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姮姬倚在他的颈窝之间,观赏着簌簌落下的大雪,烟灰色蒙蒙的天空。
没有必要感激,这是她用身体和契约换来的庇护,照单收下便是。
她用一纸契约拴住了他的政治前途,让他今生今世只能为琅琊王氏做事。
他同样在她身上种下了情蛊,用爱的规训,温柔,暴力,使她屈服顺从。
他们互为彼此的奴隶。
明明一放手彼此都能获得自由,偏偏为了人世间的浮云名利相互折磨着。
冬雪茫茫。
一年过去了。
只是不知在夏日死去的文砚之,如今坟头也白皑皑的吗?
第055章 提早
因为一场闹剧, 许太妃失了婆母的体面,即将回老家北方去。
许昭容那边也没动静。
往常她们都会歇斯底里地闹,如今却没动静, 静得有几分异常。
王姮姬查探之下, 才知许太妃的风寒一直没好,许昭容侍奉在侧也染了病。许昭容病情还比许太妃严重些,咳嗽不止, 额头烧得烫手。
王姮姬命大夫过去治疗,务必留着口气, 当然也不用留太多的气, 留一口, 别死在琅琊王氏就行。
救人归救人,她将这二人逐出王家的计划照常执行。
王氏大夫有妙手回春的本领,几日,这二人病情便有所好转。
许太妃率先恢复气力, 许昭容也痊可了,但仍病歪歪赖在榻上, 弱如西子胜三分, 蓄意装可怜。
不用说,等着郎灵寂怜惜呢。
王姮姬冷瞥着,琢磨着如何将这对狗男女凑到一起,打包逐出琅琊王氏。
许昭容这次风寒, 郎灵寂不知暗地里送了多少药, 探望了多少次。
午后, 郎灵寂传来小信。
小信是从中书监发出的, 信笺用的是中枢官方的纸,写的却是些荒谬的话。
——他问她是否将下一次的同房提前。
因为他行将前往江州, 襄助王戢与流民帅最后的对决,战况复杂,牺牲频发,恐怕次月十五赶不回来。
考虑到契约和规则,如果进行累积,到时她又推三阻四说承受不了。
那么日期相对提前,对彼此都好。
王姮姬烦躁阖上信笺,“就不能取消吗?”
送信的内侍俛首。
他们没权看信笺的内容。
王姮姬将信笺掐皱,真有他的,明目张胆用中枢的官纸写这些歪念。
她不答应。短短几日前她刚承受了两次的痛楚,此刻双腿犹在轻颤。
“免谈。”
咬牙从齿缝之间溢出。
内侍转身恭敬告辞,原封不动将这二字回禀。王姮姬杏眸恹恹耷拉着,思忖片刻,叫道“站住。”
内侍停住,“主母还有何吩咐?”
“蠢材,休要这么回禀。”
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吸了口气,“……他还说什么?”
内侍犹豫了下,将第二封信笺双手奉上。中书监大人言先送第一封信笺,若主母态度可谈,再送上二信。
王姮姬拆开看了看追加的内容,支颐片刻妥协道,“嗯,这才可以。”
内侍告退。
王姮姬独自折着那两封小信,郎灵寂最近来得频繁,令她有点吃不消。
前世半年都没有一次的事,近来他却守着日期,每月可丁可卯地过来。
幸亏她喝了情蛊身子毁了,否则意外怀有身孕,更加会苦恼。
晚间席地对坐饮茶。
郎灵寂不疾不徐持着一莲瓣盏,放于唇下吹凉,茶水中百茎素兰于雪涛并泻,清节之士不染官场俗气。
王姮姬亦饮着茶,味淡得很。
“怎么想起做灯笼?”
他忽然问。
王姮姬一怔,才想起昨晚的事,道,“桃枝她们随便做着玩的。”
他啜了口茶,哂道:“不,你做的,你的技艺一向这么差。”
王姮姬沉了沉嘴角。
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确实没跟他的许昭容一样体验过人间疾苦。
她君子六艺皆样样精通,唯独手工差了些。前世她给他做的那些小东西歪歪扭扭的,跟许昭容的绣活儿没法比。
“小玩意没什么用,我和桃枝她们闲着,正巧有一些彩油纸和藤条。”
郎灵寂颔首,“确实没什么用。”
王姮姬默默瞪他一眼。
他笑了,指骨微屈叩过扶手,一片柔和浅淡的神色,心情并不算太差。
今日不是十五,两人却坐在一起,怪怪的。成婚半年以来,他们在非十五的日子一般是不见面的,今日打破了惯例。
王姮姬忍不住问,“你信笺上说的话是真的?”
郎灵寂淡淡,“哪句。”
信笺上说下个月的同房提前到今日,但毕竟过于频繁了,作为补偿下下个月的同房将被取消,算是额外福报。
王姮姬看了追加条件才同意,毕竟熬过了今天,她将获得两个半月的清净时日。
具体来说,今日是十二月十九,距离十五那夜的花开二度才过去了四天。
但他们今夜就再次同房,透支一月十五的,二月十五作为补偿被取消。今夜拜拜后,下次见面便是来年开春的三月十五了。
“你要说话算话。”
郎灵寂漫唔了声,两个半月不见确实太久了。可今日他想要她,白天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在思念她。他以前觉得那事可有可无,现在有些食髓知味。
他虽然对她的人不怎么感兴趣,无可否认的有点喜欢她的身子,许是因为情蛊的作用吧。
“姮姮,”郎灵寂语气幽 远又陌生,“你这般斤斤计较。”
王姮姬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不是契约精神么,斤斤计较是几个意思。
而且今日透支下月的同房,下下月同房取消,都是他主动提出的条件。
“怎么是我斤斤计较了?”
郎灵寂垂首闲闲睨着茶盏上的冰裂纹,“若非如此你不会答应。”
今日仅仅同房一次,然后他前往江州战场,下月十五他流落在外,熬到下下个月十五,她还不与他见面。
夫妻之间真的应该计较这么多吗?
寻常夫妻似乎不这样。
王姮姬拂拂手,严谨地说,“说好几次就是几次,不能撼动的规矩。琅琊王殿下若觉得不划算,今夜可以离开。”
郎灵寂罕见地没提契约精神,几分复杂的情绪,道:“你前世……”
话说半截被他隐掉了,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似有未尽之意,“罢了。”
王姮姬不知他又发哪门子神经。
她望了望外面浓重的夜色,时候不早了,想早点结束那事。
便开始吧。
郎灵寂心照不宣,如愿得到了自己追加的次数,走过去,扼住她的手腕。
王姮姬与他来到榻上,宽衣解带躺下。郎灵寂俯身下来拢了拢她后颈,眼色复杂,掌心轻微的烫意。
他心里或许滋生了细微陌生的感情,但恰如火星在凛冽肆虐的寒风中,暖意根本微不足道,情绪逐渐冰冷起来。
跌入一片昏沉的暗梦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姮姬隐约感觉郎灵寂今日很温柔,悄无声息间引导她的意识慢慢放弃抵抗,不似往日那般粗暴利索地要她。
王姮姬双手被他扣住,侧着脑袋闭着眼睛,等待这一过程的结束。双唇却
不经意被他静谧地吻了吻,汹涌又克制,以往同房时他鲜少吻她的。
王姮姬微微诧异睁开眼睛,郎灵寂轻剐着她春山似的眉眼,道:“一会儿给你用用情蛊。”
这事有她的回应才更有意义。
王姮姬板着脸,明明用不用情蛊的主动权在他手中还多此废话。
她说不用他就会依言行事么?他想用,一个眼神就能催动她体内的情蛊。
郎灵寂的嗓音轻轻低淌低淌,“要不你总跟死人一样躺着……”
王姮姬斟酌片刻,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别了,我自己会。”
他半信半疑,默许她试一试,长眸清灿,如扇子一般阖上了。
王姮姬顿了顿,抿了抿唇,掐着手心,极缓慢地靠近,试着吻他的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