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颖嘿嘿一笑。
程亦安坐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就要走了。
郑颖非拉住她,“你再等等嘛。”
程亦安飞快地将她手掰开,“你个傻丫头,我杵在这,你是让宁王进来呢还不是不让他进来?”
郑颖不说话了。
程亦安前脚离开,宁王后脚就进了喜房。
郑颖听到脚步声,脊背绷直。
一双绣蟒龙纹金线的黑靴慢慢进入视野,大红衣摆落在她前端,那触角张牙舞爪好似朝她扑来,吓得郑颖闭上了眼。
下一瞬,身侧床榻一陷,他身上的龙涎香瞬间扑鼻而来。
两个人衣角卷在一处,胳膊也挨得极近,郑颖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宁王看到她双手交叠在一处,纤细的手指隐隐在颤抖,可见紧张。
他
忽的嗤一声。
郑颖听得他笑,鬼使神差掀开红盖头,看着他,“殿下笑什么?”
两厢视线对了个正着,郑颖望着他明亮的黑眸,又吓得缩回去。
宁王被她逗乐,这回亲自掀开红盖头,温声问她,“口渴么,要不要本王给你斟一杯茶?”
“不不不,我不能劳动殿下...”郑颖慌忙起身,去桌案给自己斟茶,喝完心口通畅,见宁王望着她不动,立即又斟了一杯,“殿下您要喝吗?”
宁王摇头,“本王刚喝了醒酒汤,不宜饮茶。”
郑颖看着斟好的茶盏,于是倒入自己嘴里,这一下喝得太急,腹中发出咕咕声,给郑颖闹了个大红脸。
宁王哈哈大笑,朝那笨姑娘招手,
“过来。”
接下来要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了,郑颖攒了一日的忐忑终于在此时达到顶点,闭上眼视死如归朝他走去。
宁王看着她慷慨就义的模样,哭笑不得,
“本王能吃了你?”
“啊?”郑颖睁开眼,见他眼底蓄着一眶溶溶荡荡笑意,受了蛊惑似的,将手搁在他掌心,“没有....”她害羞垂下眸。
宁王将她拉上塌,目光在她周身扫了一圈。
心想着他该从何处着手?
别看宁王贵为亲王,却一直不曾有通房。
皇帝将目光瞄准几家大族,知道这些大族挑女婿眼光极其苛刻,若是宁王有了通房,保不准被他们排除在外,是以对儿子管教严格。
郑颖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她身上穿着繁复的婚服,头上还带着笨重的凤冠,总不能劳动宁王亲自动手,郑颖打小手脚快,于是一通忙活就把自己脱得只剩下粉红的中单,再看宁王还坐着一动不动,郑颖脸颊红得要滴血,想起嬷嬷的吩咐,王爷可不比寻常丈夫,既要把他当丈夫,更要把他当主君,于是郑颖目光落在他衣襟,哆哆嗦嗦伸手过去准备替他宽衣。
宁王顿时讶然,这姑娘看着腼腆,实则胆大得很。
他笑道,“不必,你先躺进去,本王自个儿宽衣。”
郑颖松了一口气,麻溜钻进被褥里,乖顺地躺好。
片刻,外头宫灯被吹灭,只留床榻前的两对红烛,帘帐内光色朦朦胧胧,郑颖悄悄吁着气。
帘帐一掀,宁王进来了,也随她一道躺入被褥里。
郑颖见他躺下,却是坐了起来。
宁王正要抬臂去揽她,见她突然坐起,手臂一顿,
“怎么了?”
郑颖红着脸嗫嚅着声道,
“请殿下躺好。”
嬷嬷教了她怎么服侍王爷,
皇帝派了内侍来教宁王房事,被宁王拒绝了,他长到如今十八岁,能不知男女之间那回事嘛,不说旁的,坊间的小册子可是看过的。
不仅看过,甚至好心送了一份给陆栩生。
可惜被陆栩生扔了回来。
他摸不准郑颖什么意思,却还是依言躺下。
郑颖见状,深吸一口气,紧握了下拳,给自己鼓了鼓劲,慢腾腾往他身侧躺下,随后双手从他腰腹伸过去拦腰抱住他整个人,成依偎的姿势。
郑颖能感觉到宁王呼吸一停。
宁王便以为郑颖是想抱一抱他,无妨,总不能一开始就提刀上阵,先缓和缓和是很必要的。
于是宁王开始跟郑颖聊天,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说起她马厩里的马,问她小赤兔是不是还爱跟其余的马打架。
换做过去,郑颖一提起马儿,那是眉飞色舞,今日脑子里却没听进去一个字,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小手已经开始琢磨从何处着手,好似腰带被他解开了,定是方便她施为,于是郑颖冰凉的手指从他腰腹下探入。
碰到他滚烫的肌肤,两个人同时一惊。
郑颖在犹豫下一步做什么,宁王属实被她给弄震惊了。
姑娘这是要作甚?
以他对郑颖的了解,她应当是不小心的,这不,僵住了进退不得不是?
郑颖尚在权衡到底是往上还是往下,往哪儿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程亦安说得没错,郑颖确实是个思想上的矮子,行动上的巨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着掌心被他肌肤温热后,开始一步步往下试探。
只是姑娘到底没什么经验,笨拙地撞到了一物,瞬间醒悟过来。
太好了,这么说不需要她帮忙了。
宁王没有通房,皇后对他的底细也不甚清楚,又不是亲儿子,不好随意试探,可不得事无巨细交待郑颖这边,嬷嬷各种情形都预料到,一再提醒郑颖,必须侍奉好王爷,洞房花烛夜顺利了,往后夫妻二人和和美美。
郑颖一向细心,于是字字句句均记得辛苦。
确认宁王很好,郑颖心情舒坦多了,于是姑娘腼腼腆腆地爬到他身上坐着,娇娇弱弱望着底下的男人,
“殿下,妾身还不大熟练,您忍着些...”
宁王:“.....”
从那只小手开始捣乱,宁王就不再吭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娶错媳妇,半路迎亲的人是不是把喜轿给弄错了,这还是那个看到他就脸红眼神闪闪躲躲的郑颖吗?
怔愣的功夫,姑娘已爬他身上了。
再听这话,宁王蓦地明白过来。
姑娘是被那些嬷嬷教坏了呀。
这种事还要劳动郑颖,那他这个王爷面子也掉光了。
宁王宽掌覆上她腰身,毫不犹豫将她揽入身下。
席毕,众臣欢送皇后和太子妃回宫,程亦安也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长姐程亦歆。
程亦歆是郑颖的嫡亲表姐,今日被郑家请来送亲,程亦安等宾客渐散,来到程亦歆身旁,
“长姐。”
三日前她便听说程亦歆夫妇从太行山回来了。
想必也有了结果。
程亦歆看到妹妹,人前那些客套就消失了,姐妹俩一道出门登上马车,一进马车,程亦歆脸色彻底沉下来。
“怎么回事?”程亦安侧身问她。
程亦歆捂了捂脸,很头疼地看着妹妹,
“我们见了那位大夫,在那里住了七日,前三日行针,后面隔一日行一次针,回来后效果并不明显...”
程亦安宽慰她道,
“长姐别急呀,就算身子好了,心里也需要一段时间过渡,临走时那大夫怎么说?”
程亦歆神色疲惫道,“那大夫说该是无碍了。”
程亦安笑道,“那就没事,长姐你呢,接下来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平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哪一日,就水到渠成了。”
程亦歆被妹妹这一宽慰,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惊弓之鸟,太过急切,
“是我太急了些,那大夫也交代,这种事一旦造成压力,男人会有心里上的障碍,我是得给他一些时日。”
“除此之外,”程亦安回想陆栩生日日晨起习武,忍不住建议道,
“大姐夫常年伏案,身子定比不上我们将军,长姐不知道,我们将军若非朝廷急事,每日天还没亮,总要扎扎马步,习一套拳法,大姐夫虽不是武将,平日也得强身健体,不能荒废了一身筋骨。这才是从根子上来解决的法子。”
“言之有理。”程亦歆也收了焦虑,“大夫额外还开了三个月的药方,先吃了再说。”
“嗯,记住不要催他,等着水到渠成。”
程亦歆看着妹妹镇定的神色,将她拥入怀里,“谢谢你安安。”
陆栩生在元月十八就赶到了金陵,长公主抵达之前,他没有露面,悄悄潜入江南豪族的老穴打探消息。
长公主直到二月初一方到金陵,她一到便召集陪都官员议事,将朝廷清丈田地的国策颁布下去,给各郡县定了交差的日子,若按期不能清丈完田地者革除官职,按情节轻重惩治。
然而,正如程明昱和皇帝所料。
收效甚微。
江南豪族就跟抽不动的牛似的,任凭长公
主和陆栩生如何疾言厉色,他们两手摊摊,就不配合,哪怕是两江总督带兵助阵,也没能奈何得了他们分毫。
说他们侵占田地,他们说没有,田亩鱼册还在呢,一张张一叠叠拿出来核对,说是这些年闹饥荒,江南赋税一年比不过一年,很多土地荒废了,他们不仅没侵占,反而少了不少田地,气人不?
紧接着,他们一手抱着各家的收入进账,一手抱着交给朝廷的赋税单子,两厢一比,那一个个亏得裤兜都没了,照他们的说辞,他们为了大晋繁荣,做出不少牺牲,只差没卖儿鬻女贴补朝廷。
其中一位豪族家主,将自家去年给朝廷的税单,扔陆栩生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