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卿不想被人看扁了,努力地忍,连吸气都小小声地吸,生怕让宁宴听见。
宁宴抬头瞥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放轻了点。
越是白的皮肤,痕迹就越明显,白卿卿的手是精心养护过的,用的膏脂都是她自己调的,养出来的一双手细嫩敏感,对重量、温度、材质感知敏锐,因此才能制出与众不同的香,都是靠着微小的把控。
她说用剥核桃当做自我惩罚,这种话听起来跟玩笑一般,但对于如此爱惜手的人来说,又并不像是在说笑。
寻常人被划上一道可能就只是疼一下,同样的痕迹在白卿卿手上造成的痛意,就有可能翻倍。
宁宴每一道细碎的痕迹都没有放过,指腹在她的手上抚过,粗糙的皮肤与白卿卿的细嫩形成鲜明对比,看着有种诡异又和谐的美丽。
白卿卿起初还能专心忍疼,但慢慢的她发觉不对,自己手就这么大,也就剥了大半日,能有多少划痕?需要这么久吗?
明明没有伤的地方,宁宴却还要用手摸一遍检查,他指腹抚过的地方总会留下忽略不掉的触觉,白卿卿轻咬着唇瓣,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人家说不定只是在检查有没有看不出来的伤痕。
第1204章 特别重要
白卿卿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解释,这位大人是出了名的不近美色,他许是感动于自己的诚意,所以大发慈悲如此有耐心。
“另一只。”
宁宴总算松开了一只手,白卿卿心中长舒一口气,赶忙笑着道:“还是让兰兰来吧,这种事怎好劳烦大人。”
她朝着长兰猛使眼色,一向与她心意相通的长兰这次却没有动,而是又换了干净的布巾过来,然后又站到了一边去。
白卿卿:??
长兰不是没瞧见她的眼神,她却觉得让王爷来更好,白姐姐手是因为王爷才伤的,就该王爷花心思上药。
另就是长兰觉得王爷脑袋受伤之后,白姐姐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尽管她竭力地掩饰,但自己能看得出,白姐姐其实很难过很难过。
如今王爷好像对白姐姐好像又关心在意起来,这在长兰看来是好事!她觉得就算王爷记不起白姐姐,如此朝夕相处后也定会重新爱上白姐姐,她才不要破坏这个机会呢。
白卿卿眼神都要飞抽筋了,一回神,宁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单边眉毛上挑,又重复了一遍,“另一只。”
白卿卿只得慢吞吞地伸过去,还试图最后挣扎,“真的没事,放着不管说不定明儿都能好,大人时间宝贵,就别浪费了。”
宁宴头都没抬,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听见她吸了口气闭上嘴,才冷笑道:“能想到剥核桃赔罪,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白卿卿顺口道,“都是大人呀,给大人剥核桃我心甘情愿的。”
宁宴的手一顿,慢慢抬高眼睛,撞进一双赤诚坦然的眸子里。
白卿卿有个地方很特别,她很少回避别人的目光,也很少隐藏自己的情绪,一双形状漂亮的杏眼里,黑白分明,坦坦荡荡,心里想什么都能从眼睛里溢出来。
她的喜欢就是喜欢,难过就是难过,没有遮掩不做假装,宁宴常常会像此刻一般,被她直白的情绪震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垂下眼,手继续动起来,声音平静地问:“是吗?只要我高兴,你手伤成这样也不在乎?”
“那当然,我肯定更希望大人高兴。”
“我这么重要?”
“特别特别重要。”
白卿卿幼稚地重复强调,让宁宴忍不住弯起嘴角,这女人真是半点都不知道矜持是什么,不过这样也挺不错。
包好了手,白卿卿盯着自己陡然“胖”起来的手指发呆,那这还怎么剥呀?
她发愁地看向侍女才提来的篮子,还未张口,只见宁宴用手指将篮子提了过去,从里面抓出一个,“咔咔”两声,抖掉碎末,又将卡在里面的壳子拨出来,一个完整的核桃仁轻而易举地出现。
白卿卿:“……”
“人只要做好自己会的事就行。”
那一小篮子都不够宁宴捏一盏茶的,白卿卿想象中的核桃仁小山终于成了,层层叠叠累在碟子里,看着有种丰收的喜悦。
宁宴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我不爱吃这些,你帮我都吃了,就算是赔罪了。”
第1205章 是不是有病?
“哈?”
她愕然地张着嘴,宁宴看得手痒,顺势往她口中塞了一颗果仁,抖了抖衣服上的碎屑,施施然离开。
白卿卿鼓着腮努力嚼,这样就行了吗?大人今儿心情是不是特别好,不然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长兰贴心地给她换了壶茶水,脸上的喜悦遮都遮不住,看得白卿卿疑惑不解,“你怎么笑成这样?”
“没什么,我就是高兴。”
……
宁宴时常有三省吾身的举动,认识他的人常常因此觉得他太多疑,没事儿都能给他瞎想出什么来,但宁宴认为此举很有必要,有时候可以发现一些自己当时没能发现的细节。
然后他就发现,是有些不大对劲。
旁人不清楚,可白卿卿是知道自己底细的,知道他根本不是原来的宁宴,也许就是因为自己才让她的夫君消失不见,她为什么还能对他这么好?
宁宴很擅长戳穿别人对自己好的假象,他觉得,白卿卿是不是在拿他当那人的替身。
这就很能说得通了。
可白卿卿每回见到他时,又都很明确地称呼他“大人”,显然是分得清的……
宁宴自个儿闷头想不出答案,于是娴熟地去祸祸温江。
温江先是送上一碗汤药,细细给他诊过后,才后知后觉道:“你觉得卿卿对你好得不正常?为什么这么说?”
宁宴三言两语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哪有人只要别人开心就什么都好的?这根本不符合他的认知,但白卿卿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只要他高兴,她好像什么都能做。
“……是不是我针给你扎少了?”
温江听完面无表情,“你什么都不记得还能记得来我跟前儿嘚瑟,就喜欢看人羡慕到扭曲的表情是吧?”
宁宴:……
哪儿来这么大怨气?
“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
“你可太是了!这不就在跟我显摆卿卿对你有多好?宁宴你做个人吧!是,我是没成亲,感受不到你的快乐,但你也不必次次见我都拐弯抹角地炫耀,你就那么得意?运气好罢了!给你遇见卿卿这么个好姑娘。”
温江气得鼻子不来风,这种委屈他真的受够了!把他狗头打掉!
宁宴绷着一张脸看他发疯,等他宣泄完了,才冷冷地说,“你要是也回答不上来就直说,没必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是觉得奇怪,毫无保留地对自己以外的人好,本身就是很不正常。”
他冷然的眼神让温江晃了一下神,宁宴这样的表情,他似乎有许久没有见过了,但其实并不陌生,在遇到白卿卿之前,宁宴就一直是这般,对所有莫名的好都是怀疑甚至鄙夷的。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若宁宴忘了这一段,会这么想也正常。
“你可以放稳了心,卿卿跟你先前遇见过人不一样,她本性就是如此,乐善好施,赤心真诚,对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充满了希望,你最缺的便也是这个,认为世上只有黑暗算计,所以才会被她吸引。”
第1206章 难伺候
温江正经起来很令人信服,“卿卿想要对一个人好,那就是毫无保留的好,没什么可奇怪的,再说你也不是外人,哪怕你什么都不记得,在她心里也是顶顶重要的。”
“可我根本不记得她,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这点她难道不能理解?”
“那你这么想,就算是陌生人,卿卿也都是真心相待,只要你不辜负她欺负她就好,她对旁人其实也都是很好的,你可知淮西有多少崇拜她倾慕她的?男男女女都有,这些倾慕不是无端来的,皆因她待人以诚,你往后与她相处时间长了便会知晓。”
原本就是如此吗?
宁宴眉头依然未散开,倒也不是因为旁的,他就是不喜欢被当做另外一个人,会令他很不痛快。
但温江所言宁宴能听得出发自肺腑,绝非敷衍搪塞之词,宁宴忍不住去回忆自己那辈子对白卿卿聊胜于无的零星了解。
是个蠢憨的,对平亲王世子一见钟情,便死心塌地非君不嫁,一意孤行,最后落了个惨死。
但其实也不能全怪她,她不过是倒霉,对白家的诬陷,也不是因她而起,且她的眼光也不算太差,至少在她死后,那符逸为了她直接与家里闹翻,对她也算是有情有义。
要这么说,白卿卿的性子好像确实如此。
可宁宴又觉得自己不一样,他可是抢了她夫君的躯壳,如今她真正的夫君生死未卜,按常理来说她该对自己恨之入骨才对。
宁宴在温江这里似乎得到了解释又似乎没有,他开始下意识地想要让白卿卿露出真实的想法来。
然后白卿卿就开始觉得,这位宁大人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难伺候了。
“王妃,绣庄送来了新一季的衣衫,可王爷看了说都不喜欢,您看……”
白卿卿:“把衣衫拿来我瞧瞧。”
侍女们很快将绣庄的人连同衣衫都带了过来,白卿卿挨个儿细细地瞧过去,并没有问题,“王爷是怎么说的?”
“说是太艳了不喜欢,可这几个颜色都是他平日里常穿的。”
白卿卿恍然,宁宴如今的喜好与从前是有不小的区别,因为自己夸过他穿明艳的颜色风华绝代,他就开始也喜欢起了鲜艳的穿着。
白卿卿轻轻抚摸上这几件衣服,他穿红色的仙姿玉色,穿松绿色的器宇轩昂,月白色风流倜傥,玄青色英姿飒爽……
闭了闭眼,白卿卿留恋地收回手,“把这几件送去我院子里,让人重新给他挑颜色和花样。”
旁边绣庄的人赶忙说,“既然王爷不喜欢,王妃也无需留下,我们给重做就是。”
“无妨,或许日后王爷又变了想法也未可知,只劳烦你们尽快重新赶制新衣。”
绣庄的人高高兴兴地应下,所以他们才格外喜欢接王府的活儿,王妃心善,怎么都不会让他们吃亏。
就是给王爷重新选颜色和花样的时候,王爷的反应很奇怪,随手指了两个,却追问王妃当时的反应。
“王妃……什么也没说呀,王妃素来以王爷为重,王爷不喜欢她就让我们重新给您做。”
这有什么好问的?
第1207章 不客气了
宁宴挥了挥手让人回去,半日后,白卿卿亲自过来,还带了一本账子,诚恳地坐在宁宴对面,“是我思虑不周,有些事情未曾想到,大人有您自己的喜好,是我疏漏了。”
但她懂得改过,这不就来跟本人打探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