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而且受的伤还不轻,兴许这京城的天都要变了。”楚老国公瞥了这个孙女一眼,这个孙女其实还是有点不太像他们楚家的人,他跟太后娘娘极力扶持她入宫,是希望她能坐上皇后之位,为楚国公府维系荣华富贵,她现在这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她真对陛下动了真情,不过也是,之前他们楚国公府已经跟兵部尚书府定亲,这个孙女要死要活的不想嫁给那林成,不就是想嫁给陛下。
楚老国公之前也是打算再从族中挑姑娘入宫,但是见陛下一副独宠皇后娘娘的架势,楚老国公就知道自己这个法子是不成了,他只能另辟新径,铤而走险,才能保住楚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这些她们这些小辈是不会懂的,小辈眼里只有情情爱爱。
陛下也是,若非陛下独宠皇后娘娘,引起世家不满,楚国公府断然做不出来此等忤逆的事情。
“祖父做了什么?”楚攸宁在没有被太后接到宫中教养的时候,是养在祖父膝下的,祖父这根本就是话里有话。
“老夫做了什么攸宁不用管,攸宁只用知道你是我们楚国公府的姑娘,只能与我们楚国公府荣辱与共,你以为你就算现在选择与你皇帝表哥站在一边,你皇帝表哥就能给你富贵荣华吗?”兴许是西域那边提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又兴许是因为最近陛下的所作所为让楚老国公很不满意,楚老国公现在已经沉浸在自己所想的荣华富贵里了。
楚攸宁被楚老国公说的哑口无言,但是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她听祖父这意思,祖父是还想造反,祖父一旦造反,要是被皇帝表哥知道了,皇帝表哥能放过她们整个楚国公府吗,难不成皇帝表哥在边关之所以会遭到暗算是因为有祖父的手笔。
“那姑母呢,祖父打算怎么办?”楚攸宁面色有几分不好看的问。
她是楚国公府培养出来的大小姐,也算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上面很有造诣,她以前也想过要是入宫肯定要好好辅佐陛下,因为陛下不喜欢她,所以她只能可劲的巴结姑母,希望姑母能帮她入宫,谁成想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入宫,楚攸宁不明白为什么老天对她这么不公平。
“事成之后,祖父自会派人将你姑母从紫竹庵接回来。”楚老国公开口道。
陛下冷漠无情,竟是连自己的生母都能送到紫竹庵。
楚攸宁听到这里,已经预感到不妙,她的祖父很大可能就是谋反了,可是祖父如何会跟西域勾结上。
就在楚攸宁思考自己祖父这事做得对还是不对的时候,外面突然冲进来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他们手里还拿着长柄刀刃,将整个正堂都给包围住了。
楚攸宁吓得惊慌失措,猛地站了起来,这怎么会是一副抄家的架势,楚攸宁右眼皮一直在跳,正在这时,身穿玄色铠甲,看起来鲜衣怒马的周子轩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不知为何,楚老国公预感很不妙,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要死定了,他强压住这种感觉,笑着走上前与周子轩寒暄:“周小将军,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宫里的皇后娘娘有什么指示。”
陛下离京之后,这什么事都要请示宫里的皇后娘娘,见周子轩拎着圣旨过来,楚老国公下意识的感到惊慌,难不成皇后娘娘是因为今日陛下在边关出了事,所以怀疑是他们楚国公府做了什么手脚,可是这也不对,皇后娘娘再如何,也只是个碧玉年华的姑娘,她如何能察觉到不对劲,要怀疑也是怀疑西域的人,怎么也不能怀疑到他们楚国公府头上才是。
周子轩只觉得楚老国公很可笑,自从先帝在世的时候,楚国公府就极其受重用,若非楚国公府自己贪心不足,楚国公府作为本朝第一世族的地位只会更加牢固,可他们就不知足,现下还敢勾结西域的人,真是不知死活。
“老国公爷随本将入宫就知道了。”周子轩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有几分不耐的开口道。
楚老国公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这个周子轩,真以为自己是天子伴读就高人一等了,鼠目寸光的东西,楚老国公咬牙,跟着周子轩去了皇宫。
楚攸宁见祖父跟着周子轩一起去了皇宫,那种不安的预感分外明显,她有些想去紫竹庵找姑母,谁知等她刚走出正堂的门,守在外面的士兵将她拦了下来。
楚攸宁脸都气绿了,说她想去紫竹庵看望姑母,原以为这些士兵会放她离开,谁知面前的士兵根本不为所动,说他们是奉命行事。
“皇后娘娘如此对我们楚国公府,就不怕皇帝表哥知道了后会生气吗?”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用那种不解的目光看着楚攸宁:“可是我们就是奉陛下的命令行事。”
奉陛下的命令……
楚攸宁面色煞白,皇帝表哥不是因为受伤还在边关昏迷不醒吗,这些士兵如何能奉皇帝表哥的命令行事,莫非皇帝表哥已经回京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们楚国公府真完了。
而彼时,李公公已经带着楚老国公来到御书房门口,楚老国公以为这里面坐着的人是皇后娘娘,哪成想他一进去就对上帝王那狭长而波澜不惊的凤眸,楚老国公吓得猛地跪了下去:“老臣参见……”
陛下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边关吗,如何会在这里。
就在楚老国公心惊胆战,心乱如麻的时候,帝王不紧不慢开口:“外祖父不必客气,朕今日请外祖父过来,是有几件事想请教下外祖父。”
“陛下请说。”楚老国公如坐针毡。
陛下这个时候能平安回京,还让人包围了楚国公府,那陛下很有可能是已经猜到了一切,还设了局中局。
第65章 岁岁年年==
“朕想问外祖父与西域勾结,究竟是意欲何为?”
“臣不懂陛下此话是何意。”楚老国公心里一阵慌张,好端端的,陛下怎么能查到这些问题,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他自问自己已经做得足够隐蔽了,陛下说不定是在诈他,他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楚老国公假意维持镇定。
秦煜见他还在这狡辩,死不悔改,冷嗤一声。李公公忙将物证呈到帝王面前,是几封空白书信,跟一小碟醋,楚老国公看着熟悉的书信,恨不得昏死过去,这些信他明明已经都放在书房里的柜子里锁着,一般人谁去他书房里翻这些东西,更何况这只是一张看起来很正常的白色宣纸。
楚老国公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外孙的可怕,他是个比先帝还要冷心冷情但却能轻易的揣摩到人心思的人,事关背后整个楚国公府跟太后娘娘,楚老国公不敢大意,还试图与当今帝王虚以委蛇一番:“臣对陛下跟朝廷忠心耿耿,只一心向着陛下,臣着实不懂陛下这话是何意。”
事没到临头,他还是不肯死心,如果他承认了,那楚国公府跟太后娘娘都要完了,楚国公府繁荣百年,不能葬送在他手里,楚老国公咬紧牙关,脸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李公公瞟了楚老国公一眼,都这个时候了,楚老国公还是不肯死心,熟不知他跟楚国公府做的事情陛下都知道了。
秦煜神色凉薄,笑了笑,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将白纸拿起来,蘸上醋,但见那白色纸张上很快就浮现出来了字迹,足以证明楚老国公在跟别人勾结。
楚老国公面色灰白,失魂落魄,他有一点没有预料到的是陛下不是个随意被人糊弄的人,陛下既然能查到他们楚国公府跟西域有勾结,肯定也知道今科探花郎并非左将军的亲弟弟,难怪陛下当初没有直接给探花郎职位。
年轻帝王语气淡淡,姿态浑然天成:“外祖父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帝王之所以单独请楚老国公入宫,就是想给楚国公府最后一点颜面。
养心殿很安静,安静到就像死了人一样,一阵风从窗外飘进来,将楚国公府与西域通敌的证据吹到了楚老国公面前,楚老国公看着上面的字迹,猜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便也放弃了抵抗:“臣无话可说,但臣这样也是因为逼不得已,还请陛下不要为难臣的家人,一切的过错,臣愿意承担。”
因为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为了楚国公府的荣华,他何错之有,要怪就是怪他没有看透当今帝王,不知道他年纪轻轻眼光跟心智就这么毒辣,远胜于先帝。
“逼不得已?”秦煜琢磨着这四个字,慵懒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上一世也是如此,人人都说自己逼不得已,然后去逼他的姑娘来向他求情,但是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逼不得已,难不成就他们逼不得已,他的姑娘深陷其中,就没有自己的逼不得已:“因为逼不得已,所以楚国公府勾结外族,图谋不轨,父皇在世对楚国公府可不薄。”
正因为先帝待他们楚国公府不薄,所以他们才会对今上不满,明明楚国公府是陛下的舅家,陛下对他们楚国公府一点都不重用,反而重用皇后娘娘的母族,这让楚老国公如何甘心。
“先帝对楚国公府确实不薄,但是若非陛下被一女子所迷惑,臣断然不会如此。”楚老国公言之凿凿,几乎是质问起帝王来了,这才是楚老国公的心里话。
“皇后是朕的妻子,朕宠她敬她只是尽朕作为丈夫的本分。”自楚老国公入殿,帝王神色一直淡淡的,唯独在楚老国公提到谢姝的时候,帝王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嗓音冰寒刺骨:“将楚老国公压入大牢,传朕旨意,楚国公府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自即日起,楚国公府除楚二爷,举族流放岭南,其子孙今后不能再入朝,国公府中,所有与西域有牵连的人等待秋后问斩。”
“是,陛下。”
这下楚老国公已经是面色惨白,再无刚才的嚣张,他避开锦衣卫想要拉他的动作,几近老泪纵横,他是真的后悔了:“陛下,臣知道错了,还请陛下念及血脉亲情,看在楚国公府曾经也辅佐陛下登基的份上,放过楚国公府。”
楚国公府乃京城百年世族,不能因为这个毁于一旦。
帝王却已经失了耐心,直接扬起了手,锦衣卫得到陛下的示意直接拉楚老国公下去。
楚老国公咬紧牙关,表情悔恨,拼死了不想走,硬生生的被锦衣卫带下去了。
李公公动作小心的上前跟陛下奉茶,任凭他们谁能想到楚国公府会有这个胆子与西域的人勾结,皇室待楚国公府可不薄,楚国公府还真是不怕死。
现在李公公才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是陛下一早就猜到不止边关有内鬼,京城也有内鬼,这才请君入瓮。
***
京城的消息传得很快,尤其是陛下让人抄了楚国公府这样的大事,消息传到坤宁宫,梅儿也很震惊,也很气愤:“楚国公府已经是京城望族之首,还是太后娘娘的舅家,竟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勾结西域之人,这是京城世家能做出来的事情吗,幸好是陛下提前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做了防备,不然此刻边关跟京城都得动乱,那后果如何,梅儿都不敢想。
谢姝对楚国公府一直无甚好感,想到那人肩还受着伤,她吩咐梅儿:“你让小厨房准备几道糕点给陛下送过去。”
“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要是娘娘亲自过去送的话,想必陛下会更高兴。”见娘娘跟陛下关系明显好转不少,梅儿忍不住笑道。
谢姝原本想拒绝,但她真拒绝了就像是怕了他似的,于是谢姝点了点头。
李公公等人都在御书房外面守着,见皇后娘娘过来,李公公连忙笑着走上前:“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李公公,陛下在里面吗?”谢姝态度客气,嗓音柔婉,问。
李公公刚准备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帝王低沉磁性的声音:“让皇后进来。”
“皇后娘娘,您里边请。”闻言,李公公连忙侧过身体,让皇后娘娘先进去。
“皇后过来。”谢姝刚踏进殿中,便闻到了浓郁的龙涎香气,帝王朝她招了招手,语气低沉而温和。
谢姝还以为这人是有什么大事,腰肢娉婷袅娜的朝他走了过去,谁知这人直接将她揽入怀中,哑着嗓音问:“皇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想朕了?”
这人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臣妾……”谢姝粉唇翕动,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但帝王可由不得她否认,直接低头含住她的唇瓣,长/舌直入,细细的吻着,语调上扬:“姝儿想说什么,嗯?”
“臣妾是来给陛下送糕点。”他的气息很滚烫,谢姝面色有几分不自然,姿态竭力维持着清婉温柔,轻声道。
“皇后有心了。”帝王眸色深了几分,这大概是她第一次主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朕已经让人抄了楚国公府,边关这场动乱很快就可以平息,你二哥应该也快回京了。”帝王修长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温声道。
谢姝眉眼弯了弯:“多谢陛下。”
如今的她比今生第一次见面少了拘束,多了几分灵动与俏皮,帝王心口滚/烫,乐见其成。
心里也慰贴的紧。
夏日的衣裳很薄,谢姝坐在男人身上,感受到几分炙/热,浑身都有些不舒服,她轻轻吸了口气,问帝王要不要用糕点,肩上的伤如何了,要不要找御医看看,言外之意就是让他放她下来,帝王却以为是她饿了,反过来喂她用糕点。
***
“你说什么?楚国公府被抄家了,楚国公府为我朝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皇帝有什么权利抄了楚国公府,皇帝难不成真是被女子迷惑,分不清是非,皇帝如此做,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而此时,远在紫竹庵的太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李公公,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楚国公府可是她们京中第一世族,怎么可能就这样衰败下去了。
他还等着楚国公府的人来救她,现在皇帝直接派人抄了楚国公府,还有谁能来救她。
“太后娘娘,楚国公府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楚老国公跟西域丞相乃是有很亲密的书信往来,相信百姓知道之后只会戳楚国公府的脊梁骨。”李公公也要冷笑了,楚国公府做出这样的事,楚老国公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太后娘娘也死不承认过错。
“不可能,楚国公府干不出来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楚国公府。”太后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但她还是不愿意承认错误,一单承认,她们楚国公府就真要无力回天了。
张嬷嬷知道楚国公府跟太后娘娘已经是日薄西山了,通敌叛国这样的大事,陛下怎么可能会轻易饶恕,楚国公府真是太不知所谓了,不过是臣子之家,还想凌驾于帝王之上,这让帝王如何容忍。
李公公一甩拂尘:“没人想陷害楚国公府,楚国公府落到今日的下场是咎由自取,老奴今日过来也只是跟太后娘娘传达这事,楚国公府现在是帮不了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且在这紫竹庵好好颐养天年吧。”
得知自己再也不能离开紫竹庵,这简直比杀了太后还要让她难受,太后呼吸急促,稳着心神,问:“那攸宁呢?”
她拿攸宁当她的亲生女儿,皇帝冷血无情,不顾念母子情分,也就攸宁,一直记挂着她,太后在心里对皇帝跟谢姝恨得滴血。
李公公回答:“自然随楚国公府流放岭南。”
这下太后再也遭不住,抚着心口晕倒了,半个月后,楚老国公因为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被斩杀在午门外,太后知道这个消息后更是日日神思恍惚,一会儿咒骂,一会儿感慨,像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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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楚二叔跟忠义侯府二公子谢淮安回京,他们第一时间就入宫跟帝王复命。
其实陛下一个月前去边关的时候,边关那些内鬼就已经被揭出来了,只是京城里的奸细还没揭出来,等楚国公府被处置了之后,很容易将那些漏网之鱼抓住,楚国公府百年家族一朝倒塌,肯定是让人唏嘘,但也是楚国公府咎由自取,仗着自己家族出了一位太后娘娘,便想着对陛下指手画脚,想凌驾于陛下之上,若是陛下需要依靠世族的力量才能坐稳这皇位,那可能还会给楚国公府几分薄面,可问题是以当今陛下的能力,并不需要依赖于世家的支持,所以楚国公府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自寻死路。
楚二叔也是楚家的人,他知道楚国公府的人究竟是什么人,所以在这件事上,陛下他并没有做错。若是太后娘娘当年念及母子情分,也不会为了后位舍弃陛下,因为早在十几年前的最后是盛华公主的母妃以命换来了先帝的良知,保住了年少的陛下的储君之位,但凡楚国公府念及一点皇室对楚国公府的厚待,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勾结西域党羽,通敌叛国,也亏得他们能做出来。
楚二叔只觉得嘲讽,同时又觉得心里很荒凉。
楚二叔跟谢淮安于朝廷有功,帝王封赏楚二叔为定国大将军,代左将军驻守边关,封赏谢淮安为车骑将军,赏黄金万两。
而丞相府跟忠义侯府自然也都有赏赐,至于今科探花左邵,在大牢里就已经被处置了,第四甲刚好就是前世同年的金科探花,帝王赐他七品江洲县令一职。
朝堂之事尘埃落定,京城也迎来了盛夏。
谢姝往年在忠义侯府待字闺中的时候夏日就喜欢吃冰饮,用膳也没有胃口。
今年在宫里亦是如此,但是她每次吃完冰饮都会身子不适,然后有一日她吃冰饮的时候被帝王撞见了,帝王当即蹙了蹙眉,嘱咐坤宁宫的下人以后娘娘每日最多只能吃一碗冰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