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小皇孙、三殿下还有江浔已先一步离开,此番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们夫妇原是要进宫面圣的。
但江浔走前有言,他会向圣上禀明一切,若无传召旨意,荣亲王夫妇不必急着入宫。
如今旨意未到,他们倒不好贸然进宫了。
“唉.......”
荣亲王妃没忍住长长叹了口气。
“王爷,您当真不能向圣上求个恩典,早日离京去封地吗?”
京中的水太深了。
尤其献怀太子薨逝后,朝堂越发暗流涌动,今日这火竟烧到亲王府来了。
荣亲王爷生得高大,脸庞圆润,双颊饱满,稍显富态,此时眉间隐有郁色,但说出口的话却颇为轻松:
“留京与就藩皆是天恩,圣上自有裁夺,咱荣亲王府只管无忧度日便是。”
荣亲王妃自然知晓自家夫君的难处,闻言也不再提此事,转而换了个话头。
“今日之事还要多亏沈家小姐,照真儿所言,当时实在十万火急,若非沈家小姐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只怕你我夫妻二人此刻......”
荣亲王听闻此言,将自家王妃揽过,温声道:“此番是该好好谢谢沈家小姐,听说真儿与沈家小姐原还有些龃龉?”
荣亲王妃摇了摇头,“都是误会,已经解开了,那沈家小姐是个大度的,并未同真儿计较。”
“唉,说起来,真儿与沈家小姐一般大的年纪,却实在比不得沈家小姐稳重。”
“王爷,或许是该给真儿找个夫家了。”
赵怀真是他们夫妇的掌上明珠,之前心中总也不舍,故而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今日。
荣亲王爷闻言,也不由陷入沉思。
这时荣亲王妃忍不住开口:
“王爷,今日妾身见过大理寺少卿江大人了,真真是个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
“尤为难得的是,江大人年纪轻轻便老成持重,妾身想着——”
“不可。”
荣亲王妃还未说完,便被荣亲王一口否定了。
“王爷,这是为何?”荣亲王妃满脸不解。
荣亲王满眼感慨,对自家王妃耐心解释道:“对这个后生,本王是喜爱得很,连蔺老都愿破例收他为关门弟子,可想而知他有多么出类拔萃。”
荣亲王妃闻言愈发不解,“那王爷为何?”
荣亲王轻轻摇了摇头,“他......在走一条极难的路,荣辱不定,生死难料,稍有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听到这话,荣亲王妃不由以手掩唇,“王爷何出此言?”
荣亲王微微闭目,想到了前些时日在殿上所见。
江浔独一人站在殿中,绯红官袍鲜亮如血,腰背挺直,厉言怒斥崇国公纵孙行凶,强抢民女。
崇国公与其争辩,仗势压人,几番辩驳不成,便恶语揣测江浔之居心。
彼时,江浔之言振聋发聩。
他说:“臣愿做圣上手中一把锋芒毕现的尖刀,求个吏治清明,百姓安宁!”
这样的人,注定走一条最坎坷崎岖的路。
荣亲王妃听到此处,不由满脸动容,随即摇了摇头。
“若如此,真儿确实无法与其并肩而行......”
说到此处,荣亲王妃忽然眸光一闪,晃过神来。
“王爷,我方才因存了为真儿说亲的心思,竟没听出太子妃娘娘的言外之意来。”
“何意?”荣亲王爷偏头来问。
荣亲王妃霍然起身,踱了两步,心中越发确定。
“王爷,若妾身没有猜错的话,娘娘或许有撮合沈家小姐与江大人之意!”
“只是看娘娘当时的神情,倒也并未强求,许是觉得沈家小姐有勇有谋,与江大人极为登对。”
荣亲王爷垂眸想了想,当下有了决断。
“若娘娘有此意,本王便寻个时日探探沈将军的口风,不过,沈将军也未必愿意。”
“虽然沈陆两家退过亲,但沈家小姐并无过错,此事也无伤大雅,倒是那安阳伯府,实在是一团糟。”
荣亲王妃听到这里,不由点了头,“江大人是个万里挑一的,就是身后那家子实在是......”
“父王,母妃!”
赵怀真人未到,声先至。
荣亲王妃赶紧止了声,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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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一辆精美的马车停在了榕花巷外,车上跳下一人,正是窝了满肚子气的宁丰枝。
她在亲王府中遍寻哥哥不得,结果宴会半途哥哥忽然遣人来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先送身体抱恙的顾惜枝回别院,再在散宴前来接她。
哥哥竟然撇下她,先行送顾惜枝回家?而且今日赏花宴提前结束了,她根本没等来哥哥!
宁丰枝气得七窍生烟,只觉哥哥背叛了自己,对顾惜枝更是恨得牙痒痒。
今日,她非大闹一场不可!
第46章 他听到了
宁丰枝提起裙摆,气势汹汹来到别院前,正要抬手拍门,突然发现院门虚掩,还留着条缝。
她心思一转,当即放慢脚步,轻轻推开院门,不声不响朝里走去。
“宁公子,谢谢你,今日若不是你,惜枝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屋内传来软软柔柔的声音,正是顾惜枝。
紧接着,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顾姑娘莫要客气,我既受了嘱托,自是要好好照顾你的。”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顾惜枝又语含忧虑地说道:“丰枝妹妹怕是生我的气了,且此番宁公子先行送我归家,丰枝只怕更是......”
宁丰羽立刻接过话头宽慰道:“丰枝就是心思太过单纯,三言两语就被那沈嘉岁给哄骗了去,回头倒来怪你了。”
“没事,一会儿我替你同丰枝解释解释。”
宁丰枝听到此处,气得面色涨红咬牙切齿,她正欲出声,顾惜枝的声音再次传来:
“宁公子,不怪丰枝妹妹的,其实有些地方......是惜枝言过其实了。”
“你也知道,惜枝只是一介孤女,沈家将我赶出来后,我心中又忧又怕,除了云铮,惜枝再没有旁的朋友了。”
“沈嘉岁恨我占了干爹干娘的宠爱,对我从来冷言冷语、非打辄骂,丰枝那样温柔,我只是太想留住她了。”
“对不起,是我太过卑劣,可我只是想要一个朋友而已......”
顾惜枝泣声连连,说到最后句句皆是忏悔。
“顾姑娘,你莫要如此,你一哭,竟叫我的心也——”
宁丰枝听到此处,吓得一双眼睛都瞪大了,再不敢沉默下去,赶紧三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推开房门。
砰!
屋内,宁丰羽和顾惜枝吓了一跳,齐齐扭头看来。
宁丰枝眼眶发红,浑身颤抖,伸出手指着他们二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只见顾惜枝坐在桌旁,此时一张脸梨花带雨,而宁丰羽就这么弯下身去,双手搭在顾惜枝的肩膀上。
这样亲昵的举动,怎能说得上清白?
“丰枝!妹妹!”
宁丰羽和顾惜枝没想到宁丰枝来的这般快,此时皆面露愕然。
可他们二人很快又反应过来,急忙一个偏过身去,一个转身后退。
“你......你们......”
宁丰枝薄唇发颤,她心中明明怒不可遏,这一刻却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宁丰羽看到自家妹妹哭了,登时又是慌张又是心疼,立刻迎上前来,温声道:
“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姑娘伤心难过,哥哥只是宽慰她几句罢了,我本还想着马上去亲王府接你的。”
宁丰枝听到这话,抬头怒视自家哥哥,冷声呛道:“可是你没来!”
宁丰羽不由觉得纳闷,“宴会不是酉时三刻才结束吗?我明明算好时辰的。”
宁丰枝一听这话,嘴巴一瘪,越发委屈:
“宴会提前结束了,大家都成双结对地走,就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因为顾惜枝,她们都不同我玩儿了,她们都笑话我!”
话至此处,宁丰枝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立刻怒目瞪向顾惜枝。
“都是你!巧舌如簧、谎话连篇,你骗我!我如此信任你,你竟利用我,如今我反倒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顾惜枝闻言面色一白,她张了张嘴,眼泪却先滚了下来。
“对不起,丰枝。”
宁丰枝冷笑一声,语气越发犀利。
“你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你有本事方才为何装晕躲开,留我一个人应对。”
“你若真觉得对不住我,现在就随我去和大家说清楚!”
宁丰枝边说着,当真上前来拉顾惜枝。
宁丰羽看到这里,立刻从旁牵住宁丰枝,蹙眉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