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偷枪,甚至想去上海“发大财”,是要好好查查,不然谁知道他刚才有没有说谎,他究竟有没有同伙?
方志强十分钟之前只是看在钱的份上帮忙,现在不但要挣劳务费,也要根据局领导的要求听石胜勇指挥,连忙道:“是!”
“姜海,你在所里坐镇,抓紧时间再审审吴庆均。”
“是!”
“老黎,你组织所里和四中队的其他民警协警去四厂公安科。他们不是用电焊机焊过我们的大门么,用不着跟他们客气,去堵住他们的门。从科长到小保安,只许进不许出。不在科里的让他们赶紧回来,让他们等候调查。给我把人看住了,不许他们走动,也不许交头接耳。”
“石所,这么干合适吗?”
“枪没了,这是天大的事!我们必须搞清楚他们一共有多少把枪、有多少子弹。那些枪在哪儿,子弹又在哪儿,能不能对上。”
老黎心想天塌下来有你顶着,连忙道:“行。”
老刘没想到石胜勇这么狠,笑问道:“石所,我们呢?”
“我们去厂办等薛书记。”
“他知道枪丢了吗?”
“不知道,他只知道你们找上门了,而且非要见厂领导。”
石胜勇回想了下仓促拟定的行动计划,转身看看韩渝,又笑道:“等会儿见着薛书记之后,我们暂时不提枪已经找到了,也不提吴庆均偷到枪之后有没有作案。反正案件正在侦办阶段,需要保密。”
老刘追问道:“那我们怎么说?”
“就说有确凿证据显示他们的枪流入了社会,你们根据线索一路找到四厂的。”
“他不知道丢了几把枪、丢了多少子弹,也不知道枪流入社会之后有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我们几家一起找上门,他的魂儿会被吓飘的。”
“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不吓唬吓唬,他们能老老实实配合我们盘点枪支弹药?”
韩渝意识到顶头上司所图非小,他这是想借机调查收集四厂公安科枪支弹药管理松懈乃至混乱的证据。
严打期间,发生这样的事,上级肯定会震怒。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严打整顿,收缴民间枪支是工作重点。
石胜勇不知道韩渝在想什么,掏出香烟一边散发一边笑道:“等拿到他们的枪支弹药管理台账,根据台账盘点完枪支弹药,再把吴庆均押过去指认盗窃枪支弹药的经过。咸鱼,到时候你记得多拍点照。”
“石所,没胶卷!”
“我们知道没胶卷,他们又不知道,吓唬吓唬他们,明白不。”
“明白。”
“指认完现场之后,让厂里组织三四百个职工去吴庆均试枪的田里地毯式搜寻弹壳和弹头。吴庆均说只是试试好不好用,谁知道是真是假,找不到弹壳和弹头谁能放心?”
从办案的角度出发,这么安排很合理。
可这么一来,厂领导肯定会吓得夜不能寐,并且还不能不配合。
韩渝意识到老刘和老蒋在车上的分析没错,顶头上司不但铁了心要吓唬四厂的领导,而且打算借机会好好折腾折腾四厂的领导。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厂里肯定人心惶惶。
到时候甚至用不着他开口,厂领导都会主动提出撤销公安科、解散经警大队、上交枪支弹药,不然这么折腾下去谁受得了。
韩渝不由地想起师父,如果师父健在,会不会也这么干。
第251章 枪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四厂派出所对滨棉四厂太熟悉了。
黎教一声令下,所里的干警和刑侦中队的侦查员兵分三路,让随行的协警接管厂区大门、西门和北门的三个传达室,责令值班的经警去公安科集合。
他们荷枪实弹,来势汹汹。
科长、副科长和大队长不在,经警们不敢不听。
公安科跟四厂劳动服务公司在同一栋楼,包括经警大队在内只有四间办公室。
就在黎教责令晚上值班的经警用对讲机或打电话通知其他人赶紧回来时,韩渝等人跟着石胜勇来到了滨棉四厂办公楼大楼三层的小会议室。
薛书记陪客人喝了不少,走进会议室不等石胜勇开口,就让晚上值班的办公室人员去沏一杯浓茶,随即坐到主位上,把大哥大、BP机、香烟和打火机挨个儿拿出来放在面前。
“薛书记……”
“不好意思,稍等下。”
之前的四厂派出所长杨锡辉很烦人,没想到新来的这个更烦人。
薛书记自顾自地点上烟,回头问:“钱主任,冯必果呢,有没有通知?”
刚才一起陪同客人的厂办钱主任连忙道:“通知了,六车间老王今天五十岁生日,他在老王家喝酒,马上到。”
冯必果就是滨棉四厂以前的保卫科长,也是滨棉四厂现在的公安科长。
天天在四厂,眼睛长在额头上,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开口闭口就是没有滨棉四厂就不会有四厂乡,更不会有现在的四厂镇,搞得四厂镇上上下下好像都是在吃他们的饭。
石胜勇刚才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正郁闷着呢。
想到冯必果那个老家伙不但天天胡吃海喝,总是喝得迷迷糊糊的,还跟大领导似的配了个大哥大,石胜勇更郁闷,打定主意等会儿好好收拾收拾他。
薛书记不知道石胜勇在想什么,吹了吹没泡开的茶叶,慢条斯理地问:“胜勇同志,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人多,没听清楚,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薛书记,要不等冯科到了再向你汇报吧。”
“那你找我做什么,直接找他不就行了!”
薛书记脸色一正,不怒自威。
换作一个小时前,石胜勇心里肯定会打鼓,然而现在不是一个小时前。
石胜勇看了一眼薛书记抽的中华,掏出自己的红梅,一边给一起来的同行发烟,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他是第一责任人,他不来不行啊。”
“什么责任人,难道你想追究他什么责任?”
“我哪有这个资格,但上级肯定是会追究的。”
“我忙着呢,别绕圈子,再绕圈子我就走了。”
这帮公安穷疯了,就知道变着法搞钱。
前些天来拉过几次赞助,没给钱他们,肯定是恼羞成怒,变着法找茬找事。薛书记一肚子不快,收拾起桌上的东西,作势要走。
石胜勇立马给老刘使了个眼色,随即不卑不亢地说:“薛书记,你如果就这么走了,你肯定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你这是威胁我?”
薛书记再次放下大哥大,脸色非常之难看。
厂办钱主任更是抬起胳膊,指着石胜勇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有你这么跟薛书记说话的吗,有没有点上下级观念?”
“薛书记、钱主任,不好意思,我是来办案的,不是来汇报工作的。”
“办什么案?”
“我先介绍下,这位是长航公安局南通分局白龙港派出所的所长刘新民同志,这位是白龙港派出所教导员蒋晓军同志,这位是长航公安局上海分局的侦查员邵磊同志。”
石胜勇转过身,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启东公安局刑侦四中队的中队长方志强同志,这位是我们四厂派出所水上警察中队的中队长韩渝同志。”
薛书记下意识问:“长航公安南通分局是不是以前的南通港公安局?”
老刘抬头道:“是。”
“你是长航分局白龙港派出所的所长,这么说你是从白龙港来的?”
“是。”
以前交通不方便,去哪儿都要坐船,船票又很紧张,厂里要求白龙港派出所。
现在交通越来越方便,去哪儿都开车,已经好几年没坐过船。
不用求白龙港派出所,薛书记自然用不着给白龙港派出所面子,当老刘不存在似的,再次看向石胜勇:“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可以。”
石胜勇掐灭烟头,冷冷地说:“薛书记,钱主任,有确凿证据显示,你们厂公安科有枪支弹药流入了社会。刘所、蒋教和小邵,包括我们公安局刑侦四中队的方队就是为这事来的。”
厂里的枪支弹药流入了社会……
薛书记愣住了。
钱主任吓得目瞪口呆。
“薛书记,钱主任,你们都是领导,枪和子弹流入社会的危害有多大,应该用不着我说。事实上也正因为危害极大,刘所、蒋教和小邵才连夜赶过来的。我们局里很重视,杨局要求我和方队全力协助,他这会儿正在向市委市政府汇报。”
“真的假的,你们确定是从我们厂里流出去的?”
“如果没有证据,刘所、蒋教和小邵能大晚上来惊动你们二位?”
“几把枪,有没有……有没有死人?”
老刘正准备以案件正在侦办为由敷衍过去,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五十来岁穿着经警制服的汉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咆哮道:“石胜勇,你吃熊心豹子胆了,敢抓我的人、封我的门,你是想造反还是想抢班夺权!”
一身酒气,真的很难闻,韩渝下意识捂住鼻子。
石胜勇刚抬起头,刚走进来的汉子就冲过来一把揪住他肩膀:“你以为你是徐三野,敢来我们四厂撒野。我把话撂这儿,今天有一个算了一个,只要来了谁也别想走。”
“冯科,我们是来办案的,请你配合。”
“来办案是吧,来办案就是请求我们协助,不管办什么案都要手续。有没有拘传证,有没有协查函,有没有介绍信?”
“我不需要你协助,只需要你配合!”
石胜勇一把攥住他胳膊,猛地来了个反扭,只听见砰一声,跟抓捕逃犯般地把喝得醉醺醺的冯科摁趴在会议桌上。
薛书记愣住了。
钱主任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急切地说:“石所长,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松开。”
前几天总是被姓冯的冷嘲热讽,石胜勇岂能错过这个报仇的机会,死死摁住冯科长,厉声道:“冯必果,你特么的给我听清楚,我确实不是徐三野。如果徐三野在,早把你给铐上送看守所了!给脸不要脸,还敢跟我动手!”
“送我去看守所……我……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特么的还不知道?”
“什么知不知道的,姓石的,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给我把手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