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嫩如花的面庞满是纯真无暇的笑容,乍一看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就是最好骗的那种。
可是宁启想到的,却是宁宴那两年行尸走肉般的模样,白卿卿用最柔弱的外表,做最干脆利落的决断,他偷偷想将宁宴的状况告知,但白卿卿就真的油盐不进,谁说都不好使。
凶悍如宁宴都栽在了她手里,宁启一时间茫然了。
白卿卿慢条斯理地玩着手里的茶盏,“我对宁宴曾经的过往略有耳闻,只是略有,已经让我不想做一个遵守律法的好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还是那副笑颜,只眼里的冷意让宁启心里打了个哆嗦,白卿卿喝了口茶,“我早就有所准备,以最卑劣的揣测过,没想到让我给猜中了,所以我并不怕他们将目光放到我身上,不过还是多谢你来告诉我。”
“你……打算怎么做?”
白卿卿唇边含笑,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夺目耀眼,“这就要看他们想做什么,以直报怨,才是天经地义不是吗?”
宁启怔怔地看着白卿卿,想起自己当初刚接触她的时候,心底委实为宁宴觉得不值,一朵不知疾苦的人间富贵花,究竟有什么资格得到宁宴的看重?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最后也只会是个漂亮的累赘罢了。
他一度想让白卿卿知难而退,让她察觉自己配不上宁宴,但原来是他有眼无珠,怪不得宁宴会陷得如此心甘情愿。
“我这人,其实小心眼得很,就算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也忍不了多久,人总是要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但是宁启,你跟他们不一样。”
白卿卿眼睛里又重新有了温度,“我知道你对宁宴跟宁家其他人不一样,宁宴也知晓,不然你也不会急匆匆来告诉我这些,可是你又与宁家脱不开干系,你可想过你之后的处境?”
宁启沉默不语,他如何没想过?想过一百八十遍,想得一度夜里睡不着觉,早上起来在枕头上捡头发。
他从心底里为宁宴觉得不公,他曾将自己设身处地地代入过,惊觉若是他,恐怕根本无法安然活到现在,宁宴要如何报复宁家都是能理解的。
可爹娘自小又待他很好,上一辈的恩怨,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他无力更改。
宁启如今能做的,就是这般无用地两头劝,明知不可能善终,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选择。
第788章 考虑
“你如今也不是无知小儿,宣城如你这个年纪的男子,家里都已经开始相看人家,要扛起一个小家的责任,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我听宁宴说,你也想学他一般去兵营里历练?”
“他……提起过我?”
白卿卿浅笑着道:“宁宴这人其实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懒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不会随便让人频繁出现在自己身边,但在淮西那两年,并不曾驱赶过你是不是?”
宁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可那是因为我之前去提醒他救了你……”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没有将你与那些人混为一谈,谁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也不该因为这件无解的事情葬送本该属于你的人生,所以我只是一个提议,既然你无能为力,要不要干脆远离,先给自己找个出路?”
或许白卿卿自己都没发现,她想蛊惑一个人的时候,格外的真情流露,温柔可亲,她的表情,她悦耳柔顺的声音,无一不会令人降低防备,跟着她所说的话走。
有时候,这种蛊惑比威逼利诱更加可怕。
“我想宁宴也不会拒绝为你引荐,他有今日的成就,也是从兵营里历练出来的,尤其是男子,坚韧的心性和强健的体魄,都要经历捶打,方能成为日后让人刮目相看的本钱。他的性子你也了解,若是不愿意肯定不会应承,但若是他应下了,就必然不会在其中做手脚,他生性不屑如此,他肯给你引荐的,必定是对你有益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宁启后来离开的时候,脑子浑浑噩噩,像是有一团线团绕不明白。
白卿卿继续坐那儿喝茶,表情沉静恬然,她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好心。
她以宁宴为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宁启艰难的处境全数挖出来,将他推到难以抉择的悬崖边上,就是为了要支开他。
白卿卿没有乱说,宁启在宁宴这里确实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宁启盲目地追着他这么多年,虽然莽撞却也算得上一片真心,白卿卿知道宁宴并非优柔寡断的性子,但万一呢?她不想让宁启影响到自己对宁家的厌恶。
她是全然看不得伤害过宁宴的人能有好下场,说她毒辣她都认,凭什么那些人能在恶意伤人之后还活得滋滋润润?
就算老天饶过他们,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白卿卿干脆利落地将两间铺子都盘下来,让人去办这件事,回去之后,等宁宴回到家中,十分殷勤地围着他跟前跟后。
“我今儿发现了一道不错的菜色,已经让侯大厨去做了,一会儿你尝尝。”
“累不累?看你眼底都有疲色,等用过了饭我给你敷一敷润颜膏,我改了方子和味道,你正好也给我提提意见。”
宁宴看她圆溜溜的眼睛黑亮亮的满是自己觉得有趣,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回来,“看起来似乎有事情要跟我说?这么热情?”
“平常没事的时候我不热情吗?”
“哪儿能呢,你没瞧见我期待的眼神?恨不得日日有事要与我说才好。”
第789章 都听你的
白卿卿无语地嗔了他一眼,从他怀里挣开,“是有这么件事儿,今儿你猜我见着谁了?”
宁宴表现的十分配合,“瞧着你神情如常,应是个你挺乐意见的,淮西能让你见了还挺高兴的。”
他抿了抿嘴:“宁启吧?”
白卿卿踮起脚尖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真聪明”,宁宴立马乐出了牙花。
不过在白卿卿说起宁启为何来找她的时候,宁宴周身的气息明显有了变动,白卿卿握住他的手,“没什么好气的,我早就预料到了,我如今出门都会带着鳞甲卫,府里的护卫也是你亲自布置的,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而且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柔声地安抚住宁宴,问他可有适合宁启的去处。
“你是要我给他引荐?”
“宁启性子不坏,咱们与那边注定不能善了,何必让他夹在中间为难?他那样崇拜你,也免得到时候你下不去手。”
宁宴想都没想一口应了下来,“我去问一问就是。”
“最好,你能亲自去与他说。”
“都听你的。”
白卿卿的要求在宁宴这里就没有他做不到的,这事儿对宁宴来说也算不上麻烦,于是几日后,宁宴将宁启找了过来。
宁启心中忐忑,每一回见宁宴他都会提心吊胆,但又控制不住地以目光追随,在他看来,宁宴是他知道的在这世上真正厉害的人,厉害到他根本生不出嫉妒,只能仰望。
“下个月初带着这个文书过去,会有人给你安排。”
宁宴将一册文书准准地扔到宁启面前的桌上,宁启犹豫了一下拿起来看了一眼,眼睛骤然睁大,“这里?”
宁宴的凤眼微扬,“怎么,不满意?”
“不是不是,可是这是我能去吗?”
“我有那个闲工夫骗你?既然让你去了,那就必然是能的。”
宁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进去了,做不出点名堂是出不来的,你得想好了。”
宁启还在震惊中,白卿卿跟他说宁宴不会拒绝给他引荐的时候他还将信将疑,毕竟也是被嫌弃了这么多年,他早有自知之明,再者宁宴什么脾气他也知晓,只当白卿卿说的是客套话。
可这个名额真的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到的!
就算是宁宴,怕也是多多少少花费了些心思,这个认识让宁启抑制不住地有点雀跃,所以他是不是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他弟弟的身份?
只是转念一想到他和宁家的关系,宁启发热的血又渐渐凉下来,“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和宁家的恩怨,我……”
“你知道就好。”
宁宴开口打断他的话,淡淡道:“因为你还站得不够高,当然没人想去听你说什么,你爹娘纵然惯着你,也只当你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若不愿如此,就只能往上爬,爬到所有人不得不看着你的时候,你才拥有能改变什么的能力。”
“我那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宁家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但你还有,你若真有出息,自然能让宁家重新起来,也不枉这些年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
第790章 有诈
宁宴难得有耐心与宁启说这么多话,其实对他来说,宁启根本无足轻重,更别说会影响到他对宁家的态度,不存在的,白卿卿着实多虑了。
但他就喜欢白卿卿为他考虑的这片心意,会让他觉得比吃了蜜都甜,能美滋滋嘚瑟好一阵子。
旁人或许会觉得宁宴与成亲前比起来温和了些许,但只有温江等这些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丫温顺的嘴脸只会在白卿卿面前才会摆出来,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以至于让白卿卿都生出了错觉来。
这种错觉宁宴喜欢,也不打算改,就做她一个人的小白兔,这是多么甜蜜有趣的事情!
那些没成家的哪里能体会到自己的快乐!
所以他乐得完美完成白卿卿交代他的事,甚至不惜拿曾经的自己给宁启洗脑,很明显,效果拔群。
宁启仿佛解开了脑子里缠绕在一起的线团,是了,他会觉得这么挫败无力,不正是因为自己不曾有令人侧目的建树?所以爹娘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当他想法天真,不知道为长远打算。
这是宁宴用命悟出来的道理,断然不会有错,与其这样两头为难,倒不如一门心思去闯一闯,不求能有宁宴的成就,只要让爹娘知晓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到那时他们会不会就愿意听他所说?
宁启带着宁宴给他的文书回去了宁家,径直来到宁培中面前,默默地将文书放在书案上。
起先宁培中没当回事,他正忙着写应酬的帖子,自从宁宴受封淮西王之后,他就忙并快乐着,没什么事能越得过这些去,直到他打开了文书,“腾”的一下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宁宴给我的。”
“他给你的?”
宁培中的嘴可笑地张着,半天没组织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只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书,像是要将它盯出个窟窿。
半天,他才烫手一样地将文书扔回书案上,“这恐怕其中有诈……”
只不过他一边说,眼睛一边控制不住地扫一眼,再扫一眼,心中挣扎可见一斑。
宁启如何不知他心里所想,嗤笑一声,“为何觉得其中有诈?您也知晓我们宁家对不住他是不是?”
“你知道什么?这地方是随随便便可以进的吗?能去的哪一个不是王公贵胄?就是将我们宁家卖了,也换不来一个名额,他宁宴怎么会这么好心给你这个机会?其中定有问题,说不准里面有什么在等着你!”
宁启扯了扯嘴角:“爹,你知道为何这些年宁家还算安稳吗?因为宁宴根本不会在我们身上花费精力,他压根儿不屑,他要是想害我,还用得着绕这么一圈儿?动动小手指就能做到的事,也值得他去弄来这个名额?”
虽然话不好听,但宁培中顺着一想,似乎也没毛病?
他选择性忽略宁启话里的嘲弄,表情又激动起来,“这么说这是真的?他真的要引荐你去?”
第791章 表示
宁培中的嘴角笑开,“我就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早些年确实是与他有些误会,可这不是都过去了吗?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宁家的,定然还是想回来,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还会留着宁姓?”
宁启简直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为何爹到如今还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还会以为宁宴稀罕回到这个宁家,他们脑子里究竟将人当成了什么?
但他也知道,自己再怎么与他争辩也是无济于事,不会更改他的任何想法。
“我打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