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婉思忖许久都猜不出。

　　因为这不是她能设想出的事情。

　　心思有一些烦躁，陆清婉也不知何时才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醒来，她便接到绿苗递来的一封帖子，“是宣平侯夫人想请您去一趟。另外祖宅也来了信，大老爷和二老爷、姑太太几家人想到凤都来过除夕。老爷一早答应了，夫人特意派了妈妈来转告您一声。”

　　陆清婉点了点头。

　　父亲续弦新夫人，按道理祖宅是应该来人的。

　　但当时为了刻意把事情压得没有风波，所以才没让祖宅的人一起来庆贺。

　　如今老太太也在凤都，大伯父、二伯父和姑母来凤都过除夕也是合情合理。

　　“夫人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咱们院子不需要插手。你稍后再去正院问问夫人，大表姐是否也来凤都，还有姑母此次到凤都还回不回去？心中有数。”

　　绿苗应下之后，便问起宣平侯夫人的请邀，“什么时候去？奴婢也好去给回个消息。”

　　陆清婉想到那位老妇人，心中百感交集，“下晌吧，下晌我们先去一趟香铺，然后再过去。”

　　绿苗前去回信儿，陆清婉洗漱吃过早饭之后，也没有继续抄经，而是与常嬷嬷一同喝茶。

　　余香袅袅，冬茶暖身。

　　陆清婉一直都很喜欢常嬷嬷煮出来的茶，清新入口，丝毫不腻。

　　这手艺她始终想学，却始终不伦不类。

　　仔细想想这也是一门大学问，不是她这等心中万千牵挂的人能轻易摆弄的。

　　与常嬷嬷说了下晌要去一趟宣平侯府，陆清婉自当是希望她一同去。

　　这段日子她去任何地方都会带常嬷嬷在身边，常嬷嬷偶尔提点一二，也的确让陆清婉学到了不少东西。

　　只是提出“宣平侯府”的名字，常嬷嬷的脸色僵了一瞬，“宣平侯夫人的性子有些怪，她并不喜欢外人入家门。下晌姑娘带着绿苗去便好，我在家中教芳翠双面绣法，这针法她想学很久了。”

　　陆清婉微微有些意外。

　　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故事，她也没有强迫，“能成为嬷嬷您的弟子，就算手被扎得千疮百孔，她也是高兴的。”

　　常嬷嬷微微淡笑，“笨是笨了点，但好在不是说一说就哭的丫头，可教。”

　　陆清婉被常嬷嬷摸底的同时，她也在观察着常嬷嬷，“所以嬷嬷更看重人的品性，而非只看重聪慧机灵？”

　　“你姨母是从宫中出来的，她应该也教过姑娘其中的道理。”

　　常嬷嬷笑着道：“在宫中过得舒服的，都不是聪明人。反而死得最快的，都是聪明人。”

　　陆清婉认同地点了点头，“所以那经文不抄也罢，即便再抄了百遍，我这愚钝的脑袋还是记不住。笔上写着，心中却只想着午间晚间吃点什么，也是傻人傻福。”

　　常嬷嬷畅快地笑道：“那经文谁愿意抄？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倘若心中有佛，便处处是佛。倒是明白长公主殿下为何会让我跟姑娘一辈子，愚人对上懒人，倒是格外般配了。”

第534章 路窄

　　陆清婉喝够了茶，便带绿苗和秋红秋兰出了府。

　　但如今府上有了正室夫人，她出门之前还需要与田娘子打一声招呼。

　　虽然只是打招呼，田娘子也不得不又留她喝茶说两句闲话。

　　如今父亲连升官职，家中可以用宫中御医。

　　外加老太太调养了这么久，虽然仍旧不能记得人，但精气神和面貌恢复许多，偶尔也能搀扶着在院子里逛一逛。

　　“冬季雪景不错，老爷有心带老太太年前去凤都外的尼姑庵祈福，大姑娘可有心一起去？”

　　陆清婉思忖下还是摇了摇头，“我若也跟着，身边人也都跟着，有些吵了祖母和尼姑庵的清静，就请夫人多照顾祖母了。”

　　“照顾老太太，是我应该做的，不敢说什么麻烦的。”

　　田娘子又把春节祖宅几家人过来的安置情况与陆清婉说了下，“之前从未见过，老爷也没有多说，实在不知道这两家人的脾性、习惯有什么特殊的？姑娘如若清楚，不妨与我讲一讲，免得到了凤都没招待妥当落口舌。”

　　陆清婉把她粗略写地看了下，“这样挺好，姑母和大表姐如若也到，可以与祖母安置在一个院中，大伯母是个爽利性子，不会挑剔，二伯父家的习惯鸡蛋里挑骨头，爱来不来，你不用在意。”

　　陆清婉不在意可以，田娘子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主要是第一次到凤都过年，若起了争执，老爷也丢了体面。”

　　“你就空出两个院子给他们，每个院子再派一个妈妈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全给补上就是，其余的不用多管。倘若挑剔，我会请常嬷嬷出面教一教规矩的。”

　　陆清婉仍是一派“随心所欲”，外加有常嬷嬷这张底牌，她实在不知过得多舒服。

　　田娘子与陆清婉交往一段日子，也明白大姑娘的性子就是如此洒脱，“常嬷嬷也真是待姑娘好，往后咱们不能亏了人家。”

　　二人又简单地叙了几句话，陆清婉便带着丫鬟们出府去了“婉凝阁”。

　　身边没有常嬷嬷跟随，陆清婉倒是轻松些。

　　让秋兰顺便去问问几个姐妹在没在，又让秋红去探望一番奶娘，也问问准备收的那家珠宝铺子的情况。

　　等着两个丫鬟传讯的功夫，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说话声。

　　陆清婉侧眸一看，不正是朱云黛？

　　朱云黛如今已经嫁给温旭宁为侧室，可她毕竟也是伯府出身又年纪小，府中对她规矩不严，便容她偶尔出府与朋友相聚闲逛。

　　朱云黛这一次是陪着聂灵珊来的。

　　聂灵珊被赐婚给十二皇子做正妃，但三皇子还在孝期内，要明年才能成婚。

　　自上一次严嬷嬷被宫中打死、京卫指挥使司也抓了不少人当街砍头，聂灵珊只觉得陆清婉是个丧门神，便把吴昊峰也赶走，不愿再招惹这个麻烦。

　　可今天约朱云黛随意闲逛，路过了“婉凝阁”，她突发奇想要进来逛逛。

　　只是进门就挑三拣四，耍闹了一通。

　　其余宾客眼见这位茬子有心闹事，便也迅速离去，不愿招惹麻烦。

第535章 预言

　　常嬷嬷不在，陆清婉倒是没法子让她出面，把聂灵珊这个刺头儿训走。

　　陆钰凝在一旁陪着她和朱云黛，已经快被挑剔到了地缝儿里，摆明就是故意找茬了。

　　虽说陆清婉不愿意在除夕之前再闹出什么事端，可妹妹被这般欺辱，陆清婉还是无法忍气吞声的。

　　从后院走到前堂，她正见聂灵珊拿了一款香厌弃地扔在地上，将香盒砸了粉碎。

　　碎片迸溅，险些割了陆钰凝的腿。

　　好在天气凉了，衣裳厚些，只在陆钰凝的长袄狠狠划了一道子。

　　看到陆清婉露面，陆钰凝有些担心，“大姐……”眼看着便要过年，这个时候闹出事情也很是不吉利。

　　陆清婉笑了笑，看着聂灵珊挑衅的眼神也不多在意，吩咐铺子要收拾残余的伙计停手，“看看聂姑娘还有什么要砸的，一并收拾也不迟。”

　　朱云黛没说话，看了一眼聂灵珊，她倒有些意外陆清婉今天会在“婉凝阁”。

　　聂灵珊也没想到，这段日子陆清婉几乎不出陆家的门。

　　即便参加一些应酬邀请，身边也都有常嬷嬷跟随。常嬷嬷虽然位分不高，却是宫中人，聂灵珊见到也不敢过度放肆。

　　仔细看看陆清婉的身后并没有嬷嬷露面，聂灵珊松一口气，阴阳怪气地嘲讽着：“马上都当将军夫人的人了，却还不肯放下这小破铺子，苦出身就是当了凤凰也是穷酸样儿，温陌寒也不知被下了什么药，偏娶你这种女人过门，见了鬼了。”

　　温陌寒军功显赫，陛下最看重的宠臣之一。

　　虽然他为人桀骜冷漠，不容人靠近，但各府邸的姑娘们还是心中爱慕，痴情心仪。

　　可偏偏这样一个男人，却只喜欢被弟弟退过婚的陆清婉？

　　这也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事。

　　“我也没想到几月余来一次婉凝阁，就碰上聂姑娘来砸店，也许是你我二人有缘？”

　　陆清婉与常嬷嬷在一起久了，倒是也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她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安卿，“聂姑娘砸了什么，你都详细地记下来，回头把这些碎物残骸都送去国公府，就说是我送的礼。”

　　安卿颤着声音应下，“是。”

　　“陆清婉，你疯了吧？！”

　　聂灵珊没想到陆清婉要玩这一手？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她母亲如若知道，一定又会训一顿，万一再传了宫里去，她没准还要被德妃娘娘训一顿。

　　挨训倒也没什么，却格外地恶心人。

　　聂灵珊这阵子已经被训得心中很有阴影，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机会能出来逛逛的。

　　朱云黛在一旁半晌都没说话，她虽然也恨陆清婉，可此时再看这个女人，那淡漠无物的气场，让她立即有了离去的本能。

　　拽了拽聂灵珊的衣襟，朱云黛轻声道，“咱们还是走吧？”

　　聂灵珊让下人给了银子，“不用你去国公府找茬，姑奶奶有银子给。”

　　看到陆清婉得意，聂灵珊真是从头发丝难受到脚趾头，“不过你也不要太得意，将军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除了这张脸之外，还有什么？也许不用等到你年老珠黄，温陌寒就已经变心了！”

第536章 加喜

　　聂灵珊留下一句恶心人的话，便带着朱云黛灰溜溜地离去。

　　陆钰凝连忙让伙计把铺子清理干净，劝陆清婉道：“就是故意恶心姐姐，姐姐也别往心里去，温大将军待您实心实意，才不是她们这群人能懂的。”

　　虽然陆钰凝对二人之间的事情知道不多，可每次见到温陌寒看陆清婉的眼神，便可知道那不是一般的爱。

　　“但她说的也不见得是错，我嫁进了将军府，就代表着将军府的大门打开，那时想往府里塞人的会不少，这件事早晚都要面对的。”

　　陆清婉之前并未对此事多想。

　　但聂灵珊这话的确给她提了一个醒。

　　“再怎么塞人，也要看大将军的心思，姐姐也不必现在就揪心烦躁，那岂不是上了她们的当？更是心中得意了。”

　　陆钰凝心中有几分硬气，倒是让陆清婉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