芙,叫周芙猜到了是她下的手,还做下了反击。
可周芙的手段实在低劣,沈嘉岁的笔迹她怎么可能模仿得出,这个“证据”简直不堪一击!
思及此,陆夫人当场断言:“将军,这些信都是假的!”
“周芙定是发现信被妾身拦住了,知晓东窗事发,于是匆忙之下想出此计。”
“但她怎可能模仿得出沈嘉岁的笔迹,简直漏洞百出!”
周姨娘根本不去看陆夫人,而是望着陆将军,面上显出几分颓唐,凄声道:
“当初,妾身见将军因大少爷退亲一事伤了神,这才拼命抓住沈家小姐来信的机会,努力修补两家的关系。”
“将军要罚,可以罚妾身不识抬举擅作主张,其余的,妾身一个字都不会认!”
说到这里,周姨娘终于看向一旁的陆夫人,眼神冰冷,再无往日恭敬之色。
“夫人,妾身当初进门时,将军便有明言,主母持家有道,从无过错,妾身这辈子都不要想着越过主母去。”
“妾身将此言奉为圭臬,您对妾身的敌意,妾身从来心知肚明,但这些年,妾身敬主母,守本分,从未有半分逾越。”
“可便是这般,您还是容不下妾身,您要打要骂要罚,妾身绝不敢有半句怨言,可您为何要将矛头指向瑶儿!”
“为了对付妾身,夫人不惜毁了瑶儿的名声,还让将军背上教女无方的骂名。”
“今日人多眼杂,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本就因大少爷退亲一事被百般诟病的将军该如何自处?将来还有什么人家敢将女儿嫁进我们将军府?”
“还是说,夫人已经认定了顾惜枝这个儿媳,竟就这般纵容大少爷年少无知,贸然毁了下半辈子,也断了大少爷的青云之路!”
“此番阴私手段,残忍心肠,叫人不寒而栗,难道,这就是夫人您身为当家主母,该有的肚量和眼界吗!”
周姨娘义正言辞,说到此处胸膛起伏,对着陆夫人怒目而视,即便是被捆着跪坐在地,气势也不输分毫。
陆夫人被周姨娘的声声质问逼得倒退一步,面色微白。
而一旁陆云瑶怔怔望着自家姨娘,这一刻却是又敬又服又大受震撼。
她眼里隐约亮起一簇光来,似乎有了一丝明悟,寻到了自己的底气和榜样。
“周芙,你......你谎话连篇!”
陆夫人张了张嘴,有些词穷,比起周姨娘,她的心计到底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好在她没忘记,这一切长篇大论的依据,都在陆将军手中的那些书信上。
这些书信都是假的!
周姨娘就是说出花来,也改变不了陆云瑶与人私通往来的事实!
思及此,她赶忙看向陆将军,见陆将军眉宇阴沉,似乎对周姨娘的话已然信了几分,急得当即抓过书信,疾声道:
“老爷,周芙巧舌如簧,她说的都是假话啊!这些信就是铁证,周芙她——”
这时候,凝香院外突然响起了喧闹声,似乎有人来了。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正见陆云铮迈步而入。
第86章 沈嘉岁的笔迹
陆夫人瞧见陆云铮的那一刻,先是一怔,随即大喜!
她怎么忘了,铮儿与沈嘉岁定亲多年,二人往来密切,铮儿一定认得沈嘉岁的字迹。
此番只要证明,信件乃是周姨娘伪造,凝香院就彻底完了!
于是她攥紧手中书信,眉眼带着喜意,快步迎向陆云铮。
陆云铮下值后紧赶慢赶,终于第一时间回到了昭勇将军府。
他先是赶去了书房,却扑了个空,问过下人才知道,爹娘一前一后去了凝香院。
这让他不由想起娘昨日一再笃定地说,今日就要周姨娘翻不了身。
如今见娘毫发无损,面带笑意朝他走来,而周姨娘则被捆了起来,狼狈不堪地跪坐在地,一旁的陆云瑶更是满脸泪痕,他便知,娘这次是真的事成了!
陆云铮嘴角轻扬,此刻也是替自家娘亲感到高兴,毕竟这么多年来,娘一直将周姨娘视作心腹大患。
眼看陆云铮终于到来,一直面带凄切的周姨娘微微垂首,以此掩饰嘴角浮起的笑意。
昨日夫人出府,火急火燎去了陆云铮的别院,她怎会不知?
那时她便猜测,最早今日,最迟明日,夫人定会向她发难。
故而今日,她特地寻了各种借口,不动声色地将院中粗使婆子遣了出去,好让夫人身边的赵妈妈轻易得逞,将她捆起来。
只有如此,事态才会闹大,而真相大白后,将军才越会对她心生亏欠。
且陆云铮若瞧见这一幕,更会误以为,夫人已经奸计得逞,因此放下防备。
至于被扎那几下,是真疼啊,她已经二十年没吃过这些苦了。
但比起今后的一劳永逸,这点痛实在不值一提。
再者,她说过的,夫人既然敢对瑶儿出手,那么就要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今日给予夫人致命一击的,恰恰是她最疼爱的儿子陆云铮。
瞧瞧,多么有趣又奇妙的安排啊,想必沈小姐知晓了,也会很欢喜的。
这时候,陆夫人已经走到了陆云铮面前,她迫不及待将信塞到陆云铮手中,疾声问道:
“铮儿,快看看,这是不是沈嘉岁的笔迹!”
陆将军也向陆云铮投去目光,等待最终的答案。
陆云铮垂眸去看,只一眼便认出,这是沈嘉岁的笔迹无疑。
他们定亲这么多年,前世又做过两年夫妻,这世间除了惜枝,他最熟悉的便是沈嘉岁了。
虽不知娘的计策里为何会牵扯到沈嘉岁的亲笔书信,但他自然要助娘一臂之力,将周姨娘和陆云晟带来的威胁彻底消除。
于是,在陆夫人满含期待的目光中,陆云铮毫不犹豫点了头,万分笃定地说道:
“娘,没错,这就是沈嘉岁的笔迹。”
此言一出,院中诡异地静了下来。
陆夫人听到这话,脑子嗡的一声,一时之间周遭一切都浑忘了,呆呆僵在原地。
这时候,陆将军忽然大踏步而来,将自己手中的信也递给陆云铮,沉声道:
“那这些呢?”
陆云铮接过信,只扫一眼便点了头。
“爹,这些都是。”
这一刻,陆云铮也有些想不通,娘是从哪儿弄到这么多沈嘉岁的亲笔信的。
“这些都是沈丫头的字?”
陆将军最后追问了一句。
陆云铮张嘴应道:“爹,孩儿与沈嘉岁到底相识多年,怎——”
陆云铮边说边去看陆夫人的表情,却忽然发现,自家娘亲脸上并没有尘埃落定的欢喜,反而呆立在原地,整个人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般。
陆云铮心头一颤,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就梗住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陆将军发出了一声冷笑。
下一刻,便见他猛地攥住陆夫人的手,以极其冰冷的声音质问道:
“王氏,你还有何话说!”
陆夫人愣愣转过头来,直至此时都没回过神。
怎么可能呢?
这些信怎么可能真是沈嘉岁写的,沈嘉岁怎么可能和周芙搭上关系?
会不会......是铮儿看错了?
陆将军见陆夫人不肯回答,登时加重了手中力道,疼得陆夫人本能地痛呼出声。
陆云铮见状一把拉住陆将军的胳膊,疾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