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至明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声“老师”的称呼，引发了相当大的震动。
自从亓越来华山医院工作，陆续收了不少青年医生在身边培养。
那些青年医生在外面，都以他的学生自居，但是亓越从没有亲口承认过。
当然，亓越也没有公开的否认过。
但是，亓越不允许他们当面喊他为老师，每一次都会纠正他们的称呼。
余至明的这一声“老师”喊出，包间里的所有人除周沫之外，全都或明或暗的盯上了亓越，看他是什么反应。
亓越似乎毫无察觉，笑呵呵摆手道：“不用，她嫌我们无趣，话题谈不到一块去，很少参加我们的聚餐。”
没有纠正！
竟然没有纠正！
两位年轻的主治医师王志谨和汪泽加，还有谢建民几人，相互交流一下目光。
他们目光夹杂的内容，那是一个复杂。
他们不由想到了医院流传的那个小道消息，如今来看，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两人关系之密切，远超他们预计……
这时，拿到菜单的韩硕轻笑道：“主任啊，为祝贺你终于寻到称心如意的弟子，我可要点一道真正的大菜哦。”
亓越心情不错，哈哈笑道：“你这家伙，尽会找借口，你点餐什么时候手软过。”
韩硕嘿嘿笑道：“这一次，可不是借口，是实实在在的为主任贺，为余医生贺。”
他又看向余至明，笑着说：“你们来之前，我去后厨看中了一条鲜活的石斑，有两三斤重，说是野生的。”
“余医生，不如把清蒸鲈鱼……”
亓越爽快的打断道：“不用换，再加上这道清蒸石斑就是。”
“我重申一次，今晚随便点，放开点。”
汪泽加趁机开口道：“主任，那我可就把刚才点的那道菜，换成红烧鳄鱼尾了。”
“我还没吃过鳄鱼肉是啥味道呢。”
亓越颔首笑道：“没问题，之前点过菜的都可以换一次。”
停顿两秒，他又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你们可都是吃了我的，以后我这个关门弟子要是开口请教，你们可不许藏私。”
“一定，一定！”
“有主任在，也轮不到我们指点啊……”
亓越医学研究中心的这次迎新聚餐开始后，一直沉浸在欢快热闹的气氛中。
直到亓越尝了一筷子上来的清蒸石斑。
他脸色一沉，挥手召过来在包间服务的服务生，冷声质问。
“这道菜，是你们大厨亲自做的？”
第55章 窈窕淑女
年轻的服务生，有些不明所以。
他欠了欠身体，小心翼翼的礼貌回道：“亓医生，像清蒸石斑这样的大菜，一般都是大厨亲自料理的。”
“亓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服务生又急忙补充道：“这条石斑鱼，绝对是现场宰杀的，我们百鲜阁绝对不会出现用不新鲜的海鲜，冒充鲜活海鲜的事情。”
亓越有些不耐烦的说：“我没说食材有问题，只是问是不是你们大厨亲自做的？”
他又冷声道：“你家大厨做过的鱼，我吃过的不止一条了。”
亓越伸手指了指清蒸鲈鱼，“这条鲈鱼，做的味道还算可以。”
“但是这条石斑，味道就差了不少，就没有达到是你家大厨应有的水平。”
这个……
亓越的这番话，让服务生有些拿不准了，不大自信的说：“亓医生，请您稍等片刻，我去后厨问一下？”
服务生得到了亓越的点头许可，赶紧小快步的离开了包间。
包间的气氛，有些沉凝。
韩硕等人把握不住，这亓越是借题发挥，另有所指？
还是真的对这石斑鱼的味道不太满意？
余至明也有些疑惑不解。
刚才，他也品尝了一筷子石斑鱼肉，觉得味道鲜美的很。
至少，那鱼肉的口感，要比那鲈鱼更加的细腻软嫩，更加的鲜甜一些。
好在饭店没有让他们等待许久。
两三分钟后，那名服务生去而复返。
随他而来的，有一位身穿厨师服、头戴厨师帽，头大脖子粗的中年男厨师。
中年厨师率先开口，很是客气。
“亓医生，您好！”
“我是百鲜阁的大厨尹岭。”
“您这一桌的清蒸鲈鱼、清蒸石斑，还有红烧鳄鱼、蟹黄狮子头等菜品，都是我亲自在灶台上料理的。”
“不知亓医生可有什么指点或意见？”
亓越指着清蒸石斑，缓缓的道：“既然你坚持是你料理的，那我问你，这盘鱼的鱼露，是不是多放了不少？”
“我品尝起来，这鱼露的味道，几乎都要盖过石斑鱼的本味了。”
这话让余至明着实惊讶。
这都能品尝出来？
亓老师这本事，堪称老饕中的老饕啊。
就是一些专业的美食评论家，大概也不及他舌头的灵敏度吧？
亓越语带不满的继续批评道：“这样的一个失误，可不像是你这样经验丰富的大厨，能够犯下的。”
尹岭一脸羞愧的涨红了脸。
“亓医生，确实是我当时一个失误，一个不小心就把雨露多放了一些。”
“我以为……”
尹岭忽然抬手啪的一下拍了自己的右脸，接着诚恳道歉道：“亓医生，是我的错，起了敷衍和糊弄之心。”
“我这样做，实在愧对大厨称号，更是辜负了贵客您的信任。”
“亓医生，我这就回去重新给您做一条，以做赔礼……”
“等一下！”
亓越喊住要转身离开的尹岭，说：“尹大厨，这样的错误，对你这样对调料掌控习惯成自然的大厨来说，很难用失误来解释。”
他转头看向余至明，吩咐道：“至明，你去给尹大厨检查一下身体。”
老师的吩咐，余至明自然不敢怠慢。
他起身来到有些迷糊的尹大厨近前，轻声解释道：“尹大厨，我老师怀疑，你是因为身体的某种不适导致的失误。”
“我现在给你做一次简单的身体检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静站着就好。”
说着话，余至明伸出了右手，按在了尹大厨那相当厚实的偏左胸口之上。
对一名中年男子做身体检查，首要且必须的，就是心脏检查。
余至明这一检查，还真检查出了问题。
“尹大厨，这几天，你的下巴以下，大腿以上，可有出现过疼痛？”
“或是其他明显不适？”
一位中年人，只要在这个范围出现疼痛等不适，医生第一考虑的是……
这人的心脏，是否有了问题？
待把心脏的健康问题排除后，医生才会考虑第二序列的其他可能。
因此，当一个中年人因腹痛去医院，医生却先检查他的心脏时，就不要质疑了。
这是程序惯例！
尹大厨摇头回道：“医生，我有肩周炎的老毛病，这两天也就是肩膀更痛了一些。”
“但都还在能忍受的范围。”
余至明哦了一声，实话实说道：“尹大厨，我发现你的右冠状动脉右旋支末端，血液流通有明显阻碍。”
“我严重怀疑，你已经有了心肌缺血症状，强烈建议你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尹大厨微微一怔，提高嗓门质疑道：“我有心肌缺血？”
“可是医生，我没感觉到心脏有疼痛、胸闷等症状啊。”
“还有，还有……”
尹大厨又拉了拉自己的两个肥厚耳垂，说：“你们看我这两个耳垂……”
“没有半点折痕！”
“我有在网上看医学科普文章的，说是耳垂有折痕的，才会患上心血管疾病。”
“你们看，我耳垂就没有一点折痕的痕迹，是不可能得心脏病的。”
被这家伙有理有据的质疑，余至明真的很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