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江听得呆住,温润谦和的面庞上是木愣愣的错愕,半晌才回过神,倒吸一口气,“你说什么?他去你屋……不是,你怎么对他如此信任?那厮对你……也不是,我的意思是,确实不妥!”
温江心里翻江倒海,尤其看着面前白卿卿单纯无邪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积攒出一肚子想骂宁宴的话。
丫还有没有点廉耻?深更半夜往人小姑娘屋子里跑,也就仗着白卿卿相信他,敬仰他,是脸都不要了。
别说什么他是为了帮白卿卿,这事儿宁宴能有自己一个大夫管用?他就愣是憋着不说,偷偷摸摸美其名曰帮忙,温江气的脸都要歪了。
“往后再有这事儿你只管来找我,宁宴管什么用?”
温江磨了磨牙,语重心长道:“你也别总把宁宴当什么正人君子,什么事都相信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可记住了?”
白卿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可温江不是与宁宴十分亲近吗,怎么好像跟自己说的都不是宁宴的好话?
细细地问了白卿卿的情况,温江当下就用银针给她扎了几针,“你这是被吓着了,幸而还未出现耳鸣背痛的症状,扎几针再喝几日药应能缓解,再者最好是能散散心,这样吧,这几日我就陪你在平洲城逛逛。”
温江起针后稍作收拾就要拉白卿卿出门,白卿卿犹豫道,“可是,宁大人那边……”
“不用管他,他那么大一个人离了你还不行了?你如今最要紧的是转换心情,旁的不必多想。”
温江本还奇怪宁宴为何好端端地忽然决定来平洲几日,牧曙都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事要办,现在他明白了,原来如此。
第222章 差远了
时间是最管用的伤药,这话什么时候都很有道理。
温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时候,恐怕表现还不如白卿卿,那会儿食不下咽,想起来就要作呕一阵,人都快虚脱了。
还是宁宴,一边嫌弃他没用一边拉着他去医馆,问自己不是要做个妙手神医悬壶济世吗?大夫哪里有怕死人的?他说他已经给自己打点好了,让他就吃住在医馆里,多见见伤痛病患,习惯了就好。
温江要不是虚弱无力真想捶爆宁宴的脑壳,这种没人情味的家伙他就不该有丝毫的指望。
可在医馆里的那几日,他竟真的慢慢转好起来,人是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强,哪怕身体残破也能活下来,那些眼中的生气还未消失的人,满心期待着大夫能救他们。
真正忙起来,便没有时间再虚弱下去,温江如今要做的,就是转移白卿卿的注意力,让她想起这世间并非只有令人恐惧的恶意。
温江领着白卿卿走在平洲的道上,“我从前来过这里一次,只不过来得匆忙,也未能好好领略平洲之美,这回总算是有机会弥补一番,听闻这里独有的仙桃醉十分有名,可想尝一尝?”
白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酒量不大好,宣城寻常的淡酒都喝不了两杯。”
“那就更要试试了,酒量嘛,喝着喝着就能练上来,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宁宴,他喝酒也不行哈哈哈哈哈。”
温江表情十分猖狂,让他斯文的面容都变得些微扭曲,“你别看他整日不可一世,好似天下无敌的模样,别的我承认,可这酒量哈哈哈哈哈哈,比起我来可差远了。”
“哦,这么说不对,是随便跟谁比都差远了哈哈哈哈哈。”
温江笑得停不下来,“所以他在外面滴酒不沾,旁人只道他是不近人情,不给人情面,实则他是不敢!就这么大的小酒杯,不用多,就一杯,他就能原形毕露,弱得很。”
白卿卿听得目瞪口呆,“真的吗?可是,看起来不像啊……”
“那是他那张脸唬人,我跟你说,要是哪日他惹你不高兴了,你就骗他给他喝酒,只要能成功地让他喝下去,那你就算大仇得报了。”
温江不遗余力地给白卿卿洗脑,主要是他也想看热闹,自从宁宴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之后就几乎没有再碰过酒,没再见过他喝醉时的样子,啧,那多可惜啊。
然而白卿卿语气软绵绵的,“可是宁大人对我有恩,我哪里还要报什么仇?”
温江闻言叹气,那太可惜了……
平洲比宣城小不了多少,城内一片繁华,各式各样的铺子酒楼热闹非凡,还有不少宣城见不到,只这里独有的东西,白卿卿逛着逛着心里的阴霾真渐渐淡了些。
走到街角的时候,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扑到她脚下。
“仙女姐姐,你行行好,救救我妹妹吧!”
白卿卿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这会儿身上穿的是侍从的衣服,怎么他还喊自己姐姐?
第223章 救人
小男孩身上的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一张小脸也灰扑扑,仰着头语气又急切又可怜,“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妹妹,她病得厉害就快不行了,姐姐求求您了。”
白卿卿被他拦着,又不好解释什么,“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
她一边说一边去看温江,温江笑容和煦,“先问问,若真有难处,举手之劳也不是不能帮一帮。”
白卿卿松了口气,她心里是想帮的,这么大的孩子,又是为了妹妹,可她也担心自己的心软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既然温江这么说了,她才放心将小男孩拉起来。
“你妹妹病了?可瞧过大夫没有?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那小男孩先怔了一怔,似是没想到当真有人会耐心地询问他,他原以为能讨到一两个铜板就十分不错了。
他欣喜若狂,先猛地给白卿卿磕了两个头才肯爬起来,手背在眼睛上抹了抹,“我没有钱给妹妹请大夫,她已经昏昏沉沉了两日,只能喂得进水,我、我把我自己卖给你,求你救救她!”
“你先带我们去看看你妹妹吧。”
小男孩说他和妹妹的住处就在前面,他每日来这里的街头乞讨,怕妹妹害怕因此并不敢走远,等到了地方白卿卿才明白他为何会担心。
说是住处,却是一个藏在巷子里无人看管的破庙,这里的光景与平洲繁华的街道截然不同,似是将平洲所有的不堪都汇集到了这里。
在破庙外面几人就听见里面有人在抱怨,“这丫头是不是要死了?老大,可不能让她死在这里,不吉利,要不,趁她还有口气扔出去算了,也省得占地方。”
小男孩瞬间血红了眼睛冲进去,“你们谁敢动我妹妹!”
“哟吼,臭小子今儿回来还挺早,怎么,讨到东西了?拿出来瞧瞧,我可告诉你,这破庙也不是平白让你们这两个小杂种住的。”
白卿卿走进去的时候,只见那孩子如同一只刺猬一样,尖刺竖立狠狠地瞪着一人,在他身后的地上,蜷缩着一团小小的人影,身上盖着不知是什么颜色的破布,一动不动。
她和温江的出现让破庙里的人都迟疑了,尤其是温江,虽瞧着文质彬彬,到底是宁宴身边的人,所谓近朱者赤,他想要唬人的时候那当真是妥妥地唬人。
温江皮笑肉不笑地在破庙里扫视一圈,小男孩对面的人立刻退进了阴影,生怕被他记住自己的样子。
“兰兰,兰兰?哥哥回来了,兰兰?”
小男孩轻声地唤着妹妹的名字,然而小姑娘并无反应,急得他眼泪都下来了,求救地抬头又要给白卿卿他们磕头。
温江蹲下身子,在小女孩额上探了探,又摸了摸她的脉搏,俯身将孩子抱起来,“烧得厉害,得赶紧去医馆。”
小孩子高热十分危险,温江抱着人就往外走,小男孩跟在他身后脸上浮现出戒备来,这人真的会帮他吗?
第224章 治愈
白卿卿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放心,他也是个大夫,你是个好哥哥,你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小男孩脸上的防备因为白卿卿的话消散,只觉得面前这个姐姐真真就是从天庭下凡的仙女,是专门来救他们兄妹的。
去医馆的路上,白卿卿知道了小男孩的名字,他叫长安,妹妹叫长兰,不知道姓是什么。
两人不知父母是谁,从记事起就相依为命,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乞丐怜惜他们,会照顾他们一些,只是老乞丐也死了,他们就连破庙都要被人赶出来了。
因为常年吃不饱,长安和长兰都比同龄的孩子要瘦矮许多,他说他不在乎,每日只希望妹妹能不挨饿,可是妹妹还是病了。
长安自责得恨不得给自己几拳头,白卿卿没有随意地安慰他,只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递过去,“你妹妹就只有你一个依靠,你可不能也倒下。”
长安一言不发地接过去低头猛啃,啃着啃着用袖子用力地擦了擦眼睛。
长兰的病症其实不严重,只是条件不好因此才会逐渐恶化陷入昏厥,温江带她去医馆也不是为了找大夫,直接抓药花钱让医馆的药童去煎了来喂下,又给长兰扎了几针,不多时,小姑娘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长安扑过去喜极而泣,小姑娘茫茫然的目光看了看四周,眼里渐渐转成惊恐,拽住长安的袖子声音细细的,“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儿?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在医馆,这两位贵人帮了我们,兰兰你好了吗?我喊你你不应我,可把我吓坏了。”
长兰怯生生的样子让人心疼,白卿卿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小姑娘惊的往她哥哥身后躲了躲,复又探出半个头,思量许久,才慢慢的,试探性地也弯起了嘴角。
白卿卿怦然心动,明明那么脆弱,明明只见过黑暗不堪,却依旧愿意相信和回应善意,她觉得自己被小姑娘一个怯怯的笑容给治愈了。
长安觉得妹妹醒了就是好了,被温江好好地教导了一番,想要长兰彻底好转还需好好将养,药钱他会给足,剩下的还得靠他们自己。
这对长安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多谢恩人,只要我妹妹好起来,我一定能照顾好她!”
白卿卿离开的时候又回头去看兄妹俩,因为温江给的银子充足,医馆还给小姑娘熬了米粥喝下,瞧着精神好了一些,与她哥哥正笑着说话,笑容里看不见世间的阴霾。
“我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坚强……”
白卿卿自嘲地笑笑,眼眸逐渐变的坚定,她怎么能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温江在一边没做声,心想白卿卿的年岁也并不大,在宣城寻常人家里,也还是承欢膝下的孩子而已,她已经是十分的坚强勇敢。
……
当晚,白卿卿委婉却坚决地拒绝了宁宴的陪伴,“我不能太依赖你,我自己可以的。”
白卿卿懂事又诚恳,宁宴表面上很宽慰,一扭头就去了温江的屋子,佩刀往桌上一放,“你今儿带她做什么去了?”
第225章 想多了
温江身为一个大夫,十分注重养身之道,尤其是他的失眠之症得以缓解之后,更是每日到点就寝,宁宴来他屋里的时候,他已经在脱鞋子了。
看到宁宴大喇喇地进来,温江拿着鞋子僵在床边,“有啥事不能明儿早再说?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宁宴踢了一脚桌子,佩刀撞在桌面上发出响动,温江动作自然地把鞋重新穿上,“好像也不算太晚。”
坐到桌旁,温江十分坦然,“就带她去了街上逛逛,那不是她被山匪吓着了嘛,我就寻思着转移转移她注意力,脑子里不去想那事儿就能好些。”
他把今日的事情一说,提到救了俩小孩,“我瞧着卿卿挺受感触的,你别说,起先我以为她受不了这路上的折腾,但没想到她着实不错,一点儿没有你说的那样娇气。”
温江对白卿卿印象极好,呱呱呱一通说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你这大晚上的问这个做什么?”
瞅见宁宴冷漠的脸色,温江倏地福至心灵,“莫不是她不让你陪着了?”
宁宴抬了抬眼皮看他,温江一拍大腿,“这就对了!”
大约是屋里的光线昏暗,温江丝毫不觉得宁宴的表情有什么问题,“你说说你,卿卿出现不能入眠的症状你不让她来找我,你在那儿忙活个什么劲?陪她入睡,这合适吗?也就她无底线地相信你,那你也得替人姑娘家考虑考虑。”
“她如今是我的侍从。”
温江:“……”
宁宴一点儿没觉得什么问题,“我陪着她她就能入睡,你行吗?”
温江嘴角抽抽,忍不住提高了嗓门,“是这个问题吗?你那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得把根结上解决了,才是正确的法子,难不成你还能一直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