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下身去,整个人还止不住地颤抖,却十分认真地听从江浔的指示,捏住安阳伯夫人的鼻子开始渡气。
“停!”
江浔话音一落,安阳伯便立刻抬头,就见江浔一下又一下开始按压安阳伯夫人的胸口。
旁人看到此处,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嘉岁提起了一颗心,江浔的救助之法,她闻所未闻。
若此番未能将安阳伯夫人救回,又耽误了最佳时机,众目睽睽之下,只怕他......
沈嘉岁欲言又止,这时蔺老不知何时站在了沈嘉岁的身旁。
看着江浔如此异于常人之举,蔺老却眸光晶亮,眼里没有任何怀疑,只有全身心的信任。
朝夕相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这个弟子的“特别”之处。
他极力隐藏,可他已如此耀眼。
京中恨他憎他的人不少,但不可否认,惜他护他的亦不在少数。
他们和他这个老头子一样,都爱护着浊流中的一眼清泉。
而修直,他只需一如既往坚定地,按照他自己的法子往前走。
“渡气,停,渡气——”
一连几次,安阳伯都快绝望了,他眼眶通红,几乎要阻止江浔,赶紧换个救人的法子。
就在这时——
“咳咳咳!”
安阳伯夫人的眼皮突然动了,而后剧烈咳嗽了起来,原本惨白的唇渐渐有了颜色,还咳出了一些水来。
众人眼见安阳伯夫人当真活过来了,只觉叹为观止,连沈嘉岁都不免多看了江浔几眼。
到底是人外有人。
更叫沈嘉岁佩服的是,被救之人可是他的母亲,她不知道,江浔是如何保持这份冷静的。
就像此刻,安阳伯已经抱着夫人喜极而泣了,江浔还是静静地蹲着,连喜悦都不曾外溢。
沈嘉岁见安阳伯夫人已经救回,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她自知不宜久留,于是裹紧外袍起身,冲蔺老低声告辞。
蔺老带着沈嘉岁走出几步,瞧见她湿漉漉的模样,急忙开口挽留:
“至少换身干净衣裳,待修直向你道过谢后再走,你今日于他是场大恩。”
沈嘉岁闻言,却想到了前些日子因荣亲王爷牵线生出的误会。
她担心蔺老曲解了她的用意,离开的心思越发急切。
“今日在蔺老面前失了礼数,还请蔺老莫怪。”
“至于大恩,实在当不得,上次江大人有助于晚辈,晚辈只是还他一恩罢了。”
“晚辈告辞。”
沈嘉岁说着,趁着众人忙乱,快步朝外走去。
蔺老手一伸,再欲挽留,沈嘉岁已经没影了。
“嗐!”
蔺老急得又拍大腿,这姑娘来去如风,留不住啊!
结果就在这时,有一人从他身前走过,快步追了出去。
蔺舟至方才还缩在后头,生怕蔺老喊他去追沈姑娘,这会儿眼前一亮,急忙提醒道:
“伯父,修直追出去了!”
第71章 我对江公子很是满意
沈嘉岁快步出了安阳伯府,这才发现府外的御林军都已退去。
看到这里她便确定,这一关江浔是度过去了。
瞧热闹的百姓早已散去,只余安阳伯府那些亲戚还留在外头。
他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的,想进府打探消息,又瞻前顾后。
所以说患难见人心。
此番将计就计,倒叫安阳伯也看清了这些亲戚的嘴脸。
沈嘉岁扫了他们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朝角落里的马车走去。
今日出门没料到会这般久,倒连累白芨和她一起饿肚子了。
那耿直丫头想来是一步都不敢离开,也不晓得先去买些吃的垫垫。
想到这里,沈嘉岁心头骤生暖意,加快了脚步。
安阳伯府的火势控制住后,外头光线便差了许多,尤其马车还停在角落里,此时半个车身都掩在黑暗中。
越靠近马车,沈嘉岁眉头渐蹙,她忽而站定,轻唤一声:“白芨?”
若是寻常时候,白芨定掀着车帘等她,还未等她走过来,白芨就欢天喜地下车来迎了。
不对劲......
沈嘉岁暗暗捏拳,正准备轻身上前,车帘忽然在此时掀开,露出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来。
陆云铮!
沈嘉岁第一时间并未和他计较,而是迫不及待向他身后投去目光。
待瞧见白芨和车夫都双目紧闭靠在车壁上,但呼吸均匀,胸膛起伏时,她才暗暗舒出一口气,怒气也随之冲上心头。
陆云铮注意到沈嘉岁的目光,淡淡解释了一句:“只是让他们睡一会儿罢了。”
“滚下来!”
沈嘉岁眉眼冰冷,低斥出声。
陆云铮瞧见沈嘉岁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胡乱沾在颊边,身上还披着件明显不合身的外袍,不由眉头微挑。
“怎么搞成这样?”
他语气熟稔得仿佛之前一切都从未发生,也并未在意沈嘉岁的怒气。
“滚下来。”
沈嘉岁再次开口,一向明亮的眼睛黑沉沉的,声音反而平静了下来。
陆云铮与沈嘉岁到底相处过许多年了,一瞧沈嘉岁这模样,便知她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他耸了耸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步步朝沈嘉岁走去,直到站定在三步开处。
沈嘉岁根本不看他,当即抬步朝马车走去,却被陆云铮伸臂拦下。
“你为何会在此处?”
陆云铮偏头来问,目光中闪烁着探究与怀疑。
一月前的荣亲王府赏花宴,上一世的沈嘉岁并未赴宴,可这一次,她去了。
而原本该发生的太子妃通奸一事竟全然没了消息,太子妃至今仍好好的。
今日,安阳伯府本该因巫蛊案遭殃。
他特地来瞧热闹,谁知御林军却早早退了场,除了一场伤亡不明的大火,连江浔和安阳伯都全须全尾从宫中回了府。
两次都不一样了。
而次次,沈嘉岁都在!
这让陆云铮不得不怀疑,沈嘉岁一直在他面前演戏。
她其实和他一样重生归来,而且几番从中作梗,阻了他的青云路,也坏了那幕后之人的计划!
陆云铮出现的那一刻,沈嘉岁便知不妙了。
她本就考虑到陆云铮今日也许也会到场,这才特意乘马车出行,又戴了帷帽。
只是后来忧心安阳伯夫人会自戕,情急之下这才策马去寻蔺老。
想来是这一去一回,被陆云铮给认出来了。
不急,冷静。
沈嘉岁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而后平静抬眸对上陆云铮的目光,淡声道:
“陆公子,你以什么立场,又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我的去向?”
陆云铮闻言倾身靠近沈嘉岁,眼里阴鸷一闪而过,继续试探道:
“上次在大昭寺,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你归家后,可曾和伯父伯母提起?”
沈嘉岁先是愣了一下,下一刻竟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答应了,那顾惜枝呢?她答应了吗?”
提到顾惜枝,陆云铮正了色,“惜枝善解人意,自然无有不应,届时你二人分院而居,你莫要去扰她。”
沈嘉岁听到这话,忍不住牵出一丝冷笑,“她对你还真是用情至深,连共侍一夫都能忍受。”
陆云铮闻言微扬下巴,显然还有些自豪,“我与惜枝情深意重——”
还没等陆云铮说完,沈嘉岁就一把挥开他的手,出言打断道:
“你二人既然情深意重,我何必横插一脚,自讨没趣?”
“再者,我爹娘已给我另说亲事了,你再出去到处嚷嚷我非你不嫁,坏我名声,你二人也休想安宁!”
沈嘉岁再次抬步离去,陆云铮眼里却闪过一抹不可思议,一把攥住了沈嘉岁的手臂。
“怎么可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