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红了的眼睛里对生活的叹息转眼间变得麻木,穿好睡衣后,她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当她穿上衣服的那一刻,走出浴室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外仿佛有了一层厚厚的铠甲,把她和整个世界都隔绝了!
男记者A忍不住开始鼓掌,“太精彩了,这些画面完全可以拿到电影专业去当作教材,你学过表演?”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如此完美精湛的演出是一个需要出卖身体的普通女人能够拥有的。
她在这十来分钟时间里的表现,一点也不亚于那些专业的一流演员,甚至是影后!
女人还残留着一些红润的眼睛里闪过一些讥诮,“我听说过一句话,艺术源自于生活。”
“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只是让你看见它,而不是我在表演它。”
她推开了男记者A,去了卧室。
紧闭的卧室让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男记者A不在意的笑着,他知道,自己的报道,肯定能够大火。
他甚至为这个类似纪录片的报道起了一个名字——
《纯洁》
是的,在他撕开了这些人的伤口然后把烧红的烙铁按上去后,他反过来要称赞她的纯洁。
她的身体可能不那么干净,但她的心灵是干净的,她出卖尊严和肉体赚钱的目的是为了孩子们和维持这个家庭。
多么高尚的心灵,多么纯粹的灵魂!
民众们会喜欢这种巨大的反差,这种自我感动带来的救赎感说不定能够让他拿到今年的新闻奖!
这次摄制组的三名王牌记者虽说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员工,但他们之间也存在很大的竞争关系。
黑石电视台,或者说黑石系企业,都有一个非常核心的思想,那就是“实现自我价值,共同创造未来”。
从那些不需要林奇给他们买保险的“合作员工”,到黑石电视台里需要自己承担一部分制作费用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更深的加入到了这场金钱游戏里。
体现出更多的价值不仅能够获得更多的尊重,社会地位,也能获得更多的收入。
至于会不会刺痛社会?
人们只会称赞他是先锋派记者!
黑夜中,伴随着一些臭味和腥味,男记者A和摄像师在那张如同生命的温床一样的沙发上陷入沉睡当中。
而另外一边,女记者也刚刚结束了一天的素材搜集工作。
她也挖掘到了一个不错的家庭,家庭中有三个老人,家主夫妇四十来岁,下面还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已经结婚了,并且还有一个小婴儿。
这一家人居住在一个大约一百平方的房子里,显得有些拥挤。
现在一家人面对的困境是如果没有新的收入来源,他们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
女记者有了一个很棒的想法,她打算想办法让这家人弄死这三个老人,来证明他们的生活有多可怕,可怕到需要做出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对于非常在乎家庭关系的联邦人来说,不是那么好接受。
但恰恰就是这样无法让人接受的东西,才是这些记者们最喜欢的。
如果都是报道那些合家欢一样的新闻,谁他妈愿意看?
女记者回忆起她走上这一行时,那个带着她入行同时也算是她老师的男人,一边骑在她身上挥洒汗水,一边告诉了那句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上层人看新闻是为了了解其他上层人的动向,以及舆论对他们制定的新游戏规则的看法。”
“中层人看新闻是为了能够抓住机会巴结到那些能改变他们命运的上层人,并从中寻找到改变阶级的方法。”
“底层人看新闻,只是为了看看谁比自己过得更惨,这样他们就能心安理得的不思改变,继续维持现状。”
“你想要成为知名的记者,你就得让这些人看到那些比他们更惨的人,然后让他们对弱者的共情,为你所用!”
那个曾经把她领入行的家伙已经远远的被她甩在了身后,毕竟作为一名女性在新闻行业有很大的便利。
不管是躺下还是蹲下,她们总有比男性记者更多的机会!
毕竟有些人对钱不感兴趣,但他们对其他的东西感兴趣,比如说记者本身。
女记者来到街道上后立刻打听谁家里的人口最多,情况比较困难,然后她就找到了这家人。
她的借口是报道他们的困境,也许能够引起社会的关注和讨论,说不定就能改变一些现状。
但她在摄制的过程中,不断施加一些若有若无的影响。
好消息是这家人已经不那么提防她,她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就起来了。
摄像机已经打开,摄像师跟随着家中的女主人来到食物传输口。
大约两磅重的黏糊糊的食物从管道里被挤出来,这就是他们一天的食物,八个成年人,一个孩子,两磅食物。
这些食物无法让他们吃饱,但可以让他们饿不死,这也是官方避难所中最普遍的现象。
想要吃饱,吃好的?
没问题,附近的超级市场里什么都有,牛肉,鱼,鸡蛋,或者其他什么。
但这些都需要钱,而且价格不低!
在目前没有工作机会的避难所中,每一分钱,都必须有计划的去使用。
“我们上午吃一磅,晚上吃一磅。”女主人把这些食物分开处理,里面有防腐剂,一天时间里根本坏不掉。
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每个人面前都是一点点黏糊糊的东西,加起来可能也就五十克,两三勺的分量……
第2769章
早餐结束后,一家人找到各自的位置躺下,不活动能够节省他们更多的体力。
这样饿得就不那么快。
其实避难所提供的基础食物是很有营养的,含有丰富的蛋白质以及各种维生素和氨基酸,从营养方面来说虽然不多,但绝对不算少。
只是一口,就足够支持一个人一天所需的各种营养,至于吃饱吃不饱,则是另外一回事。
女记者先找到了男主人,“单独聊聊?”
男主人看在女记者给钱的份上,答应了下来。
两人去了卧室,当然还有摄像师,整个过程都会被拍摄下来。
两人坐下来后,摄像师也开始工作,女记者先用了两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来加深男主人的焦虑。
“我注意到你的小儿子也快成年了,你们应该有为他安排结婚的想法。”
男主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发生了变化,很显然女记者说出了他心中最担心的问题。
他表情凝重的点了一下头,“是的,我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骗人。”
女记者点了一下头,“你们打算住在一起,还是分开住?”
男主人的表情更苦了,“如果他要和我们拆户单独过,我们可能要补交一笔钱。”
“这个房子是按照我们家庭人口数量分配的,你知道,那些人说这里的每一平方米都是珍贵的资源。”
女记者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外面没有介绍过,“那如果有人加入进来呢?”
“避难所官方会额外补偿一笔资源,一些食物,一些其他的东西。”
女记者继续说道,“你的孙子要不了几年也就会长大,你们用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有没有考虑过赚点钱什么的?”
男主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很想工作,但这里没有工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抱着头,用力揉了揉,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女记者此时开始尝试着使用自己的“技能”,去做一个大新闻。
“你们一家人现在的生活很苦,你有没有想过,老人们会使你们奔向幸福的累赘?”
男主人猛的抬头看向女记者,一脸的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女记者抿了抿嘴,嘴唇很红润,也很饱满,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有些惊悚,“马里罗那边的避难所拒绝接收老年人,因为老年人无法为避难所带来任何帮助,反而会消耗更多有价值的资源。”
“他们把资源都用在了年轻人和孩子身上,如果你们没有这三个老人,多出来的食物和空间就能够让你们生活得更舒适一些。”
“对了,如果有人意外去世,他的空间也要收回吗?”
男人摇了摇头,“不,但……这太可怕了!”
“其实我能理解他们,那些老人都六七十岁了,他们已经走完了他们生命百分之九十九的路程,剩下的这点已经不多了。”
“其实我采访过一些老人,在来这之前,他们更愿意在外面等死,而不是进来拖累家人。”
男主人摇着头说道,“我不会那么做,我们是一家人。”
女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让男主人离开了,然后邀请了女主人,两个孩子,以及长子的妻子进来。
她用类似的方法去影响这些人,在潜意识里她把三个老人形容成为“累赘”、“拖累”,哪怕他们都认为不应该这么做。
但他们却接受了这个信息,只要他们真的接受了这些话,这些信息,他们就会在遭受苦难的时候,去认真的思考这种可能性。
生活在底层的人,其实都是这样。
在他们面对巨大困难的时候,他们第一个念头不会是“我要打破困难”,而是“有什么办法能够绕过去”。
这种底层思维方式其实很具有普遍性,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他们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也明白自己的能力有限,他们不会鲁莽的试图面对面的解决困难。
这样做的代价很大,他们不一定承担得起,但绕过困难,就容易接受得多!
很快女记者又把三个老人单独请了进来。
首先进来的是男主人的父亲,已经六十七岁了,他已经丧失了一部分生活自理能力。
年轻时他的腿受过伤,现在已经瘫痪,只能坐在轮椅上,同时依靠男主人夫妇和两个孩子照顾他。
包括上厕所,洗澡,睡觉什么的,都需要有人帮助。
他的衣服虽然很破旧,但看起来清洗得很干净,略微有些发白,还有些洗衣剂的清香。
“他们很爱你。”女记者说道,“从你现在的状况看得出这些,每个人都爱你。”
老人矜持且骄傲的笑着,他的头发都被打理得很整齐,包括胡须,也没有凌乱的胡茬。
“谢谢,我感谢他们,我也爱他们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