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数万名歌迷,给它以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中间,还有无数人主动地站起身来,没有疯狂的大喊,没有频繁响起的口哨,也没有男男女女癫狂时歇斯底里的尖叫。
掌声,只是掌声。
而此时出现在电视直播画面中,被摄像机捕捉到的,除了纷纷站起的人群之外,是一张又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庞。
第126章 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
李谦怀抱吉他,再一次的躬身、点头,向现场观众们热情的掌声致以谢意。
民谣之所以动人,是因为民谣里说的唱的,都是一个情字。
中国之所以有民谣,中国人之所以爱听民谣,且之所以全世界唯独中国有民谣,是因为中华民族是全世界那么多民族之中,感情最丰富的民族,而中国人,也是感情上无比敏感的一群人。
如同欧洲人用圣诗来歌颂神灵,如同美国人用乡村民谣来讴歌生活,也如同非洲人用鼓点和舞蹈,来庆祝丰收与交配。
情之所系,潸然泪下。
现场的掌声势如潮水,久久不落。
电视机前的无数观众,在这一刻也下意识地摇头叹息。
少有评价。
即便有,也无比简单,一如民谣的简单。
有人说,“唱得真好!”
有人说,“这首歌真好!”
有人说,“教主不愧是教主!”
有人说,“老公,我有点想哭!”
还有人说,“我突然想去成都看看!”
“那就去吧,咱们一起去!”
更多的,是默默地伤怀,一言不发——想到的很有可能并非成都,或是某个地方,或是一段时光,也或是一个人、一个背影。
再或者,只是一杯咖啡的味道。
以及那个人掌心的柔软。
说到底,《成都》唱的不是成都,是感情。
……
演唱会的休息室,也一样的沉默着。
片刻后,廖辽突然笑起来,说不出是得意,还是苦笑,或者是什么别的复杂意味,她扭头瞥见坐在身边的郁伯俊,碰碰他的肩膀,“哎,你知道吗?”
郁伯俊手里端着水杯,扭头看她,“嗯?”
廖辽笑,“全世界我都找不到一个能让我甘愿给他当一辈子小老婆,甚至哪怕是情妇的男人,只有他!”
她指着电视屏幕上那个怀抱吉他的大男孩。
是的,大男孩。
生于1978年的李谦,今年二十四岁。
郁伯俊耸耸肩,“关我鸟事,我又不是GAY!”
廖辽哈哈大笑。
……
掌声终于渐渐落下。
李谦点着头,回身坐下,“谢谢大家,谢谢!那……再唱一首,好吧?”
“好!”
全场近乎齐声的回答。
然后是又一阵的掌声。
顿了顿,待掌声落下,李谦道:“接下来这首歌呢,可能有些朋友在几年前就读到了,但大部分人应该是根本就没有留意到。1997年,我的一首诗发表在《燕京晚报》的副刊上,当时的署名,是我的一个笔名,叫做‘海子’。”
“后来又陆续的发表了一些诗,在2000年,也就是前年,结集出版了一下,这本诗集,不太厚,有大概是一百二十首我的诗,书名叫做《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当然了,销量不太好,这个时代,大家都太忙了,已经不怎么读诗和喜欢诗歌了,不过……”
“嗯,对不起,有点扯远了,接下来这首歌呢,就是当年的那首诗,我自己谱的曲,送给大家,希望你们能够喜欢!歌名就叫《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听李谦说到自己曾经发表过诗歌作品的时候,现场的近四万名歌迷也好,还是电视机前的上亿的观众也好,除了初次与闻的惊讶之外,倒没有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吃惊,毕竟,李谦此前的很多歌曲作品的歌词,一直都是被歌坛和文学界盛赞的,对于李谦能写诗这件事,大家实在是并不会吃惊。
但叫人吃惊的是,李谦居然还有一个笔名叫“海子”,而且这个“海子”居然还结集出版过自己的诗集——大家居然全都不知道,甚而没听说过!
这个时候,很多歌迷心里下意识地就想——
“你早说呀!”
你早说“海子”是你的笔名,怎么可能销量不好?
说不定直接就脱销了呢!
然而,他居然不说!
此时此刻,无数人心里下意识地想到:如果不是今天要唱这首歌,也不知道要到多久之后——兴许就是需要唱到这首歌的时候呗,他才会提起这件事吧?
而同样是这个时候,全国加一起也没有多少的一些人,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读到过的那首诗,或自己曾经买过的那本挚爱的诗集——忽然间恍然大悟!
有这种经历的人,实在不多。
你想想都知道,既要喜欢诗歌,在这样一个年代,仍然愿意去读诗,也愿意掏钱去买诗集,还是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当代的、中国人的诗集,可见这个人对文学是有多么的热爱。
事实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本诗集出版发行到现在超过两年,总出货量还不到一万册,考虑到滞留在各个发行渠道和书店里的那部分,实际的销售量,去到了读者手里的那部分,都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五千册!
而与此同时,在这五千人之中,你还得正好是喜欢李谦、喜欢四大美人乐队的,以及当时当下又正好正在收看演唱会直播、甚至就在成都站演唱会现场……
加在一起,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两千个人!
但至少,绝对有!
就在演唱会的现场观众席上,就有镜头捕捉到不少人伸手捂着嘴巴,一脸的惊喜与震惊,然后迫不及待地跟旁边的亲人或朋友说着什么。
他们和她们,似乎是在说,“我买过那本诗集!”
又或者是在说,“我读过那首诗,而且特别喜欢那首诗!”
而此刻在电视机前,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忽然一下子蹦起来,要么直奔书房,要么开始翻箱倒柜爬床底的开始找——“我的书呢!那本诗集!海子的诗集!”
当然,还有不少此时也在看电视直播的观众,一批略有些特殊的人,听到李谦的话之后,只愣了一小会儿,立刻就拿起手机来,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也好、助理也罢,就一句话,“明天一早就去书店,给我买一本叫《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书,是诗集,作者叫海子!必须买到!”
而此时,回转头来,电视的屏幕上,李谦正抱着吉他,脸上带着一抹微微的笑容,“所以,现在,就由我来为大家读这首诗,由吉他来伴奏,我们一起读诗!”
第127章 嘲笑这一个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在李谦曾经经过的那个时空的八九十年代,文学青年、文艺青年这样的称呼,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一个中性词,并无丝毫贬义。
海子,在那个年代,乃至在2000年之后的文学青年们心中,都有着相当重要的位置,因为他的那些出色的作品,也因为他的非正常的死亡。
在前世,李谦所身处的半地下和地下音乐圈里,以海子的诗歌作为歌词直接谱曲的作品,简直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
李谦这个铁杆的海子粉丝,当然不会例外。
前一世做音乐的二十年,他至少为海子的七八十首作品谱过曲——一度,这是让他自己非常骄傲、非常自豪的一件事。
当然,不管是李谦也好,别人也罢,就李谦此前所知,那些以海子的作品为歌词而写的歌,大多不被唱片公司所看好,因此,投稿很多,却大多石沉大海。最终,它们还是只能留存于玩音乐的小圈子里。
简单说,海子的诗歌之于音乐的关系,算是地下音乐和半地下音乐圈的宠儿,却绝非唱片公司和商业音乐、流行音乐的宠儿。
因为在海子死后,当海子的诗越来越被重视的时候,事实上,那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们热爱诗歌的时代了。
经济大潮滚滚向前,商业淹没一切。
包括诗歌。
但诗歌是不会死,也不可能死的。
诗歌,诗性的语句,诗意的灵魂与追求,是深深埋藏在中华民族骨子里的东西——中国可是一个有着四千年、甚至有可能长达五千年诗歌文化的国度!
当然,借助于李谦的记忆和手,“海子”和他的诗歌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事实证明,也很难红起来。
小范围内有所关注,也有些小小的、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名气,但是——诗集的销量,说明了一切。
当然,李谦深信,《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本诗集没有红起来,并不代表海子的诗不好。
还是那句话,时也势也人也。
来到这个时空,且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代之后,李谦有过一段短暂的冲动器,随后又有一段更短暂的迷茫期。
1995年的秋天,廖辽已经凭借着第一张同名专辑中的《执着》和《野花》那几首歌而大红大紫,在那个秋天,李谦搬到自己租的小房子里,先是凭着记忆尽可能多地记录下了一些自己能够背诵的诗篇,然后,开始尝试为它们谱曲。
是的,那是抛开过去自己曾经做的一切,为它们重新谱曲。
几次简单的尝试之后,他放弃了摇滚这种音乐形式——人就是这么奇怪,前世二十多年的狂热,无论多么的困难,始终都不曾放弃、也不改初衷,但是在重新回到少年时,且脑子里携带着强大到让这个时空的人无法相信的艺术作品宝库的时候,他却好像是很快就明悟了一些什么。
于是,放下摇滚,重新去审视过去的自己,重新去品味海子,和他的诗歌。
似乎是……彻悟了。
对于一个执着于去描述和感恩土地与粮食的诗人来说,对于一个放弃了所有繁华富丽的表现形式,只一心去直达本质、只一心去描述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土地上长出的粮食,和种植并收获了这些粮食的人们的美的诗人来说,他的诗歌,是最最天然,也最最淳朴的民谣。
中华民族的民谣。
于是,1995年深秋的某个周末,他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写出了新的曲子。
纯粹的民谣。
两周之后,略加修改。
一年多之后,又再次调整了一些小细节。
这首歌,就此成型。
他身边很多人都听过这首歌,廖辽、周嫫、王靖露、王靖雪、谢冰、何润卿、曹霑、齐洁,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