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街道很热闹，宋父宋母躲在家里一段时间，也出去走一走。大家的精神面貌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宋父眼睛都红了，以后，他们应该不用提心吊胆了。宋家被平反后，宋父回到首都，夜里还时常惊醒，总担心有人进房间把他拖走，有人要批斗他，他没有安全感。

　　曾经的一幕幕，仿佛昨天晚上发生的，记忆犹新。

　　“一切都好起来了。”宋母道。

　　“是。”宋父跟宋母一起走着，语气也轻松，“买一只烧鸡。”

　　宋父宋母回来首都后，买肉买的次数少，怕别人盯上。哪怕国家领导班子说宋家人国之栋梁，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后面的事情。

　　而现在，宋父只觉得压在身上的大山被搬运走了，轻松许多，不像是之前总是担心那些事情。

　　“买。”宋母道，“别说是一只烧鸡，两只烧鸡都行。”

　　“那就……买三只烧鸡。”宋父道，“家里还有孩子，让孩子吃个够。”

　　“好。”宋母没有意见，孙子孙女出生在农场，他们没有过上好日子，倒是吃过很多苦。宋母也准备让他们多吃一点，不知道宋凤兰那边如何。

　　现在一些人要陆陆续续平反，那也有一个先后顺序，不是说平反就平反了，这中间有一个时间。就算是平反了，后续的一些事情还是可能受到影响，这个影响不是短时间内能消除。

　　秦大嫂的娘家情况不是很好，田家是工人，田父在特殊年代还有参与批斗他人，有去别人家里抄家，田母有跟田父一起去，田母看到好东西还有藏起来带到自己家。这家拿一点，那家拿一点，别人不敢吭声，只能任由田家人拿。

　　田父一下子没有了精气神，特别是知道了一些政策之后，她得罪的那些人要回来了。那些人没有问题了，不再是成分有问题的人，田父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别说是附近的邻居，田父还曾经得罪过邻居。那些年，像田父像石桂兰这样的人太多了，人性的恶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些过得穷苦的人家瞧不得别人过得富有，瞧不得别人有文化，他们随意张罗罪名把人打倒。

　　田父被举报了，说是田父有亲戚是特务，还去了海峡另外一端。田父被调查，虽然最后没有什么事情，但是田父怕了。

　　不是田父自己跑去外头，是他的叔叔跑去的，战乱年代，很多人都失联了，谁知道那些。田父咬定自己不知道那些，加上别人又不是都是心坏的人，田父的同事没有去说田父的坏话，而是如实说。那些同事原本不知道那些事情，他们只知道田父平时做事情还算勤劳。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秦大嫂自然要去娘家安慰亲娘。

　　“爸。”秦大嫂愤愤不平，“又不是您的过错，叔叔去了那边，也不是您能决定的事情。他们怎么能辞退您，不让您去工作了呢。”

　　田父是家里的主心骨，骤然间没有了工作，对家里还是有影响的。

　　单位跟田父说，说他也五十多岁了，早点退下来。田父不能说不，只能同意。田父原本还想着要把工作留给家里的人，让家里人接替他，而现在，单位是辞退他，没有让他的孩子接替工作。

　　田父不是没有说让他的孩子接替工作，单位领导还是说不行。田父只能灰溜溜回来，不再想着工作的事情。

　　秦大嫂想娘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她怎么在婆家抬起头做人。

　　先前，秦大嫂还在那边笑话宋凤兰，说宋凤兰的成分不好，说秦父秦母不愿意让秦一舟娶宋凤兰，她还吞了不少东西。

　　秦大嫂跟田父田母还真的很相似，他们果然是一家人。田父田母抄别人家的时候拿走不少东西，秦大嫂吞了她婆家人给宋凤兰的东西，一家子都是这么贪婪。

　　“还有办法吗？”秦大嫂问。

　　“没办法。”田父道，“这一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秦大嫂道，“怎么到此为止，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知道我婆家人知道后，他们会怎么笑话我吗？”

　　秦大嫂觉得自己成为小丑，明明自己才是成分最好的。现在好了，自己娘家出了问题，自己不能再说宋凤兰不好，不能说宋凤兰的成分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自己娘家。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叔叔会不会是被强行带走的？”秦大嫂道，“这一件事情，他们知道吗？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们跟叔叔都没有接触，没有书信往来。”

　　秦大嫂从有记忆开始，她不知道她叔叔的一点信息。秦大嫂现在恨不得没有这个叔叔，这个叔叔牵累了自家。

　　“没有用的。”田父叹息。

　　“当初都说过了，让你小心一点，别得罪那么多人。”田母为田父倒了一杯水，“现在弄成这个样子……”

　　“妈。”秦大嫂又看向田母。

　　“要不，你回去跟你男人说说，跟你公公说说，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田母道，“我们好歹也算是亲家，是你男人的岳父岳母，他们能不能帮帮忙？”

　　“……”秦大嫂沉默了一会儿。

　　“你回去说说。”田母再一次道，“以前，他们不是还说我们家不错的吗？”

　　“那是以前。”秦大嫂道，“不是现在。”

　　今时不同往日，秦大嫂心情很糟糕，先是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被公公婆婆知道了，现在又是娘家出了这些事情。屋漏偏逢连夜雨，秦大嫂只觉得上天在故意折磨她，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上天为什么要这般折腾她。

　　秦大嫂回去家里，她跟秦大哥说，让秦大哥帮忙，秦大哥拒绝。

　　“爸没有工作也好，早点退下来，

　　多休息。“秦大哥躺在床铺上，他不想说这一件事情，“我爸早早退下来，在家里养着，不是挺好的吗？”

　　“你爸退休金多，我爸没有那么多退休金。”秦大嫂道，“现在退了，这几年也拿不到钱。”

　　秦大嫂想想就可气，到底是谁去举报自己的亲爸。秦大嫂没有去怀疑宋凤兰，要是宋凤兰要举报田家，早就举报了，不用等到这个时候，更何况，宋凤兰没有在首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秦大嫂觉得自己很可笑，别人都要笑话她了。

　　田家的事情，是宋母打电话告诉宋凤兰的。

　　放假休息，宋凤兰待在家里，她接到宋母打来的电话。

　　“这就是报应。”宋母道，“她以前觉得你有问题，欺负你，现在是她娘家有问题。”

　　“不用管她，早些时候，一舟跟他大哥已经把家产分了。”宋凤兰道，“秦家给我们一套房子，一舟他爸妈由他大哥赡养，其他的东西也给他大哥。我没有意见，没有必要去争那些东西。”

　　“是没有必要去争。”宋母道，“秦家能有多少东西。”

　　宋家的家底厚，那些东西被归还后，宋家的日子能更好过。

　　“我跟你爸给你一套房子，还得给你准备嫁妆。先前，我们在农场，手里也没有钱，没有票子，没有办法给你准备嫁妆。”宋母道，“你大嫂还说要给你多准备一些东西，不能准备太少了。秦家没有给你彩礼，我们还是得给你嫁妆的。何况，一舟做得好，算是他自己给你彩礼。”

　　一般情况下，都是男方父母准备好彩礼，秦大嫂的彩礼就是秦父秦母准备的。这等于秦父秦母给秦大嫂准备彩礼了，却没有给宋凤兰准备彩礼。

　　宋家人没有指望秦父秦母补上这一个彩礼，过去这么多年，补不补彩礼已经不重要。秦家人去补彩礼，他们到时候还能有别的话说，倒不如不去想。

　　“房子不嫌多，你们给，我就拿着。”宋凤兰没有跟父母客气，在她很小的时候，家里还有佣人，家里的条件是真的非常好。只可惜遇上了特殊年代，家里出了事情，这才导致大家过上了苦日子。

　　秦家人没有跟秦一舟说秦大嫂的事情，许是不好意思说吧。秦大嫂出事了，秦家人早就给秦大嫂彩礼了，还让秦大嫂占了很大的便宜。

　　宋凤兰跟宋母挂断电话，她跟秦一舟说了秦大嫂的事情，她没有打算憋在心里。

　　两个人睡在一个房间，顺利成章有了进一步的亲密接触，不再是表面形式夫妻。宋凤兰跟秦一舟的感情更加好了，现在的天气还不是特别热，宋凤兰有时候醒来，还发现自己在秦一舟的怀里，没有被热性。要是夏天，她早就被热醒了。

　　“爸妈没有说，我们当不知道。”秦一舟道。

　　“嗯，我也没有想着打电话跟他们说，要是我一个爱告状的人，就不可能被你大嫂欺负成这个样子。”宋凤兰道，“只希望你大嫂消停一点，家产分了，现在又这样了，谁也不要说谁的成分有问题。”

　　宋凤兰原本没有多瞧不起秦大嫂，只是秦大嫂对她不好，那么坑她，那么宋凤兰现在瞧不起秦大嫂一点，这也没有什么。

　　“她……别搭理她。”秦一舟道，“我们要是回去首都，把房子的钥匙拿了，那些事情不归我们管。”

　　“当真这么想？”宋凤兰挑眉。

　　“大哥是长子，他们还有长孙，他们能耐，他们还能处理不好那些事情吗？”秦一舟唇角微勾，面带嘲讽。

　　秦大哥自诩是长子，那就让秦大哥去处理那些事情。反正秦一舟不打算去管那些事情，自己没有去落井下石就好了。

　　隔壁的胖嫂给张小虎做了一只熊猫，只是这只熊猫跟宋凤兰坐的熊猫天差地别，张小虎被那只熊猫丑哭了。

　　“呜呜呜。”张小虎坐在院子里，都哭了好一会儿，看一看他妈做的熊猫，不行，太丑了。

　　胖嫂找了白布和黑布缝制的，里面塞的也是旧衣服，表面没有毛绒绒，内里也没有那么毛绒绒。胖嫂觉得儿子有这个熊猫玩就行了，偏偏小儿子不满意，坐在那边哭。

　　高秀秀看到张小虎在那边哭，得知是熊猫的原因，她跟胖嫂在门口聊天的时候，她道，“你干脆让秦团家的帮你们做一只不就行了吗？都是邻居，偶尔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不行。”胖嫂拒绝，“凤兰已经帮衬我们家很多了，梓航的熊猫费了凤兰很多时间才做好的。还是别去麻烦她，别见天地就想占便宜。”

　　胖嫂看看高秀秀的肚子，自打高秀秀再一次怀孕之后，高秀秀的脾气没有那么低调，高调不少。高秀秀原先不去说这些话，现在也说了。

　　有的女人怀孕之后，就喜欢仗肚行凶。

　　“街坊邻居的，哪里能说是占便宜。”高秀秀道，“你们又不是没有帮衬他们。”

　　“话不是这么说的。小虎还小，今天是熊猫，明天是什么？”胖嫂道，“总不能每一次都让凤兰做？小孩子看到别人有一些东西都很羡慕的，也不能不让人玩啊。”

　　胖嫂不觉得宋凤兰有问题，宋凤兰已经做得很好了。本来自家的孩子就不是宋凤兰的孩子，宋凤兰家给张小虎吃了不少东西了，真要算起来，那些吃食值不少钱，而自家送过去的东西不值钱。

　　真要对不住的话，是自家对不住宋凤兰家。

　　胖嫂不是没有眼睛，不是不会去算，她也是经常出去买菜做饭的，她知道那些东西的价格。宋凤兰对张小虎很好，有时候还有叫张文过去吃东西，张文没有过去陪着秦梓航一起玩耍，张文都能有吃的。

　　这样的邻居是天下好邻居，胖嫂觉得自己拥有宋凤兰这么一个邻居，真的是太幸运了。

　　“这样吗？”高秀秀道，“我还想着让你们帮帮忙？”

　　“什么忙？”胖嫂问。

　　“想让你给我肚子未出生的孩子织件毛衣。”高秀秀道，“你也知道，我婆婆做一点事情都要在那边唠唠叨叨，我不好让她去做，只好求你们帮帮忙。”

　　“我可以给你的孩子织一件毛衣，你买好毛线。”胖嫂答应下来。

　　“我还想找宋凤兰同志，她做的衣服好看，小孩子都很喜欢。”高秀秀道，“她儿子上学，多少小朋友惦记着她儿子的书包。”

　　“简单的衣服，我们自己做做就行了。好看的，那是刺绣。”胖嫂道，“刺绣伤眼睛也要多花时间，你还是不要找凤兰做了。凤兰白天要工作，晚上好不容易有一点时间陪着孩子，你不让她给她自己的孩子做好看的衣服，让她给你的孩子做好看的衣服，这算什么？”

　　“这……”高秀秀没有想到胖嫂会这么说，她还以为胖嫂会跟她一起去跟宋凤兰说说。

　　高秀秀看过其他军嫂做的衣服，那些人做的衣服都没有宋凤兰做的衣服好看。秦梓航还没有上幼儿园的时候还好，秦梓航上了幼儿园，更多小朋友见到秦梓航的书包、衣服，他们都非常羡慕秦梓航，还跟父母嚷嚷着要秦梓航那样漂亮的衣服。

　　刺绣，自己做的，又不是让别人做的，这倒是还好，别人也不能说宋凤兰过过于奢华的日子。到了现在，更没有必要说了，时代变了。

　　“我是没有工作，还能帮你织毛衣。凤兰太辛苦了，别累着她，我们还是得懂点分寸。”胖嫂道，“你说是不是？”

　　“是……”高秀秀不甘不愿地点头，“我给让儿子好一点的。”

　　“给孩子好一点的东西，那得看孩子的父母。”胖嫂道，“你看看我家张小虎，看看凤兰的梓航，不同的父母，养出来的孩子不一样，总不能非得让张小虎跟梓航一样。真要那样，我不得疯掉，我可做不到那些。我们还是得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力量，有多大力做多大的事情。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不要给她织毛衣吗？”

　　“要的，把家里的旧毛衣拆了，给她织一件毛衣。”高秀秀道，“对了，你们家孩子以前穿的衣服还在吗？能不能给我女儿穿一穿？”

　　“有是有。”胖嫂道，“那些衣服都偏向男孩子的。”

　　“小孩子，男孩穿的也好，女孩子穿的也罢，有衣服穿就好。”高秀秀道，她没有想着给女儿多做新衣服，也没有想着让儿子穿女儿的旧衣服，她想的是让儿子穿新衣服。

　　即便高秀秀还没有生下这个孩子，还不知道孩子的性别，她已经在这边想着孩子是男孩，她一定得对儿子好一点。

　　“既然你都这么多了，我去收拾收拾。”胖嫂道，“孩子长得快，确实也不用太频繁给孩子买衣服。只是，有时候还是得孩子买一两身新衣服，小孩子都喜欢穿新衣服的。”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些。”高秀秀听到胖嫂说这些话，她不以为意。一个女孩子，不用穿那么新的衣服，高秀秀想自己小时候也没有那么多新衣服穿，都是穿哥哥姐姐的旧衣服，有衣服穿就不错了，还有人没有衣服穿，只能躲在家里的，特别是冬天。

　　冬天天气冷，没有厚衣服穿，只能躲在家里，用棉被裹着身体。家里的人轮流穿着厚衣服出去，孩子又容易弄破衣服，要不是为了干活，父母都是直接让他们待在家里。

　　高秀秀曾经还在很冷的天穿着十分单薄的衣服去院子里劈柴火，她想要躲在家里不劈柴火，她奶奶在那边叫她出去，说她这么大的人就知道躲被窝，说她不懂得做事情。高秀秀在娘家做了不少事情，她嫁给她男人之后，还是继续做那些事情。

　　“……”胖嫂没有去接高秀秀这一句话。

　　胖嫂稍微想想也知道高秀秀是怎么想的，很多人都更加看重儿子，都没有想着女儿。